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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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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我成人以后,听很多人谈论过爱情。无论他们用什么形容词,我都很想发笑。因为我17岁那年看到过一个场面,这个场面让所有的爱情都苍白了。这个场面是淡青色的。
清晨,露水打湿湖面,升起一层蒙蒙的烟,远远的湖的尽头停着一支小船,风吹动波浪,似有似无的动。那船泊在烟里,如一根琴弦,拨动了水的声音。
太阳升起的时候,晨光拍醒所有烟中的颗粒,那静谧灵动的小小灰尘如精灵般,散开一张轻柔的网,笼住眼前的世界空间,一派清明,孩子般天真。
我隔着湖,看到那个叫温强的男人坐在河堤上,宠着风,抚过他的头发。我看不清他的脸,却感觉到他满足平和的容颜,是那种淡青色的图案。呵,这么多年。
于老师站在他的身边,看着他看的地方,抽着红河,另一只手放在他的肩膀上,他们就这样呆了很久。直到太阳泛出金色,吵醒鸟儿,尖叫着掠过湖面。
我小叔站起来,拍拍身上的灰尘,接过于老师手里的烟,凑过去把烟点着,很长时间。
揽卿影,紫日蓝屏,一捧明波清水
等着大家都醒了,我们就坐上车往凤凰岭出发。在车上,大家都非常兴奋,见了面都热情的打招呼。我看到了刘莎,就站起来跟她打招呼,大致的意思是能不能坐到我身边来。女孩儿挺大方的往我这边走,我看着幸福马上就近了,突然,一个元宵脑袋,亮晶晶水灵灵的眼镜片往我脸边一楚,愣把我给楚回了座位上,真讨厌,我让你坐我旁边了吗?
元宵脑袋笑嘻嘻的看着我,说:小乐呀,你不认识我了吗?那年我到北京领奖的时候,你才 5岁。赖着让我抱你呢。我皮笑肉不笑的看着他,有这样的事情吗?不要在儿童面前说谎,会遭雷劈的。
我看到刘莎坐在我前面的位置上,我就看呀看呀,就听见我小叔的声音从后面出来:温宇乐,把你的脑袋伸回去。后面的人都笑了,我回头瞪他,看见于老师坐在他身边。我当时特别想回他一句:温强,别五十步笑百步。可是车上人太多,这笔帐,我记着。
开车前,小官僚从前排的位置上站起来,老手势,油腻腻的笑着,说:今天是文代会的第二天,我衷心的希望凤凰岭能给各位作家灵感,写出更好的文章。大家都木木的看着他,这时候,他又说:开车前,我们请*报的温主编为大家讲几句话。请大家鼓掌。
这个人,怎么这么喜欢让别人讲话。掌声散乱的响起,小叔费劲的站起来,说:天气好,是吧,那就开车吧。说完就坐下了,大家都笑了,小官僚站在那里,没明白怎么回事儿。
车上的窗户开着,风吹进来,妇女文摘的一个美编给大家唱了一首歌,歌的名字叫作(让我们荡起双桨),唱到最后大家都跟着唱起来,我很想从众声音中分辨出刘莎的声音,可是,可是,元宵脑袋也在跟着唱,那富有感情的尖细的颤音,就好像一个跑风漏气的暖壶,我的心脏呀,别在折磨它了。一曲终了,元宵脑袋很兴奋的鼓掌,激动得跟我说:小乐,多少年的老歌总让我怀疑我仍旧是年轻的,真是。他感慨的碰碰他眼镜。我看着他,往窗边挪挪,谁,谁能和他换座位。他要是再敢恶心我,就抓他个满脸花。
小叔和于老师一直在聊天,根本不怎么管旁边的事情。突然,于老师笑起来,引起了我的注意,我听到他说:是吗?看来曹操对刘备还真是居心叵测呢。我小叔也笑了,正要说话,突然,元宵脑袋猛地扭过头去,说道:温编,你们在谈三国,真是太好了,我一直想找个真正懂三国的人好好聊聊。鄙人姓唐。
元宵脑袋努力的把手伸到我小叔面前,可惜他手臂太短只能摸到座位边上,小叔惊讶的看了他一眼,但仍然微笑的和他握手。我看到于老师一脸讽刺的看着他。元宵脑袋再扭一下头,看着于老师问到:这位是?于老师立刻收起笑容,很正经的说:鄙人姓于,命建国,字圆亮。听的元宵脑袋一脸雾水,我和小叔都很想笑,但都没笑。
元宵脑袋的脖子累了,就扭过头去,于老师和小叔又开始聊天,突然元宵脑袋又转过头去说:两位如何看三国在中国文学上地位,这问题我一直百思不得其解。
这一次,小叔和于老师都皱眉了。他们现在不高兴被打扰,这还看不出来,真没眼力劲。两个人都不笑了,看着他。我听到小叔的声音不冷不热的说:你怎么看?
我听声音就知道我小叔不高兴了,元宵脑袋,我现在宣布,你算完了。
这个不知死活的家伙还再说:我觉得他是一部中国历史书上的宝典,多少年,,,,,
还没说完,小叔突然问于老师:你说呢?
于老师饶有兴趣的看着元宵脑袋,说:我倒觉得那是一本废纸。
元宵脑袋当时惊了,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小叔又立刻问元宵脑袋:你觉得诸葛亮怎么样?
元宵脑袋努力的跟上他们的速度,汗津津的说:我觉得他是个智者。
小叔又问:为什么?
元宵脑袋说:因为,因为他草船借剑。
小叔又问于老师:你说呢?
于老师笑着说:此人固执且愚蠢,还爱摆谱。非要人请三次才出来,明知汗室要亡,还垂死挣扎,损兵折将。你刚才说什么来着,草船接剑是吧。这个他还没出来的时候,就有人已经用过了,他顶死就是一盗版。对了,第一个用草船接剑的那个人叫什么来着?
元宵脑袋尴尬的笑笑,摸摸头上的汗,摇摇头,说:忘了忘了。呵呵。
小叔突然问我:温宇乐,你说。
我说:是孙坚,第七回袁绍磐河战公孙孙坚跨江击刘表,他借的是黄祖的剑,在樊城。
说这些话的时候,我面无表情。心里面在狂笑,元宵脑袋连呼代喘的说:呵呵,高见高见。
元宵脑袋一直到凤凰岭的时候,都没有从被一个17岁小孩儿打败的现实中出来,一直沉默着。其实他千不该万不该,就是不该惹我小叔,尤其是在他高兴的时候。你扰他清幽,他必不会让你安宁。
下车的时候我故意走在小叔的后面,小声的说:温编。他突然搂住我后脑勺,把我推到他前面,笑骂道:边儿去。于老师走在他后面,也笑着说:你的生长环境不错。我听着有点儿别扭。其实,于老师是个非常好的人,就是性格不好。许多事情,得过且过就算了,他偏不。这是个骨子里面不可妥协的人。小叔走了两步,也笑着说:我和那姓唐的是一类人,就是我比他高明些。
于老师好像还想说些什么,但已经下车了。幸好。听说过不要命的怕不要脸的吗?于老师就怎么也顶不过我小叔。他骂他,讽刺他,却还是想站在他身边。他们两个在一起的时候,就给人一种感觉,谁都没办法跟他们说上话,即使是聊家常。
我看他们两个头疼,刘莎正和一个高个的青年站在一起。我突然有一种紧迫感,于是就丢下他们,追随刘莎而去,女孩儿正冲我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