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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人格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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门在面前被关上了,门框与门之间的对接,重重敲击着我的心,震慑了灵魂,融入骨髓。
我都不记得我与易不知又是如何发生的矛盾,或是我哪里做错了,或是我没有错,但我知道,易不知他心情不好,而原因……我也能理解。
我告诉他不要为北凉纠结,而我又何尝不是心里记挂着北凉——我相信易不知是一个好人,而他的的确确是个好人。在我听到北凉是个大叔的事实的时候,我确实有些不能接受,即使那是易不知亲口告诉我的……
我的头突然被打开的门撞了一下,我摸了摸被撞伤的部分,有些迷茫的看着回来的易不知,据我知悉,现在距离易不知出去好似也没几分钟,他看着我捂着额头的手蹙了眉头,反手把门关上,把我捂着额头的手拿了下来。
“好像……有点红了”他有些抱歉看我,把我拉到沙发上,从怀里掏出来一瓶药水和棉签,我眼尖地看见他衣服里不知道什么时候缝的口袋,他看我在看他,知道我好奇,抓抓后脑勺,把我拉近一点,略有生疏的打开药水的盖子,然后用棉签蘸了些药水,慢慢的涂在我额头上,显然他也不经常做这些事,有些笨拙,虽然易不知也是一个医生,但他从不负责这些外伤。
“嘶——”
易不知的动作极其笨拙,若不是他那眼神,我还以为他是在报复我刚刚的事。
听到我呼痛的声音他似乎也回过神来了,看着我愣了一下,然后懊恼的把手中的药水和棉签塞给我,身子一挪坐到旁边去了。
我还以为他发什么疯,看他这个样子估计他又把我当做别的人了,只能独自叹了一口气,主动开口打破我们之间的僵持:“易不知,你是跟谁学的这么会照顾人……”说起来“会照顾人”倒也是算不上,但确实跟我以前认识的易不知差别很大,只看他刚刚那抱歉的眼神,我知道那眼神不会是装的,但是以前的易不知自视容貌绝顶,从不放下身段给某个人照顾,说起来,像我这种长成路人的模样的人能和他交上朋友,能被易不知承认,也纯属运气。
不过,我不认为,这是一件好事。
“没有”他抿了抿唇,迟疑了一下,接着道:“以前都是北凉照顾我的,他是外科医生,对付这种小伤小痛的还是手到擒来,不过他走之前给我缝了这个口袋,说是让我也带一些……”说到这里易不知似乎是说不下去了,深吸了一口气。似乎是离得近的缘故,我能看到他的肩膀在微微颤动。
我这个时候,才突然明白,北凉对易不知的影响那么大。
“不过……不过……谁稀罕他来关心,走了也不说一声,就那么走了……我果然……果然还是不能找这些长得难看的人当伴侣,连口袋都缝的那么难看……哈哈……”他似乎有些嘲讽,直到最后笑出来的时候,都充满了讽刺。
我看着他这个样子,垂下眸子,我不想去看那样的易不知——那样脆弱,那样压抑,那样无奈,和……心痛,在我的意识里,他应该是坚强的,而不是如此婆婆妈妈的。我沉默了一会儿,把手覆在易不知的手上,因为垂着眸子,看不到易不知脸上的表情。
但我知道,他肯定再打起信心。
他把我的手拂掉,什么也没说,转身进了卧室。
我抬起头去看他的时候,卧室的门已经关上了,我只能再次无奈的叹口气,其实我不认为一个男人能给易不知这么大的打击,毕竟他一直都是游戏与花丛草丛之间,我看着被易不知塞到我手中的药水和棉签,再看了看卧室的门。其实我并不想涂什么药酒,毕竟这在我看来只不过是一点小伤小痛,用不着如此大费周章。不过想了想还是把这些东西小心翼翼的放在柜子里,因为我不确定这是不是北凉给他留下来的,如果是的话,易不知来要我也好有个说法。
但我更加希望的是,他忘记北凉。
因为比起北凉,我更在乎的是我这个朋友。
“咔——”的一声,卧室的门开了,我顺着声音望去,恰好与刚刚出来的易不知的眼神对上,或许是看到我额头上没涂药水,他蹙了眉头,随即又展开了,一句话也没说。
“喏,当时我在医院收拾北凉的东西发现的,看到上面有你的名字就给你拿过来了……”他把手中的东西递给我,我接过来一看,竟然是我当初忘在北凉床上的化验单,我这次没有犹豫迫不及待地揭开化验单的封口,却发现封口已经被揭开了,似乎在我之前就有谁在我之前就看过了这份化验单。
我的目光望向易不知,意外的是他竟然没有避开我就那么直愣愣地看过来,随即意味深长的一笑。
我突然觉得有什么不对,赶紧拆开了化验单,把套带扔在一边,手指匆忙的翻着——明明原本就一张薄薄的纸上也不知道谁覆了一大叠东西,我也来不及看,急急忙忙地翻到那时侯那个医院给我开的单子。
患者:夏染
……
症状:
……
奇怪的是症状那一栏里竟然模糊一片,像是被水泡透了一样,皱皱巴巴的。
“夏染……”
“闭嘴!”突然听见易不知喊着我的声音,我的心震荡了几下,低声吼道。但吼完随即而来的是剧烈的头痛,我的精神磁场在不断的波动,一下又一下,一次又一次,我几欲睡着。
“夏染——夏染——”
我感觉我的身体似乎被谁剧烈摇动着,一双手分别抓住我的两臂,那人的劲道打破了我脑中的意识。
然后
我发现,我再也感受不到那个人的气息了。
……
“咚咚咚……咚咚咚……”
似乎有人在极力拍打着门,手掌与门相撞击发出的沉闷声让我感到心中如同蚂蚁在爬。
“咚咚咚……咚咚咚……”仔细去听,发现那道声音好似就在身边,我努力支撑着眼睛去看,眼皮沉重无比,即使睁开了眼也是看到一片模糊,客厅里已经看不到易不知的身影了,只听到门与□□撞击的声音,如此诡异。
我顺着声音发出的地方找过去,发现好似是储藏室里面的声音,不过储藏室已经许久未打开过了,只怕打开过那里面也只有满地的灰尘和无用的东西。
到底是谁……在里面呢?
