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最开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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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色的宾利飞驰急停在南熹医院门口，从车后座推门而出直奔电梯的男人一身黑色正装，一米八有余，发丝随意，胡茬青黑，面容憔悴。
叮——
安静的8楼手术室外大厅，一声电梯到达的声音几乎惊动了手术室外或站或坐的所有人。
老少男女侧目电梯处出现的男人，无一人有动作，无一人有话语，电梯门合上，8楼大厅安静的和刚才一样，却比刚才多了层诡异的微妙。
“爸爸——”
被大人们目光吸引的项言晏也朝电梯那头看去，从板凳上跳下一路交错迈着的小短腿也终于被凝结的空气钉在距离项尚几步之外，瞪着圆溜溜的眼珠巴巴的看了看僵硬的爸爸，又看了看已经颤抖的奶奶。
“妈——”
看见母亲几乎失控的表情，项尚快速越过儿子，走到母亲身前，蹲下。
“你应该早点回来的，”看到近在眼前的儿子，项老太太一手扶上了他的肩头，用力的，颤抖的，“要是你爸爸出不来，他连你最后一面都没见到，他……”
老太太一字一字说的很慢，每个字像是都用了所有力气，现在说出了在女儿女婿们面前没有说出的担心，终于也再没忍住，捂着眼睛呜咽起来。
“妈，不会的，这里面手术的都是咱们医院最好的医生。”
“妈，爸爸一定能平安出来的，手术方案小清跟他们确认了很多次。”
没等已经有些呆愣的项尚反应，紧坐在老太太左右的三女项晓玲和五女项晓舞已经安慰道。
“何清和他们确认手术方案？何清呢？何清自己怎么不上？”
听完项晓玲和项晓舞的话，项尚像是发现了一个什么不得了的事情，三个连问，声音越问越高，边问着就边转头起身找人。
在后排侧边，项尚果断找到了抱臂低头静坐的何清。
“是爸爸点名不让何清参与的，连手术室都不让进，医者不自医，更何况是他老师、他父亲，项尚你别闹！”
一直靠窗边站立的七姐项晓风起身一个箭步挡在何清面前，已经红肿的眼眶看着自家小弟，更多的是请求。
什么本院最好的医生都在里面！本院最好的医生明明一个躺在里面，一个坐在她身后。
手术定下来，第一人选当然是何清操刀，但不知怎么，项伯竹知道自己病情后就一直不同意何清参与，就连商讨给老爷子做手术方案，也是背地里进行的。
“何清，你给我起来，这么多年，你就只有这样？”
项尚依旧不依不饶，这个比他年长些许，从小在两家的鲜花和掌声中培养起来的继承人，为什么连个手术都不能给自己爸爸做，他无论如何都接受不了，也许这看似不明事理的举动，只是他从心底，除了这位两家长辈一起培养起来的医者，谁也不信。
何清双手掩面，手臂抖的不可抑制，项尚的质问根本无从应答，他知道这是老爷子对他的另类爱护。
站在一旁的项晓风回头，见状，捂着口鼻，眼泪又止不住的打转。
一时间，8楼大厅里，气氛压抑，悲怆。
“景姑姑，我口渴。”
小孩子的观察能力总是惊人，察觉气氛不对第一反应就是逃离，项言晏一步一观望的挪到距离最近的六姑项晓景身边，指着身后大厅拐角的自动贩卖机，嗲声嗲气道。
“你，你给我把爸爸的片子拿过来。”
看着儿子怯懦的走远，项尚一手叉腰一手屈着食指按压眉心，对着何清的口气突然松了下来，像是终于妥协。
何清的座椅旁边放着一个纸袋，里面放的大概是所有老爷子的病历资料，他随手就抽出来项尚所要的影像。
项尚接过转动身形，迎光举起，那是一张食道的x光照片，非常明显可见一个较大、轮廓不规则的长形龛影，其长径与食管的纵轴一致，约有小指两个指节的长度，而横向则几乎与食管同宽。
食道癌，中晚期。
“看时间，现在应该在做胃游离。”
何清出声，试图唤回保持着看片姿势已经有些石化了的项尚。
“清哥哥，这支气管上什么也没有对不对？”
项尚的胳膊还是那个姿势，高举着，侧头看着何清的眼神，单纯清澈的就像上一次他喊他“清哥哥”的年纪，那时的他也许只是为了不被打手心，求救何清帮他默一张父亲让他默的方歌，而现在也是，求救。
“这张片子看来是没有大问题的，局部有些粗糙还是要在打开来再做判断。”
