《幸好》楚小乔

9、冤家路窄（二）

　　宁俏俏这一嗓子可谓弄巧成拙，吓得邵小千一个激灵，反应顿时慢了半拍，一只硕大的篮球堪堪砸在她的脑门上，然后以强大的力道再次反弹出去，引来一片尖叫！

　　邵小千无端端挨了一记重击，顿时双眼发黑，头晕目眩，头重脚轻地朝后仰去，还好身旁的同学眼疾手快，一把扶住了她，及时避免了邵小千的后脑着地。

　　宁俏俏和夏箐急忙冲上前去，扶住邵小千，急慌慌地询问起来：“小千，你怎么样？小千？”

　　邵小千觉得自己的脑袋像是经历了一场大地震，目前仍然余震不断，痛的七荤八素。

　　最要命的是她虽然能听到周围的嘈杂声和朋友们的询问，可是耳朵里却像跑火车一样轰鸣阵阵，意识漂浮着，反应十分迟钝。

　　她一手扶着受伤的额头，隐约感觉出有温热的液体从指缝间溢出来。

　　头顶的灯光晃得她越发眩晕，刚想用另一只手去挡，就被一件还散发着汗味儿的球衣给按住了额头，焦急的声音中带着些怒气：“快帮忙按着啊！”

　　夏箐一时间手忙脚乱，竟连最基本的急救常识都给忘了，闻言急忙按紧了邵小千的伤口。

　　紧接着又是一阵天旋地转，邵小千转眼被半裸着上身的陌生男生打横抱起，她的侧脸贴着男孩子炽热紧实的胸膛。

　　“扑通、扑通、扑通”……

　　有力的心跳像是节奏鲜明的鼓点，敲打在她脆弱的耳膜上，她迷迷糊糊地抬起头来，仅看得到他紧绷的下巴，碰巧男生低头查看邵小千的伤势，两人目光相接，同时惊道：“是你！”

　　刚才在慌乱中，萧沐根本无暇看清女孩子的长相，此刻他才发现自己失手伤到的人竟是那天火车站的‘女流/氓’，而他更没有想到的是，邵小千在被篮球重重一击之后，会鬼使神差地记起车站的事情来……

　　萧沐抱着邵小千大步朝着医务室走去，由于这一记撞击着实不轻，邵小千的额头流血颇为严重，虽然宁俏俏一直按压着止血，可仍然把球衣浸得一片暗红，触目惊心。

　　萧沐大概不会想到，他这辈子最后悔也最庆幸的事情，就是用篮球砸到了怀里的女孩子。

　　他小心翼翼地抱着她，生怕一时疏忽的颠簸会加重她的伤势，由于他这一击用了全力，邵小千的额头不住地涌出鲜血，顺着苍白的面颊一路往下，划过她长长的睫毛、眼睛、下巴……沁在萧沐的胸口，不知不觉，已经沾湿了一大片粘稠的血。

