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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发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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乔鹿第二天一早敲了敲钟离璞的门,隔着门就听见呜呜的声音,简直像是里面有一辆战车。片刻后,钟离璞坐在轮椅上精神抖擞地开了门。
乔鹿打量了他一下,发现他和前两天很不一样,充满了斗志。
她递过餐盒,试探着问:“你在做什么?”
“轮椅的功能不错。”钟离璞说。
乔鹿心说这当然。她记得这个轮椅牌子,公司宣传的时候号称这个堪比义肢,可以为腿部无法活动的人提供完整的移动能力。当然价格也不便宜,可惜前段时间都被浪费了。
“这也不错。”她有些欣慰地说,“等老大身体好了,一定会觉得你长大了。”
钟离璞苦笑了一声。被商沐连环拒绝,他还没有勇气再去找他呢。
乔鹿告别钟离璞,再到对面敲门,只敲了一下门就开了。商沐顶着一双黑眼圈,看来晚上睡得不好,打招呼有气无力的。他看了一眼对面的门,对乔鹿说:“你跟他聊得挺好吧。”
这句话又像问句又像陈述,乔鹿莫名其妙地看着商沐说:“挺好的……怎么了?”
“没事。”商沐揉了揉太阳穴,把之前的餐盒递给乔鹿,把新的拿走,“好好照顾我的餐厅。”
他送走乔鹿,又看了一眼手机,发现钟离璞依旧没有任何联络,就好像人间蒸发了一样。可就在刚刚,他还听到门外隐隐约约的欢声笑语,钟离璞并不像他想象的那样孤僻,他明显能和别人相处得很好。
陈地球的那个想法,难免天真了一点。现在倒是可以下定决心去拒绝他了。
想到这里,商沐有点松了口气,又有些隐隐的失落。他何尝不希望有人执着坚定、至死不渝地爱他?不过过了两辈子,他已经明白这种事可遇不可求,有的人当弟弟就挺好,干嘛要当恋人呢?
他下定决心,精神松懈下来,一上午又昏昏沉沉睡过去。
快到中午的时候,乔鹿给他来了电话,说餐厅很忙,实在走不开,问他想要吃什么,她找人送来。商沐伸展了一下身体,觉得还好,又想到厨房还有存货,遂自信满满地对乔鹿说:“不用送了,我自己做。”
乔鹿对商沐保持着一种盲目的信任,加上做饭这事儿在餐厅实在算不上什么,没提出任何异议。
商沐于是爬起来,戴上口罩手套洗菜做饭,忙活了足足一个多小时,做出两菜一汤。他把最后一道菜盛出来,身体一晃,感觉头有点晕。
他动作顿了顿,感叹感冒了果然是不行。生病状态下,人难免会表现得有些脆弱,见到一个人就想抓住不放,但把这种依赖当真就太蠢了。
他做好菜,拨出一大部分用餐盒装好,开门拎了出去。他站在钟离璞门前犹豫了一下,决定不进去,毕竟他病还没好,一旦传染钟离璞那又是大麻烦。
他把餐盒放在门口,敲了敲门,听见门里面传来呜呜的声音。他有些好奇,但没有停留,转身便回了自己的房间。
他前脚刚走,钟离璞后脚便开了门,一低头看见放在地上的餐盒。他叫了几声乔鹿,有些疑惑怎么没看见她的人影,只好自己费力地俯身从地上把餐盒拿起来。
他细看餐盒,见这是一个橘红色的三层餐盒,和乔鹿早上拿给商沐的一模一样。乔鹿送的不是外卖,餐盒并非统一采购,各个不同,这个橘红色的难不成多买了几个?还是说……
他望着对面紧闭的门,忽然眼眶一热,独立自强的决心有些压不住委屈了。
他捂了捂眼睛,抱着餐盒回到房间里,将餐盒一层一层打开,用筷子夹了一口,熟悉的味道在舌头上漫开。他愣愣望着餐盒,嘴唇一抿,尝到咸味的液体流进了嘴巴里。
他像是吃了一颗给得太迟的糖,心里满是酸涩混着甜蜜的滋味。
他拿出手机,打开这几天不知道看了多少遍的商沐的会话界面,花了比平日撰写作战报告长无数倍的时间,写了一长段慰问关心,夹杂着难以掩饰的爱慕,又用了决定按下大规模毁灭性武器的按钮那么长的时间,按下了发送键。
理所当然的,他没有得到回应。
商沐回到屋里昏昏沉沉吃了饭,感觉身体又开始发冷,知道感冒病毒又在发起进攻了。他钻进被子里,喝了一大杯热水,正打算做仓鼠状发汗,手机急促地响了起来。
他的嘴角悄悄扬了起来,心想白月光不愧是白月光,还真是戳一下动一下,没有多想就把电话接了起来,带着鼻音嘲道:“小玉,你家厨子病还没好利落,暂时不开放评价和点餐功能。”
“谁是小玉?你什么时候成了他家的人?”
话筒里传来的声音熟悉却又有些陌生,让商沐猛地清醒了过来。
他心脏控制不住地狂跳,呼吸也急促起来,捂着话筒等情绪平复一点才说:“只是开玩笑而已。”
“你最好还是不要开这种玩笑,尤其是跟我之外的人。”话筒那边的人平静而带有压迫力地说。
商沐苦笑道:“老晃,你都把你喜欢的人放在我家里了,怎么控制欲还这么强?难道我……”他说到一半,突然抑制不住地咳嗽起来。
晃裕同在另一边声音突然急切起来:“你病得很重么?”
