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都幕末の新撰组外传》绫晓月天

4、鬼副长

　　我随着近藤勇走着，眼前这个人在不久前将一同掌控新撰组的芹泽鸭暗杀，如今已经独掌大权，怎么想心眼一定好不到哪里去，总之还是不要多惹他的比较好吧。
　　很快他带着我来到了一个屋子门口。门里面，我总觉得蔓延着一种可怕的气息。
　　“土方，我把总司说的那个新员带来了。”近藤正色道，他把门拉开。我真正看到了里屋那个人的面庞。
　　棕色长发，棱角分明，皮肤略显麦色，面无表情，眼神中看不到任何生灵所拥有的生气，看着那张脸，对上那双瞳孔的一瞬，仿佛坠入地狱一般。有名的新撰组鬼副长——土方岁三。
　　自幼父母亡故，其姐夫佐藤彦五郎热心于剑术。通过姐夫，土方认识了天然理心流的近藤勇，并成为天然理心流门人，到江户试卫馆修习剑术。他制定了新撰组的组规“局中法度”，要求违反者立即切腹。其剑术高超，性格凶残，拷问犯人的“技术”也是可怕到远近闻名，因而被贯上“魔鬼副长”的名号。要是惹毛了他，八成就白刀子进红刀子出，有进气没出气，有前生没来世了。
　　“请多指教，我叫许静。”对于行礼这方面我是无师自通的，谁让对方实在让我吓破胆了呢。
　　“真的很像，难怪总司会……”土方的声音很淳厚，犹如其人一样，处事谨慎。但对于他的话我是打了好几个问号，很像，像谁啊？出于对这个鬼副长的敬畏，我没敢问出声。
　　“既然总司决定了，我也没什么好说的，”土方顿了顿，“你过来。”
　　我小步小步地走了过去。
　　“这衣服……是总司的吧。”
　　我点了点头，土方的神色缓和了一些。可能是由于那香草的味道吧，像是拥有魔力一般，近乎蛊惑人心一般地让人为这味道着迷，我也是如此，对于总司更多的也是不忍心。
　　土方拿出一叠书折递给我，“把它看完，今后你将生为这里的人，死为这里的鬼，不可背叛！”
　　我心里咯噔了一下，接过书折，慢慢打开，几个黑字顿时让我无法呼吸。
　　局中法度书
　　不可违背武士道
　　不可任意脱离组织
　　不可任意受取金钱
　　不可任意介入纠纷
　　不可私闘
　　违者切腹谢罪。
　　“切腹”，可怕的字眼。字里行间透露着森严的束缚，简直让人喘不过气来。日本的武士道精神让整个世界都为之震惊，甚至有人将日本称为“自杀的王国”。早在繁华的平安时代，切腹自杀便已经成为一种武士敬忠的习俗。12世纪末期，切腹自杀开始在武士中间流行，到16世纪的江户时代，在以往的步骤下进一步加工并形成了一整套的切腹仪式和做法，并自此成为上层武士赴死的固定形式。最最最让我瞠目结舌的是，切腹就切腹，竟然连死都得遵循一套严格的仪式：先将刀刺入左腹，然后横向右腹切成“一”字形，再从胸部横膈膜向腹部垂直切下，形成一个“十”字。更可怕的是，若进行以上步骤后，仍然还有一口气（这样竟然还死不了？！），便要再用匕首刺向自己喉咙。显然，这样的自杀方式毫不逊色于当今世界的恐怖行动。
　　我下意识地用手抚了抚自己的肚子，微微抖了一下。切腹的时候，这些人到底是带着什么样的心情呢，或许是对主上的满腔忠血，或许是对伊人的一片爱慕，又或许是时代所迫，只是这些做法与想法，大概是我永远无法理解的。
　　“希望你牢记。”近藤仍然是一脸严肃。
　　“明白。”我乖乖地应了一声。
　　“还有，你记着……”一旁的土方背对着我，脸微微转过来，轮廓上抹过一层阴影，“如果让我知道你图谋不轨的话，休怪我不客气，毕竟你所陈述的来历太奇怪了。”
　　“知……知道了。”我大大地吞了一口口水。妈呀，我快被他们的眼光秒杀了。
　　“话说回来，你穿总司的衣服还挺合身啊。”近藤忽然微微笑了笑，“你的身躯太瘦了。”
　　“如果是男人的话，就多去道场练习，太瘦弱的身躯会被人耻笑。”土方无情地说道。
　　唉，咄咄逼人嘛，人家我一个女孩天生就是这么娇小，你让我怎么练呐。我极为不服地撅起嘴，见土方转过头来，又立刻赔笑。
　　我重重地点了点头。再多的怨言也只能往肚里咽，谁让我在他们面前是弱势群体呢，又是寄人篱下，若不小心冒犯了他们，谁知道对方会不会一怒之下拔刀把我脖子给抹了。
　　“那近藤先带他去道场熟悉一下吧。”土方仍是面不改色。
　　我行了行礼便随着近藤走出了屋子，在拉上门的那一刻，我顿时松了一口气。
　　“身上还有什么地方不舒服吗，你看上去好象不太轻松。”近藤转身问我道。
　　“没……没什么，只是有点没睡醒。”

