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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9、决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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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到洛清泽伤口上结的痂开始脱落时,时文翰觉得自己是时候把要离开的事告诉保罗了。
听到这个消息时,保罗有一瞬间的失神,双眼下意识扫向时文翰那已经拆了纱布的手腕,原来的伤口被处理得很好,伤疤并不显得十分狰狞,却让保罗说不出挽留的话。
他的伤口不只在手上,还在心里,那是谁也无法抚平的伤口。他想离开这个让他折翼的地方,去别的地方散心,自己凭什么拦着?
满心郁闷的保罗找不到能够宣泄的出口,所想到的只是到酒吧去买醉。
睡得正香的尚祈接到酒吧老板打来的电话,又出门把保罗接回来时,已经是凌晨三点半了。
保罗精神依旧处在亢奋状态,也不肯让尚祈送自己回房去睡觉,就抱着他的手臂不让他走,拧来拧去地讨好,“你陪我喝酒吧,好不好?就一……嗝……一瓶!”
尚祈拿他没办法,哄道:“行行行,我们先上楼,到你房间去喝。”
“不要,就在这里!”保罗猛地窜起来,给了尚祈一个超级熊抱,“你最好了!最喜欢你了!”
尚祈:“……”
迟迟等不到尚祈回来,林安睡得也不好,就想下楼看看,没想到看到的就是这十分具有刺激性的一幕。
尚祈正想就着这个姿势把保罗拖上去,晃动间瞥见了大张着嘴站在楼梯口的林安,在他反应过来之前,就把死缠在他身上的保罗一脚给踹倒在了地上。
“啊呀!”保罗迷茫地坐在地上,抬头对尚祈嘿嘿笑。
尚祈:“……”
林安:“……”
“小安,你可不要想歪了。”尚祈朝他那边走去。
保罗却又扑过去一把抱住尚祈的腿,“酒……”
“什么歪不歪的,他怎么醉成了这个样子?”林安过来帮忙。
尚祈伸手去拉重死人的保罗,“心里不好受吧。”
“你们上去睡吧,放着他不用管。”洛清泽的声音忽然从楼梯那边传来。
“洛总,”尚祈终于把保罗丢进了沙发,“是不是动静太大吵醒你了?”
洛清泽过来坐在保罗身边,“我已经醒了,你们去休息吧,我看着他。”
尚祈和林安离开后,保罗也没了那样的劲头,只一脸呆滞地窝在沙发里,却一直不肯闭上眼睛,间或哼唧两声,大概是酒精让他觉得不舒服。
洛清泽把一条腿架到另一条腿上,从保罗的外套口袋里摸出烟和打火机,“你到底是醉还是醒?”
保罗的目光闪了下,没说话。
洛清泽点了一根烟,慢慢抽起来。
他以前并没有抽烟的习惯,也极少触碰,对烟味也就谈不上熟悉。呛鼻的味道从口腔开始蔓延,让他觉得不舒服,可却没拒绝这种刺激的方式,反而更加用力地吸了两口。
“他说要走了,”保罗带着几许不明显哭腔的声音在不甚明亮的客厅里响起,充满了寂寞的味道,“我既不能留住他,也说不出不管他去哪里我都陪他一起的话。”
洛清泽吐出个烟圈,“为什么说不出?”
保罗动了动,找了个更舒服的姿势,“大概是心里觉得,只要他还能看见我,就永远也忘不掉自己受过伤的事吧。”
“这件事和你半点关系都没有,你为什么这么想?”
保罗扯过一个抱枕把脸半埋进去,“因为我感觉,他想走,就是想有全新的开始,和过去说永别。我,是他想要告别的那些过去之一。”
沉默了片刻,洛清泽低头看着快要燃尽的烟,问道:“如果没有他,你会怎么样?”
“我不知道。”保罗的鼻音越来越重,“我和他不一样,从来没有所谓梦想那种东西,也就没办法理解梦想被粉碎后的痛。我只知道我没法看到他脸上时不时出现的迷茫又痛苦的表情,每次不小心看见,就有一种心被挖空了一角的感觉,很痛。洛,你说我这种痛,和他的痛一样么,谁更痛?”
