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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5、鬼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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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深。
醒来时，全身都是冷汗，无暇擦拭，只能叹着气望着星空沉思。
自幕府组织了彰义队，接收了会津的残兵后，虽是暂时平息了悲痛的心情，却很少有困乏的时候，即使千方百计总算让自己睡下了，也是无尽的噩梦。
赤裸的双脚踩踏在一片血泊之中，染血的刀刃缓缓划过死灰般的尘土，尸横遍野，生灵涂炭，灭绝人性的屠杀没有尽头。鲜血划过指尖，整个人丧心病狂到了无可自拔的地步。
我是怎么了？这是发自内心的后怕？还是隐藏多年的黑暗？
依偎在窗口，再也无法进入梦乡，只能深深叹口气，发着呆。整晚，还是在无止境的纠结中度过。
长期以来，从未安宁过，心中的罪恶感一直在作祟，日日夜夜苦战着，整个人几乎陷入瘫痪状态，精疲力竭。
是日。
黄昏时。我坐在视野开阔的地方，静静地看着远方的紫日，日落时分，倪端彼方，欲深欲浅的紫云中透出的光线不经意间刺痛了双眼，隐隐的疼痛催促着酸楚的液体流下，流过脖颈，淌入心扉。
心中固有千思万绪，更与何人说？
忽然，脑袋被狠狠拍了一下。我摸着头蓦地转身，只见那男子一脸狰狞地握着拳好似要立刻将我猛打一顿。
“死丫头，野丫头，笨丫头，傻丫头！你究竟是谁派来的天煞孤星啊？让你去千驮谷安心照顾总司你还这么不安分，偏偏要穿着厚重的衣服跑到战场来玩命！这折煞人的脑袋究竟想些什么啊！”说罢，他狠狠再拍了一下我的脑袋。这是我第一次看到他如此生气，以往那个总是趁机逗我戏弄我的永仓新八，如今竟也气得面红耳赤，两眼直直瞪出来。
“永仓……你、你怎么在这里……”我还未反应过来，也没打算为自己的鲁莽行事向他低声下气地道歉，只能将话题转到一个有些冷的地方。
“我能不在这里吗？若是将你放在这里谁都不管，土方会宰了我，总司更不会放过我！”永仓踹着气，敲我的头，“你说，为什么要跑到这里来，将总司留在千驮谷，他的病情如何了？”
我支支吾吾着，“总、总司有素子照顾便行，我已经把他应服下的所有药的药方全写给素子了，她、她会做得很好。”
“总司的病况还行吗？”
我思索一番后，肯定地答道，“嗯。”
“那么，我问你，你为何要跑到这里？还参加了会津的守卫战，你知不知道土方先生听说了这件事后，气得都拍桌子声言非要将你碎尸万段不可！”
蓦地冒冷汗，“不、不是吧。我并未跑往前线，只是在总部参与战略的策划……”
“还顶嘴！幸好土方先生并不在这里，要不然，止不定今日就是你的死期。”
从永仓愈来愈委婉的语调中，我明白他已平息了怒火，便从地上跳起来，俏皮地笑，“没事的，没事的。我从江户一路跑到这里，既没缺胳膊也没少腿，所谓大难不死必有后福，以后的路止不定还会一帆风顺呢！”
“听你这口气，难不成你还想再冒险？……说什么都不成，走，就是绑也得把你绑回千驮谷，你不在，就不怕总司孤独吗……”说罢，他抓住我的手使劲让我移步。
“可是素子在啊……”我尝试着挣脱，死命赖在原地，此时的我，真正想要的，是到土方先生身边，助他作战，如果有可能，我不希望他死去，总司一定也是如此期望的，不是吗？
“难道你不明白你和素子不一样吗？”永仓停步挥手轻拍了我的脑袋，“即使有上百个素子，你的存在对他来说仍是最特别的，你如此聪慧，怎会连这些都没发现呢？总司他……”
“总司什么？你在说什么？”心中暖暖的，同时又带着淡淡的苦涩，我装傻，我佯笨，迟钝的自己再虚伪不过，却也是掩饰自己十分在意他的最好武器。