　　来到道场，已经有很多人在互相切磋了。几乎每个人都在竭力攻击与抵御着对方，激烈中还搀杂着汗水与豪爽，虽已无幽雅可言，但确实让人有点心动，也有点发寒。
　　我的目光很快投向了一个长得还算俊朗的武士身上，他似乎是笑着攻击对方的，多种动作虽略显烦乱，却又是一气呵成，仔细观察，其攻击似乎更像是在逼迫着对手立即还击。
　　“今天是怎么了？怎么不还击呢？”那人愈打愈是兴奋。我斜眼观察了一下其对手，他个子出奇地高，其身段的确可以用魁梧一词来形容了，但动作之轻快也不得不让人惊叹，面对对手接连不断的攻势，他似乎毫不慌乱，反而从容对待对方的每一个攻击，并轻松地化解开了危机。我突然心生佩服，大脑也是回路不通，竟拍起手叫起好来，无故打断了众人的注意力，顿时几双眼睛齐刷刷地望向我，包括那两个人。
　　“啊……对不起，打扰各位了……”我背上不觉中冒出了不少冷汗。
　　“咦？！近藤，难道他就是通过总司测试的那个少年？”那个俊朗的男子似笑非销地打量着我。
　　“是的。”近藤站在我的身边，貌似对于我方才的举动略显不满。
　　“哇，你叫那个什么……许静是吗？我早就听说了我们将有一个娇小的队员，没想到那么可爱……”男子笑说，眼神中带着点轻浮。我不爽地点了点头。接着，对方略微收了收笑容，“初此见面，我叫永仓新八，二番队队长，”说罢，他指着身边那个高个儿说，“他是原田左之助，十番队队长。”
　　那个高大魁梧的人对着我点点头，眼神中略显嘲笑之色。
　　BOSS，又是两个BOSS，还似乎是非常之欠扁的……
　　永仓新八，出身松前藩。他不是近藤勇的嫡系，剑道也出自神道无念流，仔细看看他，长得也使十分俊秀，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他今年大概23岁了，而他身边的十番队队长原田左之助似乎与他同岁，原田在15、6岁的时候曾经到松山藩江户藩邸奉公。回到松山后就发生了改变其命运的切腹事件，然而他却奇迹般得活了下来，之后便脱藩并流落到大阪、江户一带，后来就成了新撰组中的一员。原田据说是当时有名新撰组里的有名的美男子，如今一看也的确如此，身材高大，与身边身姿矮小的永仓的确有所不同，难怪都说他很受妇女欢迎。
　　“唉唉，小静啊，过来过来。”永仓像是见到熟人一样跑到我身边，将手臂牢牢地掐住我的脖子，几乎是用拖的将我带到了他们那边。哇靠，刚认识就是叫那么亲热，他真的是那个永仓新八吗，那个熟用神道无念流刀法的永仓新八？！
　　“喂喂，和总司切磋有何感想，有没被他打坏哪里啊？”永仓和原田拉着我翁在一边窃语道。
　　我刚开始要反抗他们的无理行为，听到他们这么一说，便慢慢撩起了左袖，那条红印子虽已经敷好了药，但还是很深，直到现在还有点疼，想起被竹剑打伤的那一刻，我心里不禁抖了一下。而那两人的视线齐刷刷地定在我的左臂上。
　　“哇，下手还真狠。多么水嫩嫩的皮肤啊。”永仓露出了怜香惜玉的表情，我脑中顿时闪过这样一个词——变态。
　　“但如果冲田真要认真起来，就不止是留条红印子那么简单了吧。”在一边的原田突然露出一副十分严肃的表情。或许就像他说的，毕竟是初次见面，总司怎么会用全力呢，何况还是面对着我这样的三脚猫。
　　“唉~好细嫩的皮肤啊，好小的胳膊，好瘦，小静啊，你还小，加入这里可是要吃苦的啊……”永仓感叹道，还顺带抓住我的手，肆无忌惮地摸。
　　我立刻缩回了我的左手，心里极其不爽，“我20岁了！”
　　“……”他二人几乎是同时瞪大眼睛看着我。
　　“哈哈哈哈！原田，听到没？20岁……”永仓第一个开始狂笑起来。
　　“听……听到了，我……我还以为他只有15岁……”
　　“哈哈哈……”
　　“你们……”我不行了，某人的小宇宙马上就要燃烧了！
　　“啊……不好，小男童要发飙啦！”永仓装做吓一跳的表情，示意原田逃跑。
　　“别跑！”我全然不顾什么番队队长，管你哪队队长，我今天非要让你们在我面前喊我King——哦，不，是Queen！

