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赞不绝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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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人是个单纯的小姑娘。
颜容端正，气质清冷。白衣蓝裙的着装叫她看着干净得就像天山下来的一捧轻雪。
开阳坛在如今的浩气七坛中声名最为不显，亦无所建树。说好听些是低调，难听点就是一盘散沙。众人确实是敬佩可人之剑术，却也不服她冷傲清高，碍于盟主维护不敢多加言辞，私底下的抗拒比比皆是，跟不用提可人因不谙世事无意间得罪的不少人了。
谢渊当初力排众议坚持立可人为开阳坛坛主，也顶着很大的压力。送唐阡往开阳坛前，就开诚布公道明白了他的忧虑与期望。唐阡未见可人，对她不好评价，但她确实由衷地敬佩起谢渊来，此人自信爽快，用人不疑，天生的领袖气度，无愧于各掌门赏识。
唐阡知道自己是抱着什么目的来浩气盟的，对她而言，要相信如自己一般的人实在是件很难的事。而且她的习惯就是三分就敢拼，做事无论成败先想补救之法，自唐陌离开后，她已无全然信任的人了。因为自己做不到，自然会本能崇敬能做到的人。
她见到可人时，可人身侧站着摇光坛主月弄痕。唐阡原先还以为月弄痕怕可人不懂料理这种场面所以赶着来帮衬的，毕竟唐门入驻也算不得是一点小事，她自己的分量有目共睹，但一个照面见着月弄痕眼角未消的薄怒，觉察到开阳坛弟子静默中难掩压抑与不满的情绪，唐阡稍许转念就明白了怎么回事——竟然比所预想的还要糟糕。
心中一思量就确定了什么态度，唐阡无意给月弄痕负面印象，所以视线刻意游转一圈后，又平静挪回来，面对着两位坛主迎上去的时候脸上才有了点笑意：“可人坛主，月坛主，”她双手抱拳一圈，“劳诸位俊杰久等。”
可人好奇地打量她，月弄痕脸色缓和几分，知道来的唐门主事人是个年纪不大的女子，但不知这般年轻貌美，唐阡的面貌与气质很能迷惑人，纵淡淡不语，都叫人觉得静美可亲。
“唐妹妹多礼了，”月弄痕笑道，面貌和善，“旅途劳顿，先与我们回开阳坛休整些许罢。”她掉转头唤了声，“可人。”
可人想了想，也跟着叫：“唐妹妹。”
月弄痕扶额看了她一眼。可人恍然，连忙改：“唐姐姐。”
唐阡这回眸中倒带了些真心实意的笑。
唐阡一眼就知道这个小姑娘里里外外皆是一片白。她选中开阳坛无非是觉得此地最容易控制，此下更觉得毫无压力。不过这么个干净通透的人，也不好欺负啊。
月弄痕在唐阡眼里没什么秘密，不说她真名姓柳，霸刀出身，就是那段与恶丐沈眠风的往事她所知也不少。身为柳三爷之女，虽其名不扬，但能做霸刀在浩气盟的代表，自然有足够的才干。唐门与霸刀关系匪浅，月弄痕亲自来迎，有几分是忧心可人，有几分是加诸善意，这就不得而知了。
唐阡很清楚自己要做什么，谢渊对唐阡寄托重望，纵使明知把这么个人放去的后果是架空开阳坛，他都觉得可以接受，毕竟浩气盟需要可人这样的强者做标杆，但开阳坛的实权不能掌控在一个单纯懵懂只知道剑的孩子手中。这与唐门的意图不谋而合，纯粹就是给她省事。
众人上马回开阳坛。前些日是从这条路上的落雁山，今日再返回，倒是轻车熟路了。
开阳坛在七星坛中位置最靠外，近南屏，倚兰亭书院而建，水泊环绕贯穿，极为秀丽。
唐阡打发手下自己去休整，然后随月弄痕两人去后院喝茶。
“叫妹妹见笑了。”本来该直接去议事厅交接的，但月弄痕假借唐门来客旅途劳顿需休整的因由，把会议挪后，唐阡在石凳上一落座月弄痕便举杯致歉。
这声妹妹还真没叫错。月弄痕与柳惊涛一辈，柳惊涛与唐小婉又有婚约在身，鉴于两家关系，自然是更亲近些。
“我名唐阡，月姐姐直呼名字即可，”唐阡笑笑，又转向可人，“不必纠结年长年幼，我们年龄本就相仿，直呼名字无碍。”
可人点头。刨除剑客惯有的冷傲，不笑看着带些天然呆，笑起来倒觉出几分明丽。
月弄痕面有尴尬：“不瞒你说，开阳坛中这些人……”
可人掌握不住大局。开阳坛表面看着温水一滩，底下阳奉阴违不合作者比比皆是。早先月弄痕发怒，是因她一大早来了兰亭书院才发现，昨日底下根本没将唐门入驻开阳坛的事上报坛主可人，更无人想前去相迎，要不是她亲至问询，便就这么糊弄过去了。若唐阡是心思敏感之人，这等冷遇怕是能直接开罪于她。
“月姐姐莫气，”唐阡听完，温声安抚道，“不过是件小事，值得什么。”
月弄痕一愣，下意识看了眼不远处肃容默立守卫的几个唐门弟子，转念一想，也笑了：“唐门治下的手段，倒是用不着担心。”
