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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宿愿(下) ...

  •   伴随着肚子不争气地唱起了空城计,眼看离药馆也不远了,我欣喜若狂地加快了脚步,无意中却发现身边的忍越走越慢,脸上渐渐露出一丝忧色。
      “怎么了?”我不经意一问,确似乎将他从千万思绪中顿然拉了回来。
      他露出极不自在的表情,一字一顿地问道:“……你要去的药馆,还有多远?”
      “放心,不远了。”原以为他是在担心路程问题,然而待我这么一说,他的眉头锁得更紧了。
      “告诉我……那个药师的名字?”
      “这个嘛。他叫……啊!到了!”没来得及回答他,守屋的药馆一下子映入眼帘,我更加欣喜,一时间完全忽略了忍的问题,亦忽略了身边一脸愕然的他。
      此时,守屋从屋中走出来,一脸担忧地看着我,大概他正为我擅自去山里采药而生气吧。当他的目光移向忍身上时。
      同是惊愕的表情。
      我来回观察着,他们脸上的愕然渐渐转变为愤怒、不屑。气氛顿时僵硬地让我窒息,仿佛有一双无形的手在死命地卡着自己的脖子,然而想挣脱,却无能为力。
      “那个……怎么了?你们认识?”我冒着被他们的目光杀死的危险,斗胆发了话。然而他们都并未打算说什么,即使是一个眼神也没留给我,只是注视着彼此,眼光抖动着,似乎欲说什么,却又被交集的百感死死卡住了脖颈。痛苦首先浮生于守屋的脸上。
      “进来坐吧。”像是按捺住心中的某种冲动,守屋迅速地转身,语气极其冷漠。接着便先行进了屋子。

      “奇怪,今天他老人家是怎么了?”我嘟喃着。
      “你想知道吗?”忍露出一丝苦笑。我扭头看向他,“你不是想知道我的姓氏吗?”
      “是呀,那又怎么……难道说……”隐约的忧虑浮上心头……
      “我姓守屋,你应该多半了解了他孙子的事情了吧。”他苦笑起来,“我就是他的孙子,守屋忍。”
      不出所料,却仍然诧异万分。我被这个突如其来的事实完全shock了。

      他像是作出了很大的决定,沉着地走进了屋子,我亦跟在后面,手足无措。就算是在这样一个不为人知的地方,我仍然像是一个局外之人,或许我从不存在于他们的生命中会来得更好一些吧,此种情况,我完全没有资格插嘴。即使很想知道事情的来龙去脉,忍会是守屋的孙子,已离开这里3个春秋,难道他都呆在龙马身边为他效命吗?他是一个未知的角色,我从未了解过龙马身边还有这样的一号人物。

      有些透不过气来。
      如果历史的时空隧道真的扭曲了,我又该怎么办呢,这里的所有人又该何去何从呢?

      “小静,你先回里屋休息去吧。”守屋委婉地请我离开现场。
      点了点头,默不作声地离开,留下他们孙爷二人,气氛异常凝重。我拉上纸门,不自禁地侧耳偷听。

      凝露散发着忧人的寒气,给那已逝去的夏天添上了终结曲的最后一个音符。已经是9月初了,那临近凋零期的锦葵,仍然透着淡紫的色泽,宛如点墨般怡人,6月,它陪伴着我度过了最痛苦的时光,直到现在,它仍然顽强地绽放着光芒。然而,金秋10月,它终将会伴着收获的喜悦,默默消逝。
      “最近都去哪里了?”守屋沏满一杯茶,伴着佯似随意的问题。
      忍迟疑了一会儿,“在一个人身边做他的医师。”
      “这样啊,应该学会了不少吧。”守屋淡笑道。忍听了,一言不发。
      “算一算,差不多已经三年了啊,过得还算充实吧。”
      “……”忍再也没有说什么,我忽然有一种冲动,想上前给他一记耳光,狠狠责骂他的不孝。而事实上,作为一个旁观者,我什么也做不了,也没有资格说什么。
      “你还是……会离开吧?”守屋精市眼中包藏着无尽的寂寞。
      “……是。”
      “你会去哪里,做什么,这些我都可以不管。我只是,只是想知道,你何时能够回来?”
      “……”

      忍撇开脸没有正视守屋精市,心毛毛的,我又些按捺不住了,木屐在地板上摩挲了好几下。

      “啪——”
      终于,忍的脸上还是留下了一个巴掌,但执行者并不是我。

      “混帐东西!这么多年!你就连一封信都不愿意写吗?”老人平日慈祥的容貌已不再,取而代之的,是辛酸的眼神,与悲愤的光影。这个时候,就算我再怎么多余,也不得不插手了。
      “守屋,不要生气……”我小步跑到他身边,将声音放得十分低,借此以平缓他的怒气。
      守屋看到我,神色缓和了许多,只是不再正眼看忍了。“小静,送客吧!”愤愤地拂了袖,他走进了里屋,没有回头。

