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风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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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妤怀安初闻这消息的时候还有些怔愣，片刻回过神来拉起墨轻尘的手二话不说就往御书房赶，疾步而行甚至忘了叫上御辇，激动之情无以言表。
到得御书房，常公公已在殿门口候着，见到妤怀安连忙甩着浮尘弓腰迎上来，小声禀报：“皇上，世子殿下两刻前进宫，奴才得到消息便想带殿下到清音阁去，殿下说酒席至酣不好打扰，便要到这里来等您。”
妤怀安随意挥挥手，表示知道，便拉着墨轻尘大步进去见人，此时也没忘提醒他注意别绊到门槛。妤怀安这会儿心情实在激动，她和妤风麟结伴长大，两小无猜，妤风麟本家还有两个同胞兄弟，但妤怀安就他这一个血亲玩伴，感情自是不可比拟。
到得殿内，便见到一人着青色云缎衣袍，外罩了轻薄珠光纱衣，云纹腰带上扣着白玉莲花带扣，腰侧坠了一只通体翠绿的玉笛，笛上系着繁复的璎珞。他长发不曾像其他王孙贵族一般一丝不苟地盘起，而是用青色缎带拢了，洋洋洒洒垂在身后，妤怀安第一眼便觉得，小皇叔这束乌发倒是蓄得比她还长，都快及小腿了。他站在西域进贡的暗纹红毯上，隔着金丝楠木桌，正负手端详墙上的一幅字。
听闻身后有声响，妤风麟便转过身来，温和目光触及双眼泛上湿润的妤怀安，蓦然绽开一个淡雅暖心的微笑，张口双臂，唤道：“小安。”
妤风麟的嗓音不负六年前正值少年变声时那般低哑，喑色不再，只剩低柔，声音不算清朗，却如清风缓缓吹拂，好像周遭随时都能变得春暖花开，就像他给人的感觉一般。
这人和记忆中的一样，还是没变。
妤怀安与他阔别六年，这会儿见他同以前一般无二的笑容，百感交集，也顾不得帝王礼仪，一头冲进他怀里，笑着把眼泪抹在他衣服上。
妤风麟宠溺地笑着抱住她的后背轻拍，轻柔地哄劝：“小安乖，不哭了。”
妤怀安在他怀里啜泣了几声，随后缓和情绪整理好仪容，才哑着嗓子嗔他：“六年前你说走就走，连封信也不给我寄，我都要以为你在外面出事了。”
妤风麟无奈地笑笑，拍着妤怀安认错：“是我不好，让小安担心了。”
这安慰妤怀安的事他少时没少做，妤怀安在书院挨了太傅板子，或是闯了祸被先皇责罚，都是他蹲在一旁好言好语的劝着，加上妤怀安打小性格就娇蛮，遇到不顺心的事反正都是妤风麟的错，妤风麟宠她，也乐得去哄。
这回本来就是他的不是，妤怀安继续数落：“你好歹寄封平安信回来啊，不话家常报声平安也好，亏父皇那么担心你，他驾崩时你却……”话到此处妤怀安意识到不妥猛然收了声。
先帝是被妤风麟的父亲睿王刺杀的，而睿王则被她赐死。
妤风麟自幼多住宫中，且厌权倦势，一直同睿王观点不和，当年离宫出游也是因为同睿王大吵一架才拂袖离去，和睿王谋反毫无关系，妤怀安心里一直将他当做自己人，此刻重逢太过喜悦，竟将先帝驾崩的事也提了起来，说到先帝，那睿王的死也不可逃避。
妤怀安僵直了身体，从他怀中挣脱，后退一步与他拉开距离，低眉整理衣裙，视线落在一旁青瓷茶具上，不再言语。
殿内寂静无声，沉默半晌，妤风麟的声音才和缓地响起：“当年父王刺杀先帝，我听闻消息震惊非常，曾从岭南赶回京城，可路途遥远我抵京时先帝已经驾崩了，又听闻小安你已大婚继位，在朝堂上与父王水火不容，京城一片肃杀。当时局势危急，我的身份敏感不便进宫与你相见，便在宫外祭拜先帝。我恼恨父王执迷不悟，竟做出这般大逆不道的暴行，也不曾去见他，只在京城隐姓埋名住了一个月，知道有那位新皇夫帮你主持大局，便动身离开了。”
他说到此处，语气里带出了无限感叹，睡下黯然的眼眸，涩声道：“父王是咎由自取，刺杀天子天理不容，反而是小安你还顾念旧情，不曾伤我亲族性命，阿麟要感谢你才是。”说罢提袖郑重施了一礼，不再起身。
妤怀安知道他不曾怪她，也松了一口气，赶忙将他扶起，口中连道：“你不怨我就好，不怨我就好。”
