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5、月亮之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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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半月前。
“上反角30度，东15度，南60度。平稳前进，一切正常。”旗舰驾驶员报告道。
他假意盯着仪表盘，余光打量着本次行动的最高司令。对方年纪轻轻，长着一张比女星还更精致优美的脸庞，第一次露面的时候被几个冒失鬼认成了劳军的偶像上去动手动脚，说了不少粗俗的话。
驾驶员不想再回忆那一天他看见的东西。
他们永远地失去了他们的手脚，司令残暴冷酷的形象也从此奠定了下来。他的事迹在士兵当中口口相传，大家说他极少微笑，一旦微笑必定要见血，也有人说他精致优美的皮囊之下是一只恶魔，是五星联盟巫术科学院的最新成果。
作为旗舰驾驶员之一，他比旁人更多见到这位司令，因而并不相信这些传闻。
司令是近年来派出的调查队司令当中对“掠食者月亮”最为上心的一个，他不像其他司令对这个地方司空见惯，例行公事地前来，把调查当成度假，时间消磨在牌桌酒席上。他是真的想要消灭月亮，解除五星联盟头上的达摩克里斯之剑。
驾驶员坐在驾驶座上的大部分时间都能看到这位司令站在驾驶室里，精致漂亮的脸无言地面对着窗外亮黄色的月光机械，眉头紧锁。
在无数次的探索当中，“掠食者月亮”的结构早已不是什么秘密。它是真正的人造天体，由一个仅仅只有城市大小的核心和大量迷惑性的伪核心、特殊气体、维持动力的反应堆和外围保护的月亮机械构成。
这次他们的目标是在上次探索当中认为有可能是真正核心的一座城市。
这样的事情已经做了太多次，驾驶员很清楚，这次也可能只是一次徒劳。
驾驶员正在胡思乱想，忽然听到司令开口问道：“距离核心还有多远？”
司令很少说话，驾驶员突兀听见竟然有些意外，他有点紧张地看了一眼导航图，定了定神，回答道：“直线距离2000km，但中间有一段风暴区，还有一个需要绕开的重兵反应堆，预计还需要一天一夜。暂时没有提速的可能性。”
司令官永远烟笼寒水的灰眼睛微微侧过来瞥了他一眼，竟然微微笑了一下：“古地球的时候有一艘很有名的船叫泰坦尼克号，这我还是知道的。”
驾驶员被他的笑容摄去了魂魄，忽然间浑身不自在起来。他突然之间觉得，这位司令员一直待在驾驶舱里，也许、可能、好像，是因为自己？
他知道这个想法有点太美了，可也不是完全没有可能吧？自己已经有未婚妻了，也不喜欢男人，但如果是这位司令向他表白，或者干脆命令他喜欢自己，他真的能拒绝么……
驾驶员正在想入非非的时候，突然听见司令的声音猛地提高：“那是什么？！”
驾驶员猛地回过神，但无论是窗外还是仪表盘上都毫无动静，他羞赧不已，急急忙忙说：“长官，发生什么事情了？”
“这里有记录仪吧，把刚刚窗外的情况调出来。”司令指挥道。
驾驶员一一照做，司令一帧一帧快速查看，突然叫道：“停！就是这个地方！你看到那个黑点了么？！”
驾驶员按照他指的地方放大，放大到极限的时候看见显示屏上面出现了一个模糊的黑点，由于像素限制并没有拍出清晰的图像。
司令死死盯着那个黑点，一掌拍下了召集高层的按钮。
片刻后，调查队的大部分高层聚集在小小的驾驶室里，共同查看那张图。
调查队副司令晃裕同问道：“这到底是什么？”
驾驶员说：“长官，这应该就是一个常见的月亮机械。在这附近有一个伪核心，月亮机械应该是从那里出来的。”
晃裕同点了点头，转向司令，声音微微柔和下来，带着点劝说的意味说道：“冕下，你也听见了，燃料有限，我们的任务很重，没有必要为了这个停下。”
“那就放弃那个任务，直接去这里。”司令的手指在屏幕上微微一点，附近伪核心的信息展开，他面如娇兰，说话却时时刻刻带着一种决绝的味道，“比起摄像头，我更相信我的眼睛，我都看见了，那根本不是什么月亮机械。”
调查队剩下的几个高层交头接耳了几句，认定这是年轻司令新的任性，带着哄骗和忍耐的语气询问：“那是什么？”
“尚未投入使用的新型宇宙战机。”司令死死盯着那个黑点，指出机翼的走向，“那是个人类。”
病房。
黑刃如黑色闪电一般劈开白色的病房，直指轮椅上钟离璞的咽喉。钟离璞一踏轮椅踏板，腰肢扭转，黑刃擦着他的脖子滑了过去，刺入轮椅靠背，前端刀刃卡入钢管中，而后半段却由于反作用力再一次极速朝着钟离璞脖子滑去。
钟离璞抬起手，准确地捏住了刀刃，让它紧贴着皮肤停了下来。
整个过程不会超过二十秒，他随即反手将黑刃抽出，朝着门口冲进来的男人扔去。
门口的男人侧身躲过黑刃，手中另一把黑刃在地上一撑，在空中一个翻滚朝着钟离璞砍去。病房太小，转眼之间对方已经在他的面前，钟离璞再次一扭身体，轮椅歪歪斜斜滑开。
来人却不罢休，脚尖一点地，钟离璞还要再退，刀势猛地一变，砍在轮椅的轮子上。轮椅登时一垮，惯性转动中发出令人牙酸的声音，无法再迅速活动。