说实话,我不太相信鬼神之说,毕竟那些东西太飘渺,或者我认为他们只应该存在人类的想象之中,以前我也相信过基督教,甚至说现在我还在相信神爱世人的说法,不过我相信也只是因为我们家族的人都信基督罢了,但是在我接触佛教文化的时候我的心中也有些向往和希冀,毕竟佛教是古往今来那些大智慧、高智商人士的专属领地,一般心怀大志的人都愿意进佛教去感悟什么心灵与精神上的高尚追求。
但是各门各派对于我来说皆是浮云,在我的认知里他们只不过是精神寄托罢了,毕竟,就算世界上有神,神又怎么会让你知道他的存在呢?
阿门
我在心里默念了这一句,祈求上帝赐予我勇气和力量,说实话,虽然我不相信牛鬼蛇神什么的,不过闲来无事看看鬼片再发挥充分的想象力还是能够YY一下的。
“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敲门声越来越急了,我贴着脑袋往储藏室里听,隐隐约约能听见粗重的喘气声。
凭着心里感应,我几乎能感应出来这里面是个人,而且貌似还是……
易不知?!
我没有再迟疑,从身上拿出来钥匙要插在锁眼里却发现怎么也插不进去,无奈极了手把门把手一拉……开了。
……
我看着那扇门也不知作何感想了,门一打开就看见灰头土脸的易不知,那个狼狈的样子跟乞丐比有过之而无不及,我估计这个时候易不知都嫌弃死他自己了——满脸满身的灰尘和粉末,脸也被画成了大花猫,虽然身上的衣裳没有破但是看起来也是脏的不能再穿了——就算我不说这衣裳不能穿了按照易不知的性子也是会主动把它扔了的,可能是因为吸入过多灰尘的缘故导致鼻塞,即使是脸上蒙了灰尘和土也看得出来那憋的红红的脸颊,地上还掉了一根半截的铁丝,似乎是尝到了新鲜空气储藏室里面的灰尘争先恐后地向外挤,我赶紧把易不知拉出来,再把储藏室的门关的死死的,可是依旧大意地让外面的地板上落满了灰尘。
我只能叹了一口气,也只好等下再收拾了。
易不知缓过神来,看着我的眼睛里带着一点疑惑和了然,我也不知道到底是疑惑还是了然,只知道这两样东西都存在着。
他也没说一句话,我把手递过去拉他,他捉住我的手站了起来,站起身之后便进了洗漱间,没有给我个询问的机会,随即水流声便响起了。
我在沙发上等着,直到他把一切都梳洗好,他一边擦拭着身上的水痕一边打开电视,自顾自的看,也不理会我,我不知道是谁把他关在储藏室的,但我知道他心里肯定很不高兴——毕竟我自以为易不知算是一个有洁癖的人,不过到底是感情洁癖还是身体上洁癖我就不得而知了,或许这两样都有,谁知道呢?
但我很确定的一点就是易不知对于自己的身体很重视,他不喜欢污秽和肮脏,他喜欢美丽的事物。
“夏染——”我正在发愣的时间里也不知道谁推了我一下,迷茫的抬头去看竟发现易不知在看我,看我回应他他手里的遥控器朝着我的头狠敲了一下:“我很不喜欢这个恶作剧……”
他说完这句话就转头不再理我了,我还没反应过来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喂,易不知,你说什么恶作剧,我这几天明明就……”在睡觉。我后面的几个字还没说出来,脑子就好像炸开了一样,一大片的记忆蜂拥而来,好似是我与易不知在吵架,然后……我就把他关在储藏室了?