妤风麟顺着她的力道起身，摇头苦笑说道：“怎么会怨你。”
两人比心沟通的结果令人满意，前代恩恩怨怨就算就此揭过了，妤怀安笑着埋怨：“知道我大婚，也不带贺礼，当年就算了，这回你可跑不掉，这礼我还非要贵奢稀有的，轻薄了我可不高兴。”
妤风麟被她霸道的模样逗笑：“自然少不了。”又看向妤怀安身后一直闭目安静笔挺站着的男人。方才两人几番言语，他都不曾开口，安静地好似不存在，但其实一身宛若高山幽谷般的气势却不容忽视，从进门时就引起他的注意，确是个清雅君子，勾唇微笑问道：“这位便是侄女婿罢？”
这一声“侄女婿”出口妤怀安就发出一阵不可抑制的咳嗽，险些被自己口水呛到，脸色刹时难以言喻。
妤风麟与她差了一辈，但就比她大三岁，她虽一直都不服气，可宫中礼数不可废，没办法只好人前叫他小皇叔，人后都是想叫什么叫什么，端得看当时心情。
虽然她没问过墨轻尘，但他也应有二十四五，年岁该与妤风麟相差无几或者些微年长几岁，却因为娶了她生生被个同辈人叫成侄女婿，若是别人也就算了，这事儿换到墨轻尘身上真是怎么听怎么别扭。
她居然还有点想笑。
墨轻尘脸色倒是毫无变化，却将进殿后便提在手中的紫竹杖轻点在地上，清朗道：“世子殿下叫我轻尘便是。”
妤风麟本来也不喜这种繁文缛节的，刚才那一声侄女婿也是应着礼数，听墨轻尘这样说，心中愉悦，爽快一笑道：“如此轻尘叫我一声风麟便是。”
墨轻尘微微勾起唇角，唤了他一声。他很少有这般和颜悦色的样子，妤怀安看后就知道他对妤风麟印象不错，她一直都觉得似小皇叔这般淡薄名利的性格，墨轻尘同他定是意趣相投，今日相见果真如此，她心中也倍感欣慰。
上前两步攀住墨轻尘的手臂，妤怀安故意端出一副刻薄的面容对妤风麟说：“我登基后与轻尘成婚三年，阿麟作为长辈连进宫看望一下都不曾，这贺礼可得连本带利地补偿回来，”说罢伸出另一手到他面前，“快，你今儿个要是敢说忘了带，我便三天不与你讲话。”
妤风麟听后面上一派懊恼，妤怀安当时就竖起了两条柳眉，妤风麟这才绽开一个稍显顽皮的笑容，自怀中摸出一件玉坠般的物什，放到妤怀安手上，“此物是我在南海游历时机缘所得，据说千年难遇，可避灾免祸，小安瞧瞧这个可入得了你的眼？”
妤怀安收回手仔细端详那物，乳白色的一块非金非石，形状不太规则，材质有些透明，在日光下透出温润光泽，中间隐约有一条黑色的细纹，凝神一瞧却好似一条蛟龙，利角鳞爪，栩栩如生。妤怀安自幼长在宫中，文武百官各国使臣进献的奇珍异宝、机关俏物都见得好似那杯中酒、盘中食，激不起心中多少波澜，但从未见过这般浑然天成的龙纹饰物，妤怀安一眼便发自内心喜爱，放在手中好一通把玩。
妤风麟见她喜欢，勾起唇角打趣道：“还好小安你喜欢，若你看不上，我还真无颜与你讲话了。”
妤怀安轻哼他一声：“算你还有良心，”回身便将这物递给墨轻尘，掩不住笑容，“轻尘，你瞧瞧这东西有甚名堂？”
墨轻尘目不能视，只感觉手中忽然微凉，倾神感受了一下后心中难掩惊讶，随后抬首“望”向妤风麟的方向，抿唇沉声道：“此物甚是贵重，风麟有心了。”
妤风麟从袖中抽出一柄乌骨折扇，在手中轻点，宠溺的眼光落在妤怀安身上：“小安的眼光高着呢，此物能得她喜爱，也算物归其所。”
两人谈话妤怀安听得清楚，也算明白这东西不可多得，抬眼望了墨轻尘，轻轻使力拽他袖口，墨轻尘了然，开口解释：“天地万物皆有灵，只是这灵何时能成要合天时地利，此物乃一块梦魂玉，存世间年份已久，其中已生玉灵，灵气浓郁，隐隐透着清光仙韵，你带在身上可除浊驱秽，延年益寿。”
妤怀安听后更喜，就要将梦魂玉佩在墨轻尘颈上，面前的男人感受到她的动作倒愣了一下，随即抬手拦住了她，妤怀安还不太乐意：“这东西不是凡间物，我留着又无用，你这般修仙的带着益处更多罢，快快，把手拿开。”
墨轻尘却坚持没松手，抿着唇慢慢道：“此物虽好但对我已无裨益，皇上收好便是。”
妤怀安转念一想，到了墨轻尘这般修为，大抵是用不着这种灵物的，也就不再强求，回身同妤风麟道了谢，便挂在自己衣襟里。
墨轻尘闭眸微微侧首，眉宇间浮现不易察觉的黯然。
作者有话说
第18章 风麟
，还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