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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柔 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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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茂卿入京之后,筑云就异常消沉起来。王妃不知该安慰女儿些什么,每日只把自己锁在房中,一个劲儿地给京里的家人朋友去信,也很少去看望筑云。年后复课的第一天,筑云上午练完了武,就回到自己的房间。婢女几次三番来催,说春石博士已经等候在冷翠斋,但筑云并没有离开房间的打算。
“王女,烁华小姐回来了。”听到这个消息,筑云终于从房内走出来。
烁华裹着厚厚的夹棉衣,冻得红彤彤的脸上,露出灿烂的笑容:“筑云!”两名少女激动地相拥在一起,筑云却靠在烁华肩头啜泣起来。烁华奇怪地摸摸筑云的脑袋:“筑云?”筑云摇摇头,烁华只得等她哭够。
婢女给烁华递了一个小手炉,烁华抱着手炉,与筑云面对面坐在席上。筑云始终垂着眼,郁郁寡欢:“茂卿入京了。”烁华睁大了眼睛,然而,她对所谓的入京,并没有很明确的概念。筑云瞟了她一眼:“等他在京城学满归来,就是真正的世子了。而我不能入京,也不能继承王位。”
烁华吃惊地丢开手炉,握住筑云的双手:“怎么会这样?王妃也容许这事吗?”
筑云委屈地讲述:“爹爹对妈妈动了很大的火。我爹一向很疼妈妈,从来也没有见他这么凶悍过。妈妈说,木已成舟,她也没有办法了。”好不容易止住的眼泪,又从眼底悄悄冒了出来。
烁华晃晃她的小手:“不管怎样,你也是王女。王爷不是说,茂卿要继承王位,也要娶你为妃吗?”筑云愠怒地抽回手,瞪了她一眼,她向来忌讳提及她与茂卿所谓的“婚约”。烁华有点尴尬地笑着:“其实,说实话,茂卿也不错啦。”
新来的女孩叫柔桑,因为赶上筑云情绪最为低落的时候,也不像烁华来时那样,为她准备礼物。何况,这个女孩,是济川王选定的。柔桑比筑云大两岁,又高又瘦,看上去甚有十四五岁半大少女的风姿。王妃冷着一张脸接受柔桑的进见,筑云也一副闷闷不乐的模样,但柔桑并未受到异样气氛的影响,有礼有节地向王妃、王女进行了问候,并奉上了故乡岑阳的特产。
王妃对她奉上的礼物一点也没有兴趣,示意婢女放在一边。倒是筑云听说是岑阳特产的糕点,好奇看了几眼。当抬起头时,便发现柔桑正看着她,眼神温柔。柔桑缓缓移开目光,向王妃道:“王妃自京城来,眼界非同一般。岑阳偏鄙之地,若这小小心意能入得王妃的眼,岑阳父老都会倍感光荣的。”
王妃反而有点不好意思了:“我收下岑阳百姓的这番心意。你初来乍到,恐怕有诸多不便,尽可与与筑云王女提出。王府不比你的家里,有父母兄姐关爱呵护,若你自己不提出来,恐怕我们不能面面俱到。”
柔桑浅笑道:“多谢王妃关照。柔桑家中并无兄姐,只有一群弟妹。因为弟妹年幼,父母长辈也无暇顾及我,反而是我帮着他们去照看弟妹。我的一个妹妹,和王女的年龄正相仿呢。”
“那最好了。”王妃淡淡地笑了一下,“会当姐姐的人,举止谈吐,果然稳重多了。”柔桑低着头默默不语。连筑云也听得出来,这句明着听起来是夸她的话,口气并不友善。
烁华来到筑云屋里找她去上课时,筑云正对着妆奁,由婢女给她梳头。筑云招招手,让烁华进屋。烁华走到内室,看着筑云问:“要喊上柔桑姐姐吗?”
“柔桑?”昨日进见之后,筑云就已经把她的事抛在脑后了,“昨日忘记告诉她了。这么早,她还没起吧。”
烁华道:“我在外面见到她了。她在、在扫地。”
“扫地?”筑云更不解了,王府里有的是下人,柔桑去扫地做什么?这就是父亲所说的“温柔娴淑”吗?“你去问问她,要不要跟我们一起。”烁华应了声,向外跑去。
连日来艳阳高照,积雪融化,地面虽无什么杂物,但十分潮湿,并不好扫。烁华远远喊了句“柔桑姐姐”,跑到她面前说:“我们要去上武术课,你要一起吗?”
“武术?”柔桑摇头,“我不习武。烁华和王女是女孩子,也要习武吗?”