“不重,就是感冒。你知道,我就是容易夸张。”商沐一边咳一边说,趁病毫不掩饰自己的不耐烦,“要是你不打电话,让我好好睡觉,我说不定早就好了。”
这话说的不讲理,晃裕同之前根本没打过电话,这生了两天的病不能栽到刚打过来的电话上。但晃裕同似乎也不在意商沐偶尔古怪的脾气,直接做了决定:“我让人过来,今天……不,明天吧。”
商沐根本不想见晃裕同的派的人,但听他这么说还是忍不住嘲:“明天我病都好了。你连马上能来的人都没有了?”
“听话。”
“我知道,靠得住的人都很忙。你还想着钟离璞呢。”商沐打着寒战,颠三倒四地说道。
晃裕同听出他不妙,也不忍心责怪,说:“你先休息吧。等我的人。我挂……”
商沐用力按掉了通话,坚决不让晃裕同把“我挂了”三个字说完,他要做结束通话的那个人。
和晃裕同的通话时间不长,却让他精疲力尽,头重新痛了起来。他泄愤地把手机关机扔掉,打开了电热褥,把脸埋进枕头,一瞬间就昏睡过去。
晚间乔鹿给钟离璞送饭,看见对方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摆弄着轮椅转来转去。
她问:“你又是怎么了?”
“今天中午,是商沐给我送的饭么?”他问。
“是。你没见到他么?”
“他把餐盒放在门口就走了。”钟离璞有些失落地说,“我能在这里待着么?我想看看他。”
乔鹿当然不会拒绝。但她又敲门又按门铃,手都敲痛了商沐也没有出来开门。她打了个电话,在听见里面“您拨打的号码已关机”的提示音后果断摸出钥匙,打开门疾步冲了进去。
商沐躺在被子里,迷迷糊糊醒不过来。心脏跳得很快,身体则格外沉重,一根手指也抬不起来。被窝里热得如同火窑,但他身上依旧冷热交替,脸上烧红一片。
突然卧室门被打开,乔鹿冲了进来。她叫道:“老大!”
商沐睁开眼睛,眼珠转了转,表示自己还活着。
乔鹿惊慌失措地看着他,给他量了体温,温度足足有40度。乔鹿怀疑商沐的脑子已经被烧坏了。
偏偏商沐还能虚弱地开口安慰她说:“高温是人体自我保护,39度以上就可以抑制细菌病毒,现在它们应该快死光了。”
乔鹿给他找出退烧药灌下去,再问他要不要吃饭,商沐没有胃口。
乔鹿说:“老大,你这样不行,等精神好点我给你弄饭吃……我今天晚上就在这里照顾你吧!”
商沐也不说孤男寡女不得同处,只说:“我的餐厅最近事这么多,你不要在我这里浪费时间,赶紧回去。要是我人没死,钱没了,就拿你们是问。”
乔鹿不怕商沐问责,但对方态度太坚决,乔鹿毕竟不愿忤逆上司,只得把饭放下,人退了出来。
钟离璞坐在门口,短短时间心已经像是坐过山车翻腾了无数次。他知道出了事,但更知道自己帮不上忙,不敢打扰乔鹿,只能从门边听见里面的只言片语。他听出商沐的情况不太好,乔鹿似乎要在这里照顾,心里冒出酸泡泡,却又不得不承认这让他松了口气。
然而片刻之后,乔鹿匆匆走了出来,不安地关上了门。
钟离璞忙问:“怎么样了?”
“不太好,他烧得太高,吃不下东西。不知道晚上行不行。”
“那你不在这里陪着么?”
乔鹿无奈地看了他一眼说:“我倒是想,他不让啊。不过给他吃的退烧药疗效不错,只要烧退下来了,其他的问题应该不大。老大身体也不错,区区感冒应该打不倒他。
钟离璞追问:“要是烧退不下来呢?乔姐,就今天晚上,能不能把钥匙给我,我更晚的时候去看看他。我真的很担心……”
乔鹿不等他说完,就从衣服口袋里摸出钥匙塞进他的手里,又报了自己的号码,让钟离璞有任何事情联系她。
“抱歉,这件事情本来该由我来,但我实在是分/身乏术,只好让你代劳了。”乔鹿疲惫地说,她脸也充斥着熬夜过头缺乏休息导致的黑眼圈和粗糙。商沐偏偏是在邻近月亮假的时候生病,她忙餐厅已经忙不过来,还要挤出时间照顾人,也早已到了极限。
钟离璞攥紧了钥匙,点了点头。
商沐睡得很不安稳,他吃了退烧药以后出了一身汗,温度降了下去,就感觉被子里热极了。灼热的空气在身边流动,他口干舌燥,感觉水分一点一点从身体里流失,意识也在渐渐消失。他试图睁开眼睛,但是做不到,四周漆黑一片,只有鼓噪的热风在发出呜呜的声音。
旁边似乎有狗在叫,有人在凶恶地呼喊,威胁要杀了他。他在狭小的区域里一动都不敢动,有什么东西顺着身体流了下来,他不知道那是血还是汗。
滴答,滴答,滴答……
在模糊了时间与空间的独立世界中,他模糊地想,这是第几天了?有人来救他了么?
他听见有人在喊他的名字。
突然,一道光打了下来,一张狰狞的脸从光中出现,桀桀笑道:“我找到你了。”
商沐猛地睁开眼睛,看见一个黑影在他房门处,心中警铃大作,从枕头下摸出一把刀向前面扔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