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血祭(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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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日的早晨是最凉爽不过的。蜻蜓低飞，用那半透明的翅膀，划过苍穹，霎时闪过一丝光影，恰似日出时幽淡的琉璃色。
总司的房间变得并不怎么温暖，却同时给予我沉闷的空气，在这个并不炎热的夏天。
他将矮桌上的和服收起来，佯作轻松的样子，说道：“洗得很干净呢，味道很好。”
“不，那味道原本就是你身上的，我无法洗去。”我傻愣愣地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总司沿着门闩坐了下来，无声了许久，留下一个我在里屋中感受着光线不足所带来的寂寞与忧虑。
“小静，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我们？”总司看着遥远的空际，若有所思。
我感觉下唇轻颤，“没有啊，怎么了。”忽然感到十分庆幸，庆幸我呆在里屋，庆幸没有人能够看到我此时的表情，是何等得举棋不定。
“这样啊……”总司声音渐渐低沉下来，“不知道为什么，我总觉得，你并不属于这里。或许说你不属于‘新撰组’这个地方有些狭隘了，我觉得……你似乎是出生错了时代，你本不应该生活在这里。”
我有些颤抖，转身看了总司偏瘦的背影。
“哈哈。都不知道在说什么，就当我在胡言乱语吧。希望没有吓到你，不要在意啊。”总司笑道。
不是胡言乱语吧，不可能不在意吧。为什么总司会这么想，他又怎么会发现我原不属于这个时代。是啊，我太过幸运，临死之际穿越到了这里，还遇到了总司、永仓、原田，还经历了许多许多。但我始终不可能完全融入这个时代，而总司作为这个时代的人，又怎会发现呢？
我并未打算答复些什么，只是站在里屋，再也不想去看总司。此时他换了话题，“小静……你真的决定了吗？决定要参加这次行动？”
我轻轻叹了一口气，“是。我是三番队的队士，我有已无跟随永仓他们。”说罢，我便觉得有些自欺欺人。
“说实话，不管土方怎么决定，我都会全力以赴。但是，你真的只是因为这些吗？……还是因为阿歩吧。”
听到这里，我已无力否认，只能一言不发地闷在那里。
“抱歉。我又提到这件事情，本不该说这些……”总司在我心情处于低谷的时候总是一味地指责自己，一位地引过自责。但那更会让我难过，让我心烦虑乱。
“不，没有。”我仍然否认了，一时也不知道该怎么说，“就算你不说，我的心也在时刻提醒我，歩姐是因为自己的退缩而死的，现在……我不能再给自己后路了，如果再犹豫不前，只会牵连更多的人。”
“这样吗……”总司的声音冰冷冰冷的，让人感觉不到他此时的心情。
四周再次恢复了寂静。不觉间，屋外忽然起了斜风细雨，冷了周身的空气，也冷了心。
总司仰头看着细雨撒檐。我不想打破沉默，却自忖起来。
仔细想想，这次池田屋事变，我已经决定加入行动，或许可能没有我，事情会完成地更顺利，我太未够成熟，恐怕会给他们添麻烦，但是，歩姐的仇一定要报。做出这个决定，我不再会给自己留后路，必定全力以赴，浴血奋战。
直到报仇之后，一切便都已经够了。歩姐已经不在了，这里大概也不会需要我了，多一个队士与少一个队士对现在的新撰组来说不痛不痒。只要总司还活着，就足够了。池田屋事件后，我想我应该离开这里了。就如步姐说的那样，我不属于这里。事实上，我什么也做不了。
“时间差不多了，我该走了。不然午餐来不及做了。”我微微笑了笑，笑得十分吃力。
“等雨停了再走吧。”总司伸出手，一滴雨水打落在他的指尖。
“好吧。”我感觉有些疲劳，便就地坐了下来。“那个，总司。”
“嗯？”