唐阡看了眼可人，微微一笑：“开阳坛就司职而言，除战力无他。盟主看重的高手，剑圣传人，坛主之位如何当不得？我看可人哪里都好，将不好的剔除，那自然就最好了。”
几句话将唐门的站位说得明明白白。
可人必须要作为标杆，开阳坛以唐门为主，底下人有异议不要紧，唐阡并不介意做这个恶人。
月弄痕听懂，于是道：“可人不谙世事，还要妹妹多费心了。”
“见得人少了，自然不通礼数，可人缺来不多，”唐阡道，“月姐姐不必担忧。”
两人谈得皆大欢喜。话题的主人公坐在那一脸懵懂。
唐阡将开阳坛清理干净不过十天。
她根本没管底下人心思，开阳坛会议不置一言，下会直接出门去找天策统领上官神锋。
目前浩气盟的守卫与巡逻是由谢渊麾下天枢坛弟子充当。唐阡才进浩气盟走的这短短一路，已将其排班换防摸得清清楚楚。天策弟子做巡防确实是术业有专攻，但一则浩气盟七坛版图过于庞大，一则天枢弟子毕竟数量有限，落雁峰一带要看顾已经为难，其余地界要面面俱到着实很难。唐阡针对这一点提了个策略。
上官神锋对这个策略赞不绝口，立即上报盟主副盟主，上层一决策，觉得主意不错，于是在七坛之外又专门建了一支天罡卫。天罡的武卫由七坛弟子择三坛轮值，十日换防，专门的巡防范围与职务已经列得很清楚，轮到当值的坛主只需要往值周的名单里填人名即可，充分保证了各坛的自主性与机动性。
这是整个浩气盟的决策，就算底下有异议也没人敢说出来。唐阡拿了坛下弟子名单，分分划划，就把开阳坛内数个小团体各个击破。
然后她专门划了块场地做演武场。
开阳坛众没有一个人是闲着的，每个人的职务都已经被她划得静静细细，七日给两日休息，但规定须得有一日在演武场与同僚切磋练武。坛主可人隔一日会出现在演武场……一套不按常理出牌的组合拳打下来，几个最冒尖的刺头被唐阡丢在可人剑下数次之后，底下人已经彻底没脾气了。
没人不服可人的剑，也没人敢不服唐阡的命令。
某种意义上，这个年纪轻轻的女子智谋手段老练得能叫那些看透山水的老江湖都叹服。她并未将开阳坛弟子与她手下的师门弟子统一管制，但看多了唐门弟子肃整干练、严谨的作风，旁人做事也丝毫不敢拖泥带水，久而久之，竟然与唐门弟子的作息越靠越拢。
谢渊不放心来巡视过一圈后，回去在张桎辕等人面前对唐阡简直赞不绝口。
至于可人，唐阡其实并不希望她改变心性，于是就只教了她两样东西，一是礼数，二是担当。世间之人大多脱不出礼教二字束缚，哪怕有绝对的武力，但凡与人相处，便挣不开礼数。可人跟着剑圣太久，只懂剑，如今既身居浩气盟高职，便也得担当起这份责任。
开阳坛就这么平定下来。但唐阡的手下发现，自家大人不但没闲下来，反而忙得连人影都没了。
怪不得唐阡。影是在她掌控了开阳坛后的某个晚上出现的。
唐阡睡着睡着忽然惊醒。她武功不属上层，但对危险的感知绝对称得上顶尖。她从床上坐起，没有点灯，停顿了好长时间，屋里仍然死寂一片。来客隐匿的手法太熟悉了，唐门的鬼隐身法练到极致滴水无痕，可是唐阡比起知觉来更相信的是自己的直觉。
对方不动她也不动，直到灯火忽然亮起的瞬间。
唐阡猛地抬头，看到油灯旁站立的身影慢条斯理把火折子塞回去，然后抬起头。
神出鬼没的某位鬼画面具遮了整张脸，高挑的身形比起记忆里的瘦削看着要更健壮些。
几乎是在灯火亮起的下一秒，门外就传来一个询问的声音：“大人？”
唐阡身边以前常年两个护卫，这趟出蜀唐门对她的安危更是看重，随时随地身边都不会少于四人。唐门弟子本就都是刺客出身，对于任何风吹草动的警惕都很高，唐阡为了省事，对于麻烦一向都是能避则避。夜半点灯这种情况很久都没出现过了。
来客也有些惊讶，但是冷眼看着唐阡的反应。
“……”唐阡沉默片刻，“进来。”
唐霜推门而入，然后视线一顿，放在千机匣上本就弯曲的手指现在一扣，弩箭蓄势待发。四个人已经足够将一件屋子防护得密不透风，可是竟然能绕过这样的防备悄无声息地出现在屋子里，某种意义上，这位的能耐比起他们四个还要高。
“都退下。”唐阡道。
“……是。”唐霜也想到了什么，点点头，出去顺手带上了门。
门口的人大概退到了院子外，唐阡起身披了件外衣。
“影师兄。”她叹了口气。
天璇影看着立在自己不远处的女子，隐藏在面具后的表情略有些复杂。谁能想到呢，当年唐陌那个绵软得不得了的妹妹，能长成这般模样。
“你早料到了？”唐影的声音依旧很冷。
“无需多想，”唐阡看了眼烛火，“反正你迟早得来寻我。”
作者有话说
第44章 赞不绝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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