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尘若梦踏仙歌》夏念南

1、01.相逢

　　瑯城的街道总是繁华如旧，车水马龙，人来人往。
　　街上的行人，或行色匆匆，或闲暇惬意，叫卖声和讨价还价声不绝于耳。
　　就在这热闹的街头，一个约莫10岁的女娃沿着街边的最不起眼的角落走着，她耷拉着头，看上去没什么精神。
　　似是流落在这街头许多天了，娇俏的脸上已经染满黑灰的痕迹，一袭不菲的藕色长衫也被灰尘掩去了原有的色泽。

　　“嘿！包子咧！好吃的包子咧！一文钱两个咧！”
　　听着包子铺的叫卖声，女娃的脚再也迈不开，黑亮的眼睛直直地盯着那一笼热气腾腾的包子。
　　肚子又不争气地连叫了两声，她摸了摸已经饿得瘪下去的肚子，喃喃自语道：“唉，跟着我也真是委屈你了。”
　　咽了咽口水，抬脚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朝包子铺的方向走了过去。

　　包子铺小贩正在忙活着手里的工作，感觉到有人走近，立刻热情地问道：“客官，是要买包子吗？”
　　抬头见到来的人是女娃，堆满笑容的脸立刻一垮，变成满脸的不耐烦，“去去去！怎么又来了！没钱老上我这来干什么！我这又不是善堂！快走！别打扰我做生意！”
　　遭到小贩的驱赶，小女孩黑亮的眼底有委屈一闪而过，却没有离开，而是默默地往包子铺的旁边站了一些。

　　她莫名其妙地来到这里已经十多天了，刚来时它梳着两个包子髻，着一袭清丽的藕色长衫，一双黑亮的眼睛懵懵懂懂的，煞是惹人怜爱。
　　那个时候这条街上的作坊和铺子的老板都很喜欢她，见她穿着不凡，面容娇俏，都以为她是某户有钱人家的千金，在这里跟家人走失了。他们也愿意从家里拿些好吃的给她，认为过几天她的家里总要派人来寻。
　　可转眼十几天过去了，也没听到任何寻人的动静，众人也都渐渐失了耐性，总不能一直养着这么个吃白食的。来历不清不楚，跟自己又非亲非故，谁愿意养

　　大家态度的转变，小女娃自然是能感觉到的。
　　可对于自己的身世，她却也是一点都不知道，她好像是突然来到这里的，醒来就躺在这条街某个隐僻的巷子里。
　　她记不起自己的过去，也不清楚自己为什么么回来到这里，更不知道接下来自己该怎么办。

　　可，她的内心深处却隐隐有一种感觉，她忘记的那是一段很长很长的记忆……
　　她总觉得她现在的年纪太小，承载不了那段记忆，而那段记忆短短十年的时间也绝对是完成不了的。
　　那么，她到底是谁？又究竟遗忘了一些什么呢？

　　小女娃知道街坊们都不喜欢她了，她便又躲回了当初初醒时的隐僻小巷。
　　这一躲便是两天，实在是饿得不行了，这才从巷子里出来，想要觅得些许食物，填饱自己的小肚子。

　　包子铺的生意一直不错，前来买包子的人络绎不绝。
　　小女娃一直安静地站在一边，待到生意淡下来一些后，这才用怯生生地声音说道：“店家，你是好人，我实在是饿得急了，您可以给我些包子……”
　　话未说完，见店家又皱起了眉头，她心里一慌，立刻补充道：“我吃得不多，给我一个就好了。”
　　可惜小贩完全不为所动，脸上的表情更加厌烦了，“诶！我说你这小女娃怎么还没完没了了，我这没多余的包子，别说一个了，半个也没有！你赶紧走赶紧走！”