我没有转头去看他，只是定了定神，“不、没什么。”
总司许久没有说话，忽然笑了一下，若无其事地说，“害怕吗？放心，还会有幕府的支援队，我们也都会保护你的。”
保护？我不需要。幕府的支援队也不会来，等到他们到来之时，血祭，也结束了。血洗池田屋是改变不了了，我们都没有选择。我紧咬着下唇，身不动地看着总司。他似乎也感觉到了，便缩回手，指尖在地板上摩沙了几下，说道：“不要勉强自己啊。”
“嗯。”我看着眼前那个人，无论是在粉色的季节，还是现在，他都是那么温柔。就连背影也能让人倍感亲切。看着那纤尘不染的身躯，无论是谁，一想到他今后的命运，都会为之悲恸，但是，面对历史的风痕，我只能无奈。
总司轻轻叹了一口气，忽然，像是喉咙被什么哽住了似的，他立刻用手掩住嘴，另一只手放在胸口，身子慢慢俯下。我发现他有些不对劲，跑到他身边，他却立刻喊住我，顿时有些被吓到，不知如何是好。
“我去叫医师……”我忽然想到总司的病，他一定十分痛苦。
“不要。别去！”总司像是在命令我，见我欲离开，强忍着痛苦，立刻拉住我的手，喊道。
我就站在他边上，愣了很久。“总司，给我看看。”我走到他身边，蹲下身，打算拼命掰开他的手，总司却出乎意料得配合。我看着他的手心，没有血的迹象，便稍稍松了口气。“胸口还闷吗？”我知道自己现在眉头紧锁的表情不会太好看，但仍然面对着总司，只是久久不敢正面对视他的眼睛。
“已经好多了，”总司轻松地答道，“小静的样子看起来真像一个医师呢。”
“总司，”此时我完全没有心情展开猥琐的笑容，除了咬一咬下唇，我什么也做不了，“你还记得吗，你说过，你从来都不会骗我的。”
总司渐渐收起了笑容，但紧接着又无比温柔地抿了抿唇，眼中像是泛着点点湖光，修长的浅黛一如地醉人心扉。
“的确是最近才开始觉得胸闷的，只是一次比一次厉害，但时间都不长，很快就好了。”总司右手放在胸口，若有所思。
“为什么要瞒着我们呢？”
“现在还不是将心思放在这些有的没的的病痛上的时候吧。”他微笑着看了看我。我的心在不觉中一悸。
忽然雨停了，云层中透过一米日光，浸洒在总司纤细的轮廓上，霎时间，宛如醉玉颓山之色映入眼帘。
“小静，麻烦你……”总司欲言又止。
“嗯，我不会和别人说的。但是，你不要太勉强自己。”我佯作若无其事的样子。
他听了后，回眸一笑。“我会的。”
我穿上木屐，忽然想到厨房里还储备着的东西。便深了深呼吸，走去厨房给总司拿点东西补一补。
后来，就如史书中所说，袭击池田屋，还是决定执行了。就在今天晚上。
文久四年6月5日，我打发了队友后，一个人在屋子里，许久没有思考什么，脑中一片空白。换上久违的队服，温和的浅葱色此时变得异常刺眼，戴上佩刀，我走出了屯所。看着总司他们正在等着我，我不自觉地注意到了总司，他带上了自己的爱刀，加贺清光，据说是加州金泽住长兵卫义原清光所做，清光是乞食清光的诨名，他便替总司将此刀取名为加贺清光。
随着总司他们前往八坂神社后面，四条街左边的炻园会所，到了傍晚，队员们都已集合。此次的计划，新撰组的总长山南敬助很奇怪地并没有参与。由于准备奋战的队员数量不多，近腾局长在之前已派出使者去找京都守护职会津藩和所司代桑名藩要援兵。然而，到了亥时，援军还迟迟不到。眼看着时间一点点地流逝，近腾局长有些等不及了，便和土方副长商量后，决定不再等援兵，立刻出发。
一番振奋人心的话语后，士气更佳。气势尤似揭竿而起的起义，但是，之后所发生的事情，任谁也不敢去想。
元治元年夏，一场大规模行动在暗中酝酿起来。直至旧历6月上旬的一个夜晚，由新撰组局长近腾勇带领着队士们奇袭池田屋。这就是轰动整个日本的池田屋事件，此次事件后，新撰组便扬名天下。“人斩”、“壬生刽子手”、“壬生狼”此类的称呼很快从京都等地迅速传遍整个日本国土，新撰组很快在民众眼中形成了不可一世、极恶穷凶的形象。
然而，日本维新的进程，同时也将迈进了一步。
作者有话说
第16章 血祭(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