何清上前，拿下项尚手里的影片，重新装回自己的纸袋，慢慢说来的语气，客观的就像对其他病人家属一样。
的确，他也只能这样，发展成这样的中晚期食道癌，没有扩散发展是微乎其微，他相信项尚在看到那些影像自己心里也是清楚的，他想要的安慰，他此刻不能给，在座每个人想要的安慰，他此刻统统都不能给。
“我怎么……”
“宝宝要不要找个房间休息一下，赶了一夜的车。”
项尚一手仍插着腰，另一手狠狠的揉着自己的太阳穴，说话的样子也是狠狠的，只是那自责的话语还没说出口，前排的二姐夫突然开口，并站起身来往老太太那边给以眼色制止。
宝宝，这个三十二年前开始在南熹家属院里外无人不知的宝宝，比今天的大宝项言晏名声更盛，院长夫人在年近四十，连得七女后好不容易来的幺男，得全家宠爱之至，当然也包括这个大他快20岁的姐夫，项尚渐渐长大大家也就渐渐收起了这个昵称，连项家二老都不会这么称呼，唯有这个二姐夫。
“老金，我现在怎么可能睡得着呢，倒是二姐身体不好，不行，你先带二姐回去。”
和项尚别的姐夫或显赫家世或渊博学识不同，二姐夫金元宝原本只是医院门口支着馄饨摊位的小商贩，那时作为大家长的何家老太爷尚在人世，医院门口做整改，机缘认识不知怎么的就看上了，指给了打娘胎就右半身残疾的二姐项晓誉，说这人憨厚耿直，和他过日子必然踏实，会疼人。
后来金元宝在项家的支持下做了生意，日子逐渐好转，虽说这中间他吃的苦外人无法知，但项晓誉原本因为先天不足而忧郁的个性眼见着好转却是大伙儿有目共睹的。
大概年纪和眼力真的可以成正比，金元宝不但勤恳、会疼人，还特别听老婆话，项晓誉一直在耳边叮咛的要照顾好弟弟妹妹，他也真的做到了，虽然可能只是路过他家门口，他会叫他们过来给个几块钱买零食，或者是在学校受哪个同学欺负了帮他们去出头，但就是这些细小渗透，让金元宝在几个小的心里是特别不一样的。
“那你回去洗个澡，把胡子刮刮，刚才小清也说了手术还有很久，现在这里有我们，晚上你几个姐姐也要陪着妈妈的，爸爸这边可就指你了。”
金元宝走到项尚旁边，抬手给他理了理衣领，说的是温柔可亲。
……
从医院步行回项家小楼不消十来分钟，项尚一路走回无一刻不是自责，从检查到手术没超过一周，而他却昨天下午刚从A国回来，从M市出机场就一路高速赶回来，紧赶慢赶还是没赶上在术前见老爷子一面。
这个手术的难度其实不是很大，术后恢复只要细致倒也没什么多说，关键就是刚刚片子上看到气管外壁的粗糙，转移，几乎束手无策的转移。
是啊，食道内部发展成那种情况，没有转移的可能又有几成呢？
项尚后悔，如果上一次和爸爸一起吃饭时，在他嫌明明像稀饭一般烂软的米饭难以下咽时就带他去检查，如果更早些和爸爸一起吃饭时，看见一桌的腌菜剩菜，他反对的态度更坚决，如果他不忘记医者不自医，如果他不那么笃定一生为医的父亲不会照顾不好自己的身体，如果……
“小尚回来啦！”
本应没人的项家小楼一推门就闻到一股子饭香，项尚寻味去到厨房。
“静姐！”
项家老太太对家务有近乎矫情的讲究，请过的阿姨就没顺利过完一周的，正带着围裙在厨房里忙活，何清的姐姐何静。
“小尚舅舅。”
一旁，何静的女儿薄何也同样在忙活，看上去比项尚小不了几岁。
“小薄何也来了？”
不知到底是亲疏有别，还是从小逗惯了的人送到眼前，项尚此刻的表情倒是些许松了一些，撇着单边嘴角，像是正在努力做出微笑。
“一大家子都在那里守着，爸爸就让我带着薄何过来打打后勤，回头看是让他们换着回来吃饭还是我们给送过去，你赶着回来没吃早饭吧？饭已经好了的，要不我给你下小刀面也行!”
何静说话停了手上正切着的菜，在水池边洗了手就朝立在门边的项尚走去，堆满笑意的双颊写的明明白白是期待。
“当然是小刀面，静姐最懂我了。”
何静扬声吩咐着薄何准备，自己却往客厅里走，项尚跟在后面双手搭在她的两肩，两人走到外头客厅沙发坐下。
客厅里常亮的电视此时像是电都没插，秋日里近正午的强光透过玻璃窗落在茶几又倾到地上，空气中尘埃细粒粒的静止一样悬浮在光束里，何静望着项尚心里还在斟酌烂熟的腹稿，项尚似是看着远处显然是给何静思考的空间。
“小尚，大宝妈妈，你们还有联系吗？”
……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2、最开始
，还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