“你……”永仓露出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微风拂过他腮边的碎发，如用顺畅的细线精细勾勒的轮廓，在夕阳的映射下，变得有十分迷人，炯炯的眼神突显了深刻的双眼皮，忽然，他闭上眼，深深叹了口气，趁我不备拽着我的胳膊大步走到远离队员的地方，一溜就溜到老远。
“小静，你是否还记得池田屋那个晚上？”见我蓦地点了点头，他继续道，“那晚，你就和今次一样的鲁莽。”
我干笑了几下，“‘置之死地而后生’，当时你气得脸都红了呢，和方才真有的一比。”我试图让气氛变得轻松一些，却发现自己的心已揪得喘不过气来。
“你记得当时我跟你说过什么吗？”永仓似乎没有理会我的打趣，一本正经道。
我愣着，半晌没开口。永仓渐渐意识到自己下意识说的话完全被别人无意识地过滤，嘴角微微抽搐起来，握拳挥拳，我以为自己又要吃铁拳了，条件反射地闭上眼睛缩起了脖子。
不料，他轻轻拍了拍我的肩，“果然是笨到家了。说什么前世今生，说什么置之死地而后生，若是你再犯，我一定要你有前生没来世！知道了吗？”
我稍稍发了一会呆，点了点头。
“好了，那我们先回去。明日我就将你带回千驮谷。”
“……真的一定要走吗？”我轻声问道。
“难道你不担心总司吗？”
我使劲摇了摇头，怎么可能不担心呢，这几日，一直害怕他的死讯传到耳畔，心痛得浑身都在颤抖，但是我还不能回去，既然决定了要毫无遗憾地回到他身边，我就必须做到，“不行。我不能临阵退缩！”
“你曾是二番队的队士，现在我命令你，回、去！”
“不、要。”我转身欲逃离，不料被他一把拎了起来，腾空挣扎半天，忽的被一甩，稳稳坐在了在马鞍上。永仓随即坐在我身后，迅速执起缰绳。
“好了，听话。”
“你这是把我当三岁小孩嘲笑吗？”我有些生气。
“岂敢岂敢，我也曾是你的手下败将不是？吃了雄心豹子胆也不敢戏弄你呀。”
听到背后的偷笑声，心也安慰了不少，“我知道，那都是你让我的。神道无念流，怎么可能会在必要的时候如此迟钝……拜托你让我也得有水准一点好不？”
“哈哈，果然聪明……”
低语，“n秒前还在骂我愚笨，变脸变得比翻书还快……”
“你说什么？”
“没、没什么。”
“哈哈……”
……
一路上，你一句我一句，接近半年未说那么多废话了，今日将彼此所有的不满全部倾吐出来，整晚，两人争了个面红耳赤，睡意全无。
时间的流逝从来没有如此迅速，宛如银瓶中倾斜的水，哗啦啦地就过去了。黄昏来临时，只感觉全身僵硬，嘴皮却酸得想哭。
周身是树林，茂密到站着个人都难被发现。
“累了吗？”永仓拭去腮边的汗水，低声问道。
“不妨让我坐你身上歇息。”
“饿了吗？”
“你的肉足够好吃的话……”
“渴了？”
“是否可以义务献血赏俺一口。”
“许、静。”
“在。”
“是不是要将我碎尸万段你才甘心啊？”
“如此这般，岂能泄愤？！”
“……”永仓敲头苦思，我不禁暗笑，若要耍嘴皮子，即使他不让步，我也有胜算。
“我是说你怎么……”永仓刚开始要唠叨起来，忽然脸色一变，顺势捂住了我的嘴，对着我做了噤声的手势。怎么了？我还未搞明白情况，就被他拎起丢下马，屁股刚着地，耳畔便传来惊鸟挣脱枝叶飞向苍穹的声响。
树丛之中出现了一个人影，执着刀，笔直刺向我们这方。永仓挡住他的攻击，顺势下了马。
我也立刻站了起来，正欲拔刀，只见永仓厉声阻止，便不再有任何动作。那个突袭的刺客似乎已埋伏多时，挺拔的身材，黑色的羽织将身体裹得十分严实，奇怪的是，他带着几乎不露任何破绽的面具，狰狞的鬼脸，让人不寒而栗。
他是要故意隐瞒身份吗？
永仓与他长时间僵持不下，我实在看不下去，便拔刀挺了过去，那鬼面接过我的攻击，两人对视着，十分逼近，我隐约看到了他的瞳眸，是如此的似曾相识，他亦犹豫了一会儿，将我推开，疾步离开了。
我重重摔在地上，被永仓扶起。
“可恶，究竟是何人，竟会来这里偷袭！还带着鬼面，难道是叛徒作祟？”永仓握拳锤地。
四周一片寂静。只能隐约听到疾风的簌簌声，我一直愣着久久没再吭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