　　胸口温热，他低头看去，只见女孩子脸色苍白得近乎透明，额头和面颊沁出一层汗珠，口唇紧绷，一双大眼睛紧紧闭着，卷翘纤长的睫毛微微颤动，眼角不知是泪水还是汗水。

　　柔软的肌肤紧贴他的胸膛，嘴巴里含糊地小声咕哝着，只依稀听见是在叫“妈妈”……萧沐心中一震，生出无限内疚，脚下也加快了步伐。

　　一行人很快到了最近的医院，萧沐将邵小千轻放在病床上，值班医生简单查看了邵小千的伤势，用生理盐水先清理了伤口，紧皱的眉头才有了稍许松动。

　　做完检查安顿下来已经是晚上将近十一点钟，急诊病房外昏暗的灯光透过半掩的门，映在老旧的白色床单上。

　　邵小千侧身躺着，淡淡的眉毛蹙成一个清浅的川字，呼吸均匀，已经睡得熟了，只是那只手依然倔强地抓着男孩子的手腕，不肯松开。

　　萧沐是被手腕上力度惊醒的，伴随着后颈传来的一阵疼痛，他暗自吸了一口气。

　　趴在床边时间久了，整个身体都是僵硬的。不知是做了什么噩梦，还是伤口疼痛，邵小千时不时加重手上的力道，萧沐这短暂的一觉睡得并不踏实。

　　因为怕她半夜受凉，之前特意盖严了被子，没想到夏夜闷热，邵小千竟然出了一头的热汗，短发湿透了黏在脸侧，越发显得憔悴。

　　萧沐小心地把被子往下拉了拉，由于右手一直不能自由活动，动作显得有些笨拙。

　　不知是哪个角落的蛐蛐在叫，在寂静的夜里越发吵闹，不过很快，就被一阵手机的震动声掩了下去。

　　萧沐微微一愣，摸向自己的裤子口袋，手机安静的躺在里面，没有丝毫反应，他仔细分辨，才发现声音是从邵小千的身下传来的。

　　正在犹豫间，邵小千突然翻了下身子，同时也解放了他的右手。

　　那支发亮的手机鬼使神差般地暴露在被子外面，倔强地不停震动，萧沐只是一顿，便拿起手机，熟练地设置了静音，只是屏幕上的“林铮”两个字却仍然闪烁不停。

　　那张‘来电显示’的背景照片，女孩子和男孩子相对而坐，逗弄着怀里的一只猫，画面温馨，看得出两人的关系十分亲密。

　　手指停在“拒绝”的按键上，萧沐有一丝停顿，正在这时，手机停止了震动，屏幕一闪，显示出15个未接来电，都是同一个名字——林铮。

　　他微微一愣，盯着按下去的手机屏幕，心头隐隐有一种陌生的情绪。

　　他将手机放回邵小千的枕边，起身时，女孩子轻盈的呼吸扫在他的脸侧，他心头一悸，低下头去，带着些陌生和好奇，打量着眼前的睡颜。

　　这是他第一次近距离地观察她，近到几乎可以看到她脸上细密的绒毛，还有鼻梁间那一根细小的青色血管，眼角下几颗淡淡的晒斑，长长的睫毛轻微颤动，生动得诱人。

　　萧沐伸出手掌，轻轻比照在邵小千的脸上，难以想象，这样一张还没有他手掌大的脸，怎么承受自己全力掷出的一击，也难怪会疼得昏过去。

　　萧沐从不曾想过，车站相遇时候那样倔强泼辣的表情，会变成眼前柔弱苍白的脸孔，此时此刻，他的脑海中突然蹦出一个奇异的念头，也许，这场相遇并不是那么坏……

　　这样的念头，连他自己都有些意外，萧沐懊恼地站起身来，拿起桌上的一次性杯子，转身去饮水机旁接了半杯水，大口喝了下去。

　　“渴……”

　　邵小千皱着眉，嘴巴半张着，小声咕哝。

　　萧沐转身去倒了水，可是下一刻，就又犯了难，他还从来没有照顾过病人，女孩子睡得正熟，他犹豫着要不要叫醒她。

　　“你干嘛呢？你没听到小千渴了吗？”宁俏俏的大嗓门从来不分场合，寂静的氛围顿时被打破。

　　还没等他反应过来，宁俏俏就接过他手里的水杯，轻轻拍着邵小千的肩膀，唤道：“小千，小千，你醒醒，起来喝点水，小千？”

　　听到宁俏俏的声音，她慢慢睁开眼睛，愣愣地看着头顶的白色天花板，如同神游回体一般，仔细回想着自己为什么会在这儿，然后下意识地摸向自己的额头。

　　宁俏俏急忙打掉她的手：“不能摸，刚刚包扎好，你快起来喝点水。”

　　“包扎”两个字钻进邵小千的耳朵里，顿时令她头脑清醒过来，人潮涌动的广场、热烈的篮球比赛、从天而降的篮球，周围响起的惊叫声……

　　被砸到前的画面如同倒序的一帧帧电影片段，迅速从她脑海中闪过，愤怒像是一颗掉落的火种，瞬间可以燎原。

　　她瞪大了眼睛，手臂支撑着身体斜倚在病床上，夺过夏箐手里的水杯咕咚咕咚喝下几大口，然后大声质问道：“用篮球砸到我的那个无赖呢？！现在在哪儿！”

　　正在熟睡的夏箐被吓得一个激灵，从床上坐了起来，还不知发生了什么。

　　宁俏俏愣住，看着邵小千怒火中烧的样子，咽了咽口水，缓缓地转过头去，同情地看着萧沐，颇有些“你自求多福”的意味，然后伸出手指了指他。

　　“喏，就在这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