      忍就站在那里,脸应该是被打得生疼了,却一动不动。我一直僵在那里,不知该怎么办,不知如何开口。
      “那就此告辞了。”顷刻间,忍淡淡一笑,便打算离开。
      “等等!你要回龙马那里?”不自觉地,我竟然马上想到了龙马。
      “怎么。你想跟我一起?”他回头,那是狡黠的笑容,“这次我可不会再心慈手软了……”
      忽然,想起那晚发生的一切,好不容易徘徊到了遗忘的边缘,却始终是一个挥之不去的噩梦。那天晚上,龙马对我所做的,我无法理解。忍因为我是壬生狼,曾那么坚定地要将我置之于死地,那现在的他呢,从清晨一同跌下谷地后,他似乎一直都像是一个表面与我不和,却始终愿意一同膝足相谈的朋友一般,在他宝石般黑润的瞳孔中,我完全看不到敌意,只有,迷惘。
      “脸还疼吗?”我无意识地过滤了他的话,注视着他略发红的右脸,“走,我带你去上点药,搞不好会肿起来。”小心地去拉他的手,却被他无情地甩开。
      “太可笑了。你是想在我面前班门弄斧吗?”眼神变得更加可笑。他没想正眼看我,是因为他害怕我看到,从他眼中所流露出来的,忧伤。
      又有谁会在这样的情况下不受伤呢,即便再怎么冷静与寻常,那也只不过是可悲的隐藏与逃避。
      “是你太可笑了吧!”我忍不住朝他喊了出来,乘着他惊讶不知所措时,硬是把他拉到了里屋,避开了守屋的寝室。他出奇地没有反抗。
      来到屋中,我从柜子中拿出跌打药,气愤地胡乱在他的脸上一抹。
      “自己擦!”我不知道自己竟然可以这么生气。
      看着忍难以想象的表情,一切的心声,已化作无言。

      “不用你鸡婆,一点儿也不疼,”忍不客气地撇开脸,故意不正视着我。
      “我知道。但是你这里很疼……”我伸手指着他心脏的部位,“对吧?”
      忍吃惊地看了我一眼,但很快不屑道:“才不。”
      其实,哪个人身在异地又可以做到对亲人故土不牵不挂呢?我苦笑了一下,坐在了榻榻米上,“过来坐一会吧,你一定累了。”
      忍没有理我。
      “呐,忍,听我讲一个故事好吗?”平静地坐在榻榻米上,此时手中很想有一杯浓热的绿茶,只可惜全身空然无所傍,正如那颗心,茫然无所从。
      “没兴趣。”
      “喂!听我说玩嘛!”

      2001年,父母自私地决定离婚,那年,尚14岁,以后日夜期盼着双亲能够破镜重圆,就算是为了自己,然而,最终还是成了悲剧女主。父亲重婚去了日本,母亲却仍守着那个已经物是人非的家,只字不提“父亲”一词,那两个字眼,于己,都变得越来越陌生。
      那时,便下了决心,一定要坚强一点,不,是能有多坚强就有多坚强,那样的话,母亲就有了依靠;一定要学好那门自己本不感兴趣的外语,那样的话,就能够穿越日本海,去质问、去谴责那个“父亲”!
      再多的一定,都伴随着6年的时光,被冲淡了。母亲重婚了,得到真正爱她的人,自己亦考取了一所外地的外语大学,竟真的主修起了日文。然而,昔日的相依为命不再,母亲将会有她的新的人生,与另一份更珍贵的幸福。好不怨自己似是个多余的存在,只是诚心地,祝福她。
      就那样,与几个好友商量后决定,一起去日本闯一闯,其实,那时自己的内心,是否真的想再回那个家,一直举棋不定着,而又有谁能够理解并寄予慷慨的帮助呢?
      放弃,有时候是一种爱意的羁绊;想念,有时候是一种隐痛的割舍。

      “……那个人……是你?”忍听完后,再也隐藏不料满脸的诧异,目不转睛地看着我,脸上浮起一丝忧色。
      “嘻嘻,你猜呀。”我咧嘴笑道。其实,这样寻常的脸部动作,却花了我不少的体力与心思,完成了后,只觉得,很累,很痛。
      那个人,是我呀。
      但是,是我又能怎样呢?每次面对杀戮时,心中便想起了双亲,想立刻回去,想见见他们,直到现在才顿然发现,原来从一开始,自己就一点也不坚强。
      我彻底离开了那个不属于我的世界,但是,这个时代,我又能怎样介入呢?