　　小女娃眼睛里黑亮的光芒微微一暗，不再说什么，只仍旧安静地站在一旁，黑亮的眼睛盯着热气腾腾地包子，一刻也不曾移开。
　　来包子铺的人渐渐又多了起来，小女娃在一旁瞅着，见店家忙着做生意也没功夫注意她，盯着包子的眼睛顿时变得贼亮贼亮的。
　　随便拿别人的东西是不对的，她当然知道。她还知道，别人都管这种行为叫“偷”，是这世上最受鄙夷的行为之一。
　　可是，她实在是太饿了，拿了包子不给钱才叫偷，她现在先拿着，以后有钱了再还，是不是就算是借了？

　　嗯，是借！
　　坚定了自己的想法，小女娃趁老板不注意，飞快的从蒸笼里拿出一个包子，拔腿就跑。
　　可到底还是被发现了，包子铺的店家立刻放下手中的活儿追了出去。
　　“你个小姑娘怎么就这么不知好歹呢！给我站住！”

　　十岁的小孩儿毕竟是跑不过大人的，跑不多远，便被包子铺的店家逮了个正着。
　　他提着小女娃的衣领，像拎小狗一般把她拎了起来。
　　“你个狼心狗肺的死丫头！当初你刚来的时候，我们对你多好，现在居然还学会偷我们的东西了！”

　　本来二人你追我赶就已引起了不小的骚动，再被小贩这嗓子一吆喝，一整条街的人顿时都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围观的人潮一下子就把小女娃和小贩里三层外三层围了起来，不时有人对小女娃指指点点，不屑地摇头，抑或是厌恶的嘲讽。

　　“啧啧啧，这小女娃怎么得了哦，这么小就敢光天化日下偷东西，以后长大了还不是杀人放火什么都敢干么？”
　　“哎呀！是呀是呀！这人不可貌相啊，你别看她现在脏兮兮的，其实是个长得俊俏的女娃，那模样别提多惹人喜欢了，没想到却会做这种偷鸡摸狗的事。”
　　“你别说，我们之前对她多好呀，好吃的好喝的拿了不少给她，就属老刘拿包子拿得最多了，却没想到这女娃不懂知恩图报就算了，还恩将仇报反过来偷我们的东西。啧啧啧……”
　　“这女娃都没人管吗？爹娘到底怎么教的呀……”

　　小女娃被包子小贩拎着，在众人的议论声中无处可藏。她的心里很慌，头也越来越低，死咬住下唇，一声不吭的，只是默默地承受着。
　　对呀，她的爹娘呢？为什么要让她一个人在这里挨饿受冻？她也想像平常人家的小孩一样，躲在爹娘怀里撒娇，要爹娘给自己买糖葫芦。
　　可是，关于爹娘，她却是一点儿都想不起来。
　　她，还有爹娘吗？

　　“死丫头！快！把包子还给我！”
　　小贩是放下手边的生意过来追小女娃的，耽误了他赚钱，难免心烦气躁，连带着语气也粗鲁而暴躁了起来。旁边议论的人群都因为他这声吼而安静了几秒，众人都朝小女娃看去。
　　“我不给！”小女娃的声音脆生生的，没有丝毫畏惧。
　　“嘿——，你这个小女娃还是个死犟脾气！快还我！”
　　小贩见小女娃不肯还，便自己动手去抢。哪知小女娃将包子死死护在胸前，死活不肯给他，还逮着机会在小贩的手臂上咬了一口。
　　小贩吃痛，连忙把手收了回来，看见不断冒出血珠的牙印，这回是真的生气了，把小女娃狠狠地摔到了地上。
　　女娃的脸在地上狠狠擦过，片刻就红肿了一大片，血珠也汨汨地往外沁。
　　“哼！不还便不还，不过一个包子，我就当做是喂狗了！”
　　小贩说完，扬长而去。
　　围观的人群见没热闹看了，也陆陆续续散开了去。

　　小女娃把藏在怀里的包子拿出来看了看，又用手绢包好，这才起身往那条隐僻的巷子走去。
　　比起外面热闹的街市，小女娃更喜欢这条安静地小巷，虽然这里总是只有她一人，可至少没有人会嫌弃她，嘲讽她，对她指指点点。
　　把包子从手绢里拿出来，傻傻一笑，正要开吃，却突然被另一只脏兮兮的手夺了去。