貌似是看我有些纠结,一声冷哼从易不知的鼻孔里冒出,我看着他有些抱歉,又有些尴尬 。
“没事,我知道那不是你”易不知把电视关住,遥控器随意的往沙发上一扔,掰着我的身子强迫我看向他,他的眼中是我很少见到的谨慎和认真,眸色变得深沉,眼神里仿佛蕴含了千秋万载磨练之后的老练,以及看透世俗的悲凉,我看着他的样子,头皮一阵发麻,我不知道接下来易不知是要告诉我他是要出家还是要穿越。
不过想想那样子,也挺好笑的。
“夏染,我跟你说正事,你还笑”可能因为易不知或者是环境的原因,我听着易不知的话心里也注重了许多,不过心里想的确实“诶?我什么时候笑了……”
“夏染,我认识你有多少年了……?”
“嗯……林林总总也就五年吧”
“夏染”他看着我沉默了一会儿,接着说:“昨天我见到你了,不,应该说是另一个你……”
“另一个?”
“闭嘴,好好听我说,我也算是倒霉,昨天的那个人虽然和你长得一摸一样,就连胎记都在一个地方……可是他脾气暴躁,易怒,我偷偷见他在画画,而且他好似还有很严重的洁癖……”
“不是……你怎么看得我的胎记?你什么时候干的那种损事……我可是你朋友……”
我这么插话的目的就是不想听到他下的结论,虽然我心里早已经认识到了这一点,可是被这个我一直都认为是精神病的人说是精神病,我心里可是承受不了打击。
或许是见我这样他有些不耐烦了,随手拿着遥控器就塞到我嘴里了,末了还瞪我一眼:“到底我是医生还是你是医生,夏染,现在你听也得听,不听,也得听,我告诉你,我强烈怀疑你有精神分裂症,而且我估计应该是隐性的,据我观察,那个人格是不健全的,因为他还没学会怎么控制自己的情绪和脑袋,不过夏染,你要有危机感,他的精神磁场很强,我怕你会完全被他压制。”
我“呸”的一口把口中的遥控器给吐了,蹙着眉头看他:“可是我并没有感觉有哪里不好,说不定是你想错了”
他冷笑了一声,起身去客厅中间的茶几底下拿出那时候的诊断报告,我当时也就是随手放的,很容易被找到,他把里面的东西倒出来平摊在地上,一一指给我看,我瞪大了眼睛,我说一个诊断报告书怎么会那么多张纸,原来里面还有其他资料和我的几张照片,虽然角度和焦距都很专业,不过是从暗处照的,一看就知道是请了私家侦探。
我虽然有些不满意易不知擅做决定,不过那照片上确实是有些不正常。
易不知把那些照片正对着我一张又一张点给我看:“其实我自从那天你来我家医院检查了之后我就开始怀疑了,因为我觉得你身上有些什么是我熟悉的,后来我找你的医生去查了……结果你也知道,隐性精神分裂。其实本来我也不相信……”易不知苦笑了一声:“我以为就算我精神分裂了你也不会,就算你会我也会比你先的,夏染……最近是不是喜欢发呆,喜欢睡觉,你连工作都不找了,只是窝在家里,还能有什么原因,我跟你说,你的精神或许真的被他波动了……所以我劝你,还是早点压制这个人格比较好”
我劝你,还是早点压制这个人格比较好……
我劝你,早点压制……
我劝你,早点……
我眼前一阵发黑,昏昏沉沉的,胸腔里好似有什么在压抑着,沉闷而疼痛,我那颗心也在不停的撞击着我的身体,一下,又一下,一下,又一下,那种疼痛,是我诸生都不能忘记的,我能感受到,那个人在害怕,或许那个人就是我自己的,我也在想,那个人那么坚强,那么暴烈,为什么……会害怕呢?
或许,是我在害怕。
“我……会考虑的”许久,我才喑哑着嗓音,对他回答:“不知,我知道你不会骗我,也不会害我,我相信你,其实……我早都已经察觉到了,只不过是我不承认而已,其实,我不想听你说我是个神经病的事实……我……会考虑你说的话的,只是现在,我还不想……”我咽了口唾液:“让他死……”
我知道我做的不是一个明智的举动,身为一个大男人我竟然如此优柔寡断着实不好,而且我也知道那个人格在我身体里多呆一天,我就有一天的危险,可是我不害怕,我是一个孤独的人,我从小就做不了什么大事,也做不了什么对事,可是这一次,我不后悔我把他留下来,虽然我连他的名字都不知道,可是我知道,我们或许就是亲兄弟,或许只是恰巧生活在一个躯体里,有了他,我至少感觉不会那么孤独了,所以,我不后悔。
我没有真正对易不知说出来我心里所想的事,不过我相信他能够理解,正如我一直理解他一样。
“我尊重你,罢了,等你什么时候想通了,就call我,我会马上到”说着易不知还做了个骑马的手势。
我点了点头,想着他的话有哪点不对,抬头问他:“那个……为什么说……”
易不知耸肩,从卧室里拖出来个箱子,拍了拍箱子面对我说:“哥当然是去过新的生活了,旧的不走新的不来,我去钓新的凯子。”随即,附身在我耳边,缓缓的说
“我不会……把你送进精神病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