洛清泽没有回答他,“你一整夜没睡了,上去洗个澡睡一觉吧,不然等下天亮了时医生下楼看到你这个样子,也要不好受。”
保罗又呆呆躺了一阵才从沙发上爬起,站起来的时候身体有轻微的晃动,他抹了把脸,朝楼梯口走去,边走边低喃道:“有什么能换回他一只完好的手,我拼了命也会去争取的……”
洛清泽眉头跳动了一下。
也不知道又坐了多久,洛清泽才慢吞吞又从烟盒里抽出一根烟。
帮吧,就当是为了保罗。
也许自己留在这里的时间也不会长久了,暴露了自己的秘密也无所谓,可以帮到他们一些事,也算自己没有白来这个世界一回。
洛清泽出事以后,滕冉也比平时起得早了,就算明知道他的伤口已经一点点都好了起来,还是忍不住想要每天确认一遍。
虽然有意疏远他,洛清泽对他每天查看自己伤口的行为倒是一直默许了。滕冉尽量往好的那一方面猜测,当洛清泽这是怕自己心里有太多负担才会这样。
可他一早去了洛清泽的房间,却没看到人,一路从书房找到客厅,还是没能找到,最后在后院里盖了一半的新楼前,终于看到了洛清泽的背影。
滕冉忽然想起,上次在家里找他的时候,也是在这个地方。三层小楼已经有了整体的框架,那些先前被热烈讨论的里边到底该添加哪些娱乐设施的设想还一样样清晰地刻在脑中,如今想来,却只能徒增伤感。
洛清泽知道他就站在自己身后不远的地方,可这一次,却不想回头。
滕冉默默站了片刻,才迈步朝他走过去,“一早天凉,你怎么不多穿件衣服就出来了?”
“我就是出来看看进展,这就要回去了。”洛清泽这样说着,脚步却没动。
滕冉靠近他,敏感地嗅到了他身上浓重的烟味,想起经过客厅时候闻到的还没散尽的呛人味道,忍不住皱起了眉,“清泽,我怎么不知道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抽烟的?”
洛清泽转身,嘴角含着若有似无地嘲讽,“怎么我能做什么不能做什么,都要得到你的允许么?”
滕冉嘴唇颤了一下,觉得眼前这个人越来越让自己感到陌生了。
早饭过后,洛清泽把时文翰叫进了书房。
“坐。”洛清泽在书桌后落座,把面前的手提电脑向旁边推了推。
时文翰笑了笑,“这好像还是第一次和洛总有了正式谈话的感觉,我快要走了,才发现洛总你也是有点老板的样子的。”
“你可以不用走。”洛清泽一边手肘支在椅子扶手上,撑着下巴道。
时文翰有些没明白他的意思,他并不是被谁逼着要走,而是自己想走。眨了两下眼睛,时文翰缓缓道,“洛总,我觉得这件事……”
“我的意思是,”洛清泽最后迟疑了那么一下,还是把话说了出来,“我可以医治好你的手,这样你是不是就不会再有离开的念头了?”
时文翰眼睛瞪得有些大,而后又苦笑着摇头,“洛总,别开玩笑了,我是医生,而且自认为能力还算过得去,我这只手,一辈子也就这样了。我知道你们都很担心我,这段时间我一直有些消沉,我很抱歉,不过我总有再次振作的时候。我心里很清楚,不能再拿手术刀,我也还可以做别的,毕竟我的医学知识并不只局限于外科。真地很感谢这个家里的每一个人,但请再给我一点时间。”
洛清泽直视他,眼中写满肯定,“你做不到的事,我未必做不到;现代医学做不到的事,古代武学未必做不到。”
时文翰有些傻了,“洛总,你到底在说什么?”
于是话题又绕了回来,“我说我能医治好你的手。”
时文翰被他绕得有点晕,平时非常好用的脑子这会儿好像要死机一样,“我还是不太懂。”
“试试对你来说并没有什么坏处吧?”洛清泽问道。
这倒也是,时文翰点头,“那我应该怎么做?”
洛清泽漫不经心道:“今晚十二点到我房里来就好了。”
时文翰:“……”是我听错了么?
洛清泽又想了一会儿,再次开口道:“你和保罗,你们进行到哪一步?”
老板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八卦了?时文翰内心吐槽着洛清泽,脸上的微笑却再也挂不住,“我本来想选个有意义的日子跟他挑明的,可现在,”他用左手指在右手腕的伤疤上摩挲了两下,“我连自己的心情都处理不好,又能给他什么保障?”
“听说你也修过心理学。”洛清泽提醒。
时文翰道:“面对患者和面对自己的差别是很大的,而且我并不是一个专业的心理医生。”
洛清泽无所谓道:“反正能让你的手重新变得灵活起来,你的心理问题和保罗的感情问题就都解决了,这样就可以了。”
时文翰无奈,“洛总,可不要随便给我希望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