“当然要啊。每个王室子弟都需要习武,王女习武,那我也陪着她习武。”
这样说来,自己倒应该跟去。柔桑觉得王女对自己并不友善,如果她还要在这种事情上与筑云分歧的话,以后的日子会更难过:“那我去。不过,我不学,我看着你们学。”
“那多无聊。”烁华背着手说,“柔桑姐姐怕疼吗?习武很好玩的,我也是到了王府才开始学。”柔桑不应,只是微笑着点头。
王妃捧信的双手气得发抖,终于把信笺揉成一团狠狠丢向地面:“混账、混账!都与我作对!”铃兰惊惶地看着被王妃丢下的废纸,小心地探问:“王妃?”王妃无力地扶额,从侧面看去,能看到她眼底的一点点光芒:“茂卿已经正式入学资善堂了。”资善堂是皇室子弟和诸王世子读书的地方,茂卿已经正式成为他们中的一员。
“那王女入京的事……”
“那个老头不肯上疏申请,皇帝是不会主动下诏的。”王妃突然灵光一闪,“只要有济川王大印,我伪造一封奏疏,也可以替筑云申请。”
“王印收藏在东旭堂,有人日夜看守。私取王印是大罪,纵使王妃也不能幸免。奴婢觉得,还是不应冒这个险。”铃兰劝道。
王妃痛苦地捶头:“那我的女儿该怎么办呢?该怎么办呢?”她还是应该去试一试,不过为筑云申请入京而已,她又不是拿着王印去做什么大逆不道的事。“铃兰,你替我去东旭堂弄一份空白文书来。我写好之后,你再设法盖上王印。”铃兰犹犹豫豫不敢答话,王妃奇怪地一眼扫来,“平时在我面前多的是诡计,怎么现在害怕了?”
“不……”铃兰为难地答应,“奴婢、奴婢照做就是。”
空白卷轴很快就得手,王妃也迅速以济川王的语气,书写好了奏疏。但是,铃兰一连在东旭堂外观察了几天,都没找到机会下手盗印。大印收藏在东旭堂西阁一个独立的小房间里,房间外侧并无窗户,唯一的位于西阁中的门,平时能上三道锁,只有济川王需要使用印章时才打开。此外,还有侍卫日夜轮流把守。要将大印偷出来,根本是不可能的事,只能智取。但铃兰并没有想到万全之策,又生怕打草惊蛇,迟迟不敢行动。
苦恼的铃兰并未留意身后,一转身就撞上了旁人,被撞的僮仆嗷嗷叫了起来。铃兰厌恶地斥道:“叫什么?不就碰了一下吗?没伤没病的,叫什么?”
僮仆一边捡着散落满地的文书卷轴一边说:“铃兰姐,你没看这些公文,滚了一地吗?这要是弄丢了一份,说不好就是人命关天的大事,王爷怪罪起来,我可担当不起。”
铃兰弯腰帮他们捡起文书,搁回托盘里:“我担,行了吗?这些公文,王爷批过了吗?”
僮仆回答:“都是大人们讨论过了的,正要拿到西阁去,待王爷回来盖章。”
那么,是不是意味着济川王已经审阅过这些文书,就不会再看了?“盖完章之后呢?”
僮仆已经从她面前走过,有些不耐烦了:“交给记室,该上疏的上疏,该下颁的下颁。”
“唉,等等,”铃兰喊住了僮仆,“这里还有一份。”既然自己偷盖王印是不可能的,只能寄希望于此了。
“那王爷盖完章之后,它会被交给谁?”听完铃兰叙述的经过,王妃问。
铃兰按照僮仆讲过的回答:“交给记室,该上疏的上疏,该下颁的下颁。”王妃不语。虽然这不失为一个办法,但如此一来,这封奏疏的下落,便不好说了。铃兰察觉到王妃的不悦,解释道:“奴婢在东旭堂外守了四天,那里无时无刻没有侍卫守卫着。除了王爷自己在的时候,西阁可是连门也不打开。王妃要奴婢把王印偷出来,就好像、就好像要奴婢隔墙取物。奴婢无能啊。”
“我没有责怪你。”王妃说,“但是,我十分担心这封奏疏的下落。”她担心的,倒不是济川王。记室在收回王爷盖过章的公文后,要分门别类,必然要察看内容。这样一来,她伪造文书的事,就露了相。在继承人一事上,记室是中立立场,王妃不能预料他的处置方式。“铃兰,派人去记室那里盯着,发现这封奏疏,立刻偷回来。我要亲自把它送到朝廷。”
“哦、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