　　女娃惊讶的抬头，看到的是一名三、四十多岁的中年乞丐，他看着小女娃，笑得猥琐。
　　“还给我！”女娃的声音仍旧是脆生生的，带着些许威慑意味。
　　可一个十岁的小女娃，又有谁会怕呢？
　　乞丐看也没看他，直接在包子上咬了一大口。
　　小女娃气急，一把扑倒乞丐身上，逮着哪儿就咬哪儿。
　　乞丐没想到这小女娃会这么生猛，还真被她撞得一个踉跄，差点摔了下去。
　　稳住重心，他把小女娃从身上拉下来，顺手往墙边砸去。女娃的背狠狠地砸向墙壁，她吃痛，却死死咬住下唇，愣是一声不吭。

　　乞丐站在一旁，依旧一脸猥琐地看着小女娃，手里的包子已被他两口吃完。
　　“你这小女娃有意思，就为了一个偷来的包子跟人拼命，有意思吗？”
　　小女娃不答，只趴在地上死死地盯着乞丐，黑亮黑亮的眸子里闪过丝丝恨意。

　　乞丐被她瞪得心神一荡，脸上的笑容顿时变得更猥琐了。
　　这小女娃细细一看，长得还真是漂亮。

　　小女娃见乞丐一脸奸笑的朝自己一步步走近，顿感不妙，想要逃走，可背部的疼痛却让她动弹不了。
　　转眼间，乞丐已经欺身压在了她的身上，脏臭而油腻的手粗鲁地撕扯着小女娃的衣襟。
　　她不太懂这乞丐接下来究竟要对她做什么事，可她知道那绝对不是好事。
　　毕竟只是个十岁的孩子，纵使心性再是倔强，此刻也还是知道害怕的。

　　心中一慌，豆大的眼泪就从眼角流了下来，却是死咬住下唇，只死命挣扎着，一声都不吭。
　　眨眼间，女娃的藕色长衫已被褪至到肩膀下方，小女娃心中更急了，挣扎得也更加剧烈，朱唇已被自己咬得见血，这才大声喊道：“放开我！你放开我！！”
　　乞丐兴致正浓，被小女娃这么一喊，顿觉扫兴至极，索性用脏臭的手一把捂住了女娃的口鼻。
　　哭喊声顿时变成了无意义的哼哼声，乞丐并没有发现这样小女娃不能呼吸，只觉得她的挣扎骤然猛烈起来，被他压制了一会儿，挣扎便渐渐停止了，连起初的哼哼声都变得微弱起来。
　　乞丐只以为是女娃闹得没力气了，也没在意。

　　然而被那只脏臭的手掩盖的脸，已经由红转紫，女娃原本黑亮的眼眸也变得越来越暗，她的眼神失焦地看着某处，哭着哭着就笑了。
　　只是那笑，苦到人心里。

　　呵，就这样吧，也没有人会来救她的。
　　即算她今日死在这里，也不会有人在意和着急。
　　虽然不想承认，可就是这样的，她一个人来，便要一个人走，没有爹娘，也没有朋友，连自己是谁都不知道。
　　若是死了，也再不会有人记得她了吧。
　　只是爹娘，为什么你们要把我一个人扔在这里呢？为什么都不来找我呢……

　　小女娃的意识越来越模糊，就在她以为自己就要死掉的时候，周遭突然光芒一闪。接着，乞丐惨叫着滚向了一边。
　　那只脏臭的手终于从自己脸上离开，小女娃近乎贪婪地呼吸着周遭的空气，之后又是一阵剧烈的咳嗽，好一会儿才缓过气。

　　她挣扎着坐起身，这才看到巷子口站着一个人，他一袭白衣，黑发如瀑，手执一剑。阳光柔软地落在他的身上，仿佛为他镀上了一层圣光。
　　这个人就好似一幅画，硬生生地闯进了她的眼里，一眼便似万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