　　接近傍晚，在一场打闹后，很惊喜的，近藤并没有骂我，他嘱咐永仓他们带着我去屯所休息。而我们三人也是不打不相识，竟也成了朋友，只是永仓的掐脖子攻击实在让我吃不消。仔细想想，对于男儿身的我，与他们相处起来甚是轻松。
　　来到屯所，我的休息处虽与他俩不在同一地，但相距也不远。我的包包已经放在了柜子里，看来总司是有来过这里的。然而，当门闩被几个男子拉开时，我意识到了一个极其严重而严肃的问题——我要与接近十个男子……同在一个屋檐下。这么一想，虽然全身都很疲倦，但睡意也全然消失了。
　　在与几个新队友闲聊了几句后，马上同屋子里的人也都熟悉了起来。晚上便先躲在被窝里把自己包得严严实实的，待那个震耳欲聋的呼噜声响起后，我便带着包包，悄悄地跑出了屋子。
　　晚上的风很凉爽，身上的衣服仍散着淡淡的香草味，使我想起了那个温柔而凄美的人，年仅9岁便开始练习天然理心刀流，那个年龄，我不知还在那个地方疯玩呢。我无法理解他的心灵，与那时的我无法理解杀戮一词的含义，相仿。
　　突然，包包里的手机响了。带着莫大的惊喜，也为不吵醒屋子里的人，我立刻把手机掏出来，见有信号，便按了键，是一封短讯，而里面却是空白。
　　“奇怪了，不能发空白的讯息的吧……”我想试着查询一下来信号码，不料一个恐怖的声音突然响起。
　　“你在这里干什么？”
　　魔鬼土方不知何时已出现在不远处。
　　“没……没什么。”我快速地把手机放进包包里，不敢扭头去看他，怕他看到我满头的冷汗。
　　“怎么不进去睡？”土方似乎没有看到我的手机，但听他的口气，十有八九就是对我有疑心，跟那近藤局长一路货色，我真的那么像个坏人吗……
　　“今天下午睡太久了，到了晚上睡意都没有了。”我随便编了一个理由，他也似乎相信了。
　　“这样啊……”土方顿了顿，“对了，你真的是从海外来的吗？”
　　“恩！”我坚定地点点头，对于这个问题，我的回答可没有半点的欺瞒成分。
　　“这样啊……”土方似乎是松了一口气一般，“你那么想加入新撰组吗？为什么？”

　　这个问题可把我问住了，总不能说我无家可归要来这里借宿吧，我以最快的回路思索了一番，说道，“我想变强，能多强就多强，甚至能够超越总司。”说罢，连自己都想发寒，好象自负了点……
　　“这样啊……”
　　……大哥，你已经说第三遍“这样啊”了……
　　“明天准时到道场。”土方很不礼貌地离开了，连句“晚安”都没有，不过经过这番对话我也已经不求“安”宁了。
　　“恩！知道了！”我做出很男孩子气的语气说道。
　　待他的脚步声完全消失后，我再次掏出手机，信号已经没有了，打开收信箱，那份空白短讯已经不复存在了。带着一点点的失望，我回了屋子，突然袭来的倦意让我无法抵抗，便抱了枕头爬到柜子里，拉上门，很快睡着了。
　　梦里，看到自己的朋友，自己的父母，伸手想要去抓他们，却毫无触感；喊破了喉咙，耳边却什么声音也没有。隐约中，看到妈妈转头看向我，温和地微笑，看着她的口形，分明说着：“要幸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