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睡美人和小王子 ...
-
重原透世第一次发病的时候是国二的春天，及川彻还是国小二年级在读。北川第一放课后，透世照例去仙台一小接及川和岩泉，有的时候会拐去甜品堂吃点心然后回家，更多的时候是再度折回北川第一看女子排球部的训练——时任女子排球部部长的是馆华流耶，透世年长一岁的表姐。
馆华流耶成为部长的时候，北川女排的全盛时期也就来临了。作为主攻手的馆华流耶是一个打法有着明显男子化倾向的力量型选手，用着连发明它的国度里都已绝迹的上手勾飘球，带着一支磨炼了一年多的队伍初次参加全日国中排球联赛就斩获了全国大赛的出赛资格。
及川从国小一年级就开始接触排球，岩泉甚至比他更早一些。不需要花费多长的时间，他就注意到岩泉的打法有刻意模仿馆华流耶的痕迹，往后的岩泉完全印证了他的看法：垫、传、发、扣、拦，扎实稳健又带着出其不意的凶猛，在球场上具有近乎刁钻的洞察力和冷静，这点甚至胜过了身为二传手的他，无疑都是馆华的风格。在女子排球队的数量十倍于男子排球队的国中时代，能将默默无名的北川第一一路送进全国是相当令人瞩目的成就，也就意味着馆华流耶代表了宫城，乃至整个东北赛区女排主攻手的最高水准，而球风和技术都随了馆华的岩泉一自那时起就具有了相当高的起点，及川对此心知肚明。
而国小起就混迹在北川女排的队训中的可不止岩泉——毕竟他们两个一起长大，玩排球当然也没有分开的理由。北川女排的全盛时代的确以馆华流耶的名字命名，然而仅凭馆华一个人是不可能从一百多支队伍里杀出重围的——也许那就是及川没有和岩泉一同成为主攻手的原因，也是他起初不及岩泉的高起点却最终成为了宫城第一二传手的根源。
——北川第一女子排球部的全盛时代里，首发二传是重原透世。
“哇啊啊啊！那个好帅！教我那个发球吧流姐！教我那个帅得一塌糊涂的发球！！”
馆华一手刀劈在咋咋呼呼嚷嚷个不停的岩泉的头顶——“痛痛痛痛痛！！！”
“那个对你来说还太早了啦，跳发才是男排的常态啊，再说勾手在排球界迟早会灭绝的——话说回来，给我先好好练习基本功！”
“掌握濒临灭绝的发球不是超——级——厉害的吗！！”
“吵死了小鬼！！”北川的女王再次一手刀招待了岩泉。
“呼哈哈小岩蠢蛋。”
及川看准了场合和时机挤出了一张公式化鬼脸，毫无意外得到了岩泉的公式化回应：
“你闭嘴啊混蛋川！！”
透世双手倒换飞快转着一只MOLTEN V5 FIVB走了过来，然后单手将球用力扣到了地上。
“呜哇？！”仍在隔空嘲笑岩泉的及川吓得双手用力一抱才将高速弹起的排球阻止在了和脸亲密接触之前，“你做什么啊透世姐！！”
“阿彻不想玩排球吗？和一君一起。”
及川抱着球撇开了脸：“……也没有不想。”
“那怎么不去呢？阿彻喜欢的话，让流耶也教你不好吗？”
及川沉默了很久，慢吞吞地说道：“我虽然一直都和小岩一起玩，但我不想一直追在小岩的身后，就算流姐教我，也不会和小岩一样优秀的。”
透世满脸惊讶地弯下腰扶着膝盖盯着及川，忍不住眨了眨眼睛。
“小岩功课优秀，运动神经也比我发达——”说到这里及川不由得昂头一甩，“当然他没我受女孩子欢迎！这是天生的优势他不可能超越我的！！”
“是~是~”透世摇头晃脑地敷衍着，顺势抱膝蹲了下来。
“小岩做什么都很努力，也都做得很好，我不想做什么都和小岩一样，但是太自大了，因为我并不能赶上他——但我又不想走开到别的地方去，我和小岩一直都在一起的嘛！透世姐也是一样。”
透世思索了片刻，歪了歪头：“那么我来教阿彻好不好？”
“哈啊？”
“嘛，流耶那样帅气的勾飘我是教不了阿彻——别的总还是可以的。
“——能让阿彻有足够的资本一直站在小岩的身边的东西，变得和小岩一样可靠而强大的东西，我总也还是能教给你的。”
她竖起了食指：
“当然，阿彻只要做到一点就好了——
“你能做到吗？要比一君更加努力，双倍、十倍、乃至百倍地努力。”
及川睁大了眼睛，他觉得他陷入了一个奇妙的魔咒，哪怕明知前途布满荆棘坎坷，一路必将鲜血横流，他也一瞬间有了一往无前的勇气。
“阿彻，你听好了——”
才华是可以栽培开花的，灵感是可以雕琢研磨的。人和人是不一样的，有不一样的天赋，有不一样的道路，更有不一样的梦想。
想要变得和谁一样优秀、想要变得比谁更加优秀，这样的想法——
到底有什么错？
——透世含着某种洞观的神光笑了起来：“你做得到吗，阿彻？做得到的话，我就教你哦。”
及川和岩泉开始打排球的时候，馆华国二，透世国一，他们见证了北川女排从一个松散无度的社团被整合、训练成一支强大球队的全部过程，那大概也算是后来及川手中青叶城西成长起来的范本。他们见证了被称为宫城女排传奇的崛起和黄金时代，也见证了它的戛然而止和急速衰落。
透世国二的春天，北川女排进军东京，在代代木国立综合竞技馆，全国赛十六强首轮，北川第一对战筑波附中。北川第一局25:19获胜，第二局行至过半，北川依旧领先，六号位跳发被筑波一传接起，二传组织平行快攻，四号位主攻手大力暴扣，北川拦网两人。
“一触！！”一次触球飘高，直落底线。
“没问题！交给我！”北川自由人返身扑底，勉强并腕将球垫起，“透世同学！拜托了！！”
透世已经在进攻线就位，原地跳起将球吊过了拦网。筑波五号位接应单手将球救起，二传有条不紊调开拦网再一次组织快攻，三号位副攻手直线扣球。北川一传稳稳接起，馆华迅速切边线上前。
“透世！！球给我！！”
“流耶！”
那是北川第一无往不胜的快攻，重原透世的远距离长传加上馆华流耶的大斜线暴扣。
球落地哨声起，北川得分。一片欢呼声中，馆华下意识地盯着手掌皱了皱眉头，她扭过头去：“透世，刚才托球是不是慢了……”
场馆内突然陷入了死寂。渐起的呼吸声和心跳声往复重叠，混杂着汗水的味道，猝然间变得异常清晰。
“透世？！！”
——北川第一的二传手忽然间倒地不起。
“发生什么了？！透世姐怎么……”
“可恶！！早知道跟去东京就好了！！”
守在电视机前看仙台电视台转播的及川和岩泉完全不知道透世的事故意味着什么，但他们却隐隐已触摸到某种终局悄悄显露的端倪——
辉煌时代的戛然而止以及无法避免的式微。被时间抛却的时间，还有被抛却的时间里的人。
有一些事情与正在发生的事情，都在离他们渐渐远去——以重原透世的发病为一切的开端。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睡美人和小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