      想必我此时的表情一定漏洞百出,忍沉默着,他在思考什么,我猜不到。当我正想说一些戏谑的话语时,有人敲响了店铺的木门。
      “这么晚了,难不成是紧急病发?”我絮叨着,现在已经接近二更,如此急促地跑来这里,大概是很严重的病了吧。拉开门闩,守屋已经站在我的门口,他的目光积聚到我身上时,同时也捕捉到了我身后的忍。
      “怎么还不走!”守屋打算疾步上前,我亦做好了和解的准备,此时,敲门声变得又响又急。守屋敛了敛愤怒的神情,“小静,我先去开门,你让他快些离开!”
      我象征性地应了一声,看着守屋离开,我回头向忍吐了吐俏皮舌。“放心啦,我会说服他老人家的,你暂且在这里乖乖呆着,作为助手,我有必要过去帮他。”
      忍似乎要说什么,大概又是“少管闲事”之类的孩子气的话,但我没有给他一秒的机会回驳我的要求,快步跑出了屋子。
      看到守屋开门的那一霎,忽然感觉他身体一怔,心里有些纳闷,那不成是病人长得太过面目可憎一时把他吓坏了。
      “你们是什么人?来这里有什么事情。”守屋的声音不再怎么响亮,我好奇地垫脚探了探头,越过守屋宽大的肩膀,隐约看到了那熟悉而陌生的身影。霎时,心被刺痛了。
      我连忙躲到门后。
      “抱歉,我的朋友跟我说,他在这里附近曾看到过……我的一位故人。”柔声弱气。
      “故人,你的故人怎么可能在我这里,这里只有老夫一人和我的徒弟。”守屋渐渐提高了声音。
      “实在打扰您了,只是,能否让我见见你的徒弟呢?”略微沙哑的嗓音。
      那件新撰组队服,我又重新目睹了。那个一直以来从未忘怀的人,我又再次见到了,我希望他没有在空气中捕捉到我的急促而微热呼吸,同时又拼命地期待他朝着屋内坚定地叫唤我的名字。他风华依旧,然而我们之间已经不再有什么羁绊。
      总司,他变得越来越虚弱了吧,即便只是听那柔弱声音,我的心亦被揪得粉碎。

      “你的徒弟呢?把他叫出来吧。”永仓的声音仍然为我所熟悉,他的到来我并不感到惊讶,想必总司身子不如从前,他理应陪同他来到这里——找我。找我么?离开那里后,我恢复了女子的身份,但长相确乎丝毫不变,可能是什么时候疏忽让壬生的人忍出来了吧,也就是说,大概,或者说,肯定,总司他们现在已经知道了我女扮男装的事情了。即便是这样,还要来找我。不是追捕,而是寻找。
      心中怀着丝丝的苦涩。就这一刻,让我暂且自私一下吧,让我默默享受一下这短暂的幸福感吧。
      “这可以。”守屋的话打破了我一切的遐想,只感觉他正转过身,脚步声响起。心跳差点停止,心念:完了。
      “小……”
      “在。”
      有人回应了,但不是我。我定神一听,感觉到了那个俏丽的轮廓,飒爽的风姿。
      “你……”守屋看到莫名其妙前来冒名顶替的忍,愤怒的同时,更多的是奇怪与疑惑。
      “来了,我是小忍,请问找我有什么事情吗?”忍大步走到守屋身边,语气很是平和。
      “呀,女的啊。”永仓嘴巴里永远都藏不住话,想必这样一句话一定又陷忍于不爽之中了吧。
      “这就是您的徒弟吗?很有气质啊。”总司的声音再次揪住了我的心。
      “不……”守屋说。
      “是的。请问新撰组的到这里来有什么事情么,我看你面色不佳,是不是患上了什么疾病?”忍平静地淹没了守屋的所有话语。
      “啊。不……”总司说到一半,咳嗽了几下,声音变得越来越微弱,“那么,打扰了。”
      伴随着那远去的脚步,心中的巨石放下了。然而,守屋此时却勃然大怒了。

      “你怎么还在这里!还不快走!”
      我连忙走出来,打算大费口舌和解这场父子战。不料忍忽然双膝跪下,跪在守屋面前。守屋很是诧异。
      “这么多年没有回来,不孝;没有跟随你继续学医,不知;对您语气极差,不理;太过自我中心,不肖。但我仍然要走,但是,我会回来。一定会。”
      看着此情此景,我不再需要介入,便识相地蹑手蹑脚地走进了里屋。

      很快,忍拉开了我的房门,一脸严肃。
      “还在磨蹭什么!要走了!”
      “什么?”我一时没有摸着头脑。
      “既然在这里附近找到了你的迹象,你以为他们会就此罢休吗?我不可能让你再成为壬生狼。不想死的话,跟我走!”
      “走?去哪里?”我的心绪开始有些紊乱。
      “你认为呢?”
      我立刻想起了龙马。“可,可是,守屋他……”
      “我已经把你的事情全告诉他了。他已经不留你了。”
      “是他不留我了?还是你铁了心要将我带走?”
      “少废话!走了。”
      “等等……”

      该来的还是躲不了,伴随着拂晓的鸡鸣,我将再次沉入了那条窒息的洪河之中。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23章 宿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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