但在这同时，钟离璞也把手按在对方肌肉线条分明的肩膀上。
“别动。”他低声说，“再动，你的肩膀就会四分五裂，到时候性命恐怕也留不住了。”
“你来不及……”
“你躲不及。”钟离璞说，“就在这里，我们好好谈谈。我等这个机会很久了，我知道你会来找我的，大将。”
来人沉默了一会儿，说道：“你来不及。”
他不等钟离璞说话，迅速起身脱离钟离璞的控制范围，双目凝视着钟离璞，从他脸上的纱布看到他无力的双腿，再到他身下的轮椅，微微叹了口气，说：“但我可以跟你谈谈。反正，你的朋友一时半会儿也不会回来了。”
钟离璞眼睛顿时红了，他张了张嘴，最后露出一个冷静的笑容说：“你不会滥杀无辜的。”
“他’无辜’么？”
“至少他是真的什么也不知道。”钟离璞说，“虽然我现在已经不确定我是不是真的了解你，但是你教了我这么多年，我至少对你的为人还是有点把握的。”
他一边说话，一边观察着大将的表情。他的手指微微发颤，他其实没有他说的那么肯定。
大将的眼力没有忽略这个细节，也许是作为老师的惯性，他露出一点不赞同的表情，严厉地说：“你若是想让人相信你的话，就把你的动摇收起来。你打败我的时候，可不是像这个样子。”
钟离璞不可思议地看着他，对方到了这个时候，竟然还摆着老师的谱。他随即苦笑了一下，心想这还真是大将会做出来的事情，对方总是能让各种感情泾渭分明，告诉他作为老师希望他继任巫即，又告诉他他除了武力一无是处。
但是既然大将这么说，他可以暂时不必担心商沐的生命安全了，这是不幸中的万幸。
他试探着问了第一个问题：“你是怎么找到我的？”
大将说：“你应该知道。是你自己太不小心了。”
对了，是他从星网接收的那个晃裕同绝密资料，应该是那时泄露了位置信息。
其实钟离璞更想问，自己又做错了什么，为什么要被追杀？但如果他这么问，大将一定会冷淡又不耐烦地说，世界上不是任何事情都有解释的，还是说，你从谁那里学会了撒娇这种软弱的事情？
在遇见商沐之前，钟离璞的世界大抵分为两类人：一类是对他的能力和未来有所要求的亲人，他们不接受他的任何脆弱；一类是对他的身体有所希冀的爱慕者，他们的每句温柔都有所求。
现在，钟离璞站在第一类人面前，哪怕心中有千言万语，也只能用一种冷酷的方式问出来：“我在月亮上看见了一架宇宙战机，那简直是不可思议。没有飞船护航，战机的燃料绝不可能支撑它去到月亮那么深的地方，除非它把大部分功能关闭，只留下核心的飞行系统。但是那么做，飞行员不就死了么？”
他望着大将，略带苦涩地勾了勾唇角：“但今天看见你，我就明白了。既然我的老师可以独自从耀明星来到碧罗星，他一定也能独自深入月亮。我在那里看见的人，是你么？”
大将望着他，半晌也没回答。
钟离璞怒气顿生，他高声喝道：“你说话！你是拜月者么？”
大将的嘴唇动了动，似乎正打算说什么，忽然房间里响起了音乐，欢快的旋律奶声奶气地唱了起来：“宝宝天天吃早餐，包子牛奶加鸡蛋，火腿生菜夹中间，两片面包软绵绵……”
大将：“……”
钟离璞：“……”
音乐是商沐专属的手机铃声，手机摆在床头柜上。
钟离璞条件反射地一转轮椅，朝着床头柜滑去，但轮椅的轮子已经被砍断，断口在地上发出一声刺耳的摩擦声，轮椅反而向另外一个方向歪去。
大将眉头微微皱起，朝着床头柜走去，速度不快也不慢。一把黑色的利刃慢慢在他手中成型。
钟离璞有些惊慌起来，用力转动轮椅，触动轮椅上的机关，但是轮椅只会来回摆动，无法如意移动。
他从未如这时一般痛恨自己这双腿，如果他的腿没有受伤，或者如果他能够更积极地复健，也许这个时候就不用这么被动了。
大将刀尖指着手机，正要向下戳去，忽然感觉到了一丝风，他抬手一挡，十字形状的风狂卷而来。大将用力抵挡片刻，手中黑刃发出咔擦一声，出现了裂痕。
凝结时间太短了，强度不够。
大将暗叫不好，将黑刃朝一旁扔去，而自己朝着另外一个方向跳去，十字狂风没有阻碍，径直向前冲去，冲破墙壁，发出一声巨响。大将虽然跳开，但也躲闪不及，被一起吹了出去，和水泥墙壁一起在落在地上发出巨响。
医院外清新的风吹了进来，带着凉意。
钟离璞脸上的纱布慢慢洇出血的颜色，他用双臂支起自己的身体，转移到床上，然后横向朝着床头柜滚了过去。
在儿歌最后一句的时候，他用力按下通话键，听到里面上面急切地叫道：“小玉，你听我说，前任巫即可能已经来到这里了，你一定要小心……”
“你没事吧？”
“我？我没事。他去你那里了么？”
钟离璞握着手机，看见一只古铜色的手从下面伸出，扣住了断墙。黑色的利刃在手中成型。他握紧手机，用和缓的语气说：“没有。我突然想起来调查组应该快到了，你能去停梭场看看么？”
停梭场距离他的病房相当远，那里应该是安全的。
“……好。”商沐犹疑着答应下来，心中却仍然感到不安，不舍挂掉电话，片刻后忍不住道，“钟离璞？”
电话当中传出盲音。
作者有话说
第45章 月亮之上
，还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