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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三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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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家已是很晚了,相思累的脚趾头都酸,洗澡的时候差点没在小浴缸里睡着,等到有点精神挣扎着起来时,水已经凉了。
胡乱吹干了头发,到卧室一头扎进枕头里,又很快睡了过去。
相思仿佛是做了一个很长的梦。
梦里像是有很高的围墙和黑墨色的夜空,天上浮着零碎的星子,远处还有小山的轮廓,迷雾中时隐时现,不甚清楚,相思就坐在那扇很高的围墙山,双脚悬空,身体不由自主的下滑,可是墙那样高,她离地面好似万丈般,心里越来越害怕,双手紧紧抓着墙头,指尖扣紧墙头的石缝咯的指甲火辣辣的疼,马上就要抓不住摔下去时,有个天籁般的声音救命似的传到她耳中:“相思,跳下来,我在这。”
相思向下望去,似乎是个男子的模样,正站在她正下方,冲她张开双臂,她睁大了眼睛想看清那男子的容貌,可夜色那样浓稠,周围没有一点光亮,那人逆着星光而立,实在看不清样子。
他又像是催促:“相思,下来,我在这。”
他在那,他真的就在那!正张着手臂,等她跃下,便揽她入怀!是他,他在那!
相思猛地明白过来,赶紧答应了一声,明知他看不见还是使劲点点头,一咬牙就跳了下来!
一瞬间,她落入一个那么熟悉温暖的臂弯,这个怀抱她像是等了千年,千帆过尽,万鸟归林,她终是等到了。
她想仰起头看看他的脸,可画面一转,她像是被拖进了时光洪流,再一看,已是孑然一身的矗立在群山之间。
哦!这是凤凰,是妈妈支教的地方!
相思想到妈妈,猛的迈开步子往半山腰的那间小学校跑去,山上碎石嶙峋,脚下都是带刺的灌木丛,可相思管不了,稳着乱了的步子拼了命的跑,急迫的分秒都耽误不得,她大口的喘气,心脏像是要炸开一样的疼,终于跑到了那间小屋前。
妈妈正站在一块掉漆的木黑板前,指尖捏着一颗小小的粉笔头,在黑板上轻轻写下‘钟情怕到相思路,盼长堤草尽红心。动愁吟,碧落黄泉,两处难寻。’
这首词正是她名字的出处!
妈妈转过头,对着她微微笑。
相思觉得心里甜蜜极了,不像是吃了蜂蜜般,倒像是整颗心就那样浸在花蜜中,不自觉的低声唤:“妈。”
妈妈还是笑着,相思也笑起来,想走过去到妈妈身边,可就在刚迈开步子的那一秒,小教室剧烈摇晃起来!不仅教室,就连脚下的土地,连着横绵不绝的山脉都开始摇摇欲坠!紧接着偌大的碎石块开始从山顶接连不断的滚下来,有人大喊:“快跑!山滑了!快跑啊!”
“妈!妈!”眼前的世界开始分崩离析,小教室一点一点的塌陷,她惊恐的要喊妈妈快跑,可用尽了力气,扯破了嗓子,就是没有一丝一毫的声音,她绝望的大叫,可是妈妈听不见,还只是站在原地,对着她微微的笑。
直到教室的顶梁坍塌,一块滑石正正的砸向妈妈。
相思颓然跪坐在地上,怔怔的张着嘴巴,周遭的世界一下子寂静下来。
“妈。”
那声轻唤从唇齿间逸出,相思像是被人用力捂住了口鼻,半天不得呼吸,终是闷得醒了过来。
眼睛胀的生疼,喉咙里也像是裹着石头,枕头上还有一片濡湿,相思抹了脸上的眼泪,使劲喘了口气,看看床头的闹钟,六点五十。
天色已经清明,相思还是不想起来,蜷缩在被子里,把自己裹成一团。
又做梦了。
她生命中为数不多的美好,最后都离她远去,不管是那男子还是妈妈,她留不住,都留不住,却又不断梦到。也罢,哪怕是狰狞的梦境,也总归是她唯一的念想。
相思没睡好,梦里又哭了半宿,到了单位才发现眼下有两道淡淡的黑色阴影,借了同事的遮瑕液涂上才堪堪遮掩住。
中午到餐厅吃饭时,精神才好了起来,唔,吃东西时总能让人觉得快乐,况且是免费的玉盘珍羞,更让人觉得特别特的快乐。
吃过午饭到办公室,桌上的内线响了起来,总编告诉她远达那边已经给了回话,是苏禇的秘书亲自打来的电话,说是同意了做专访,时间安排在后天上午,就在远达会客室。
总编很高兴,电话里还对她的工作能力大加赞赏了一番,说不过一天的时间这么大的case就能拿下,这执行力甚是惊人。
其实哪是什么工作能力非凡,只不过是她运气好走了捷径,况且还答应了苏禇晚上陪他参加一个什么宴会,这才换来了如此普天同庆的结果。
想到晚上的什么宴会她太阳穴就疼,尤其是想到要穿着晚礼服打扮像只孔雀一样,挽着闫某人手臂做小鸟依人状到处开屏她就想抓狂!这这这!她这算不算是牺牲色相?算不算是变相被行业潜规则了?啊啊啊!
最重要的是,她上哪找什么晚礼服去啊!
天啦噜!
晚上下班苏禇来接她,正是下班高峰,写字楼里的男男女女鱼贯而出,那辆保时捷小跑就明晃晃的停在门口,苏禇一身银灰色西装,高大挺拔的靠着车门抽烟,他本来就生了副好皮囊,举手投足尽显风范卓绝,再加上那骚包的车,一时间不免引蜂蝶乱舞,还有人甚至认出了他,站在不远处小声私语,苏禇倒是神态自若,安静的吸烟,安静的等他要等的人。
不一会,就看见相思除了写字楼大门,先是一愣,后就天雷勾动地火般的朝他冲了过来,跳上车咬着牙挤出两个字:“开、车!”
他觉得好笑,车子滑进主干道才问她:“怎么了你,臭着一张脸,我来接你下个班至于给你堵心成这样么?”
她暴跳如雷,说他这就是故意自己下水,她们领导今天刚表扬了她说她工作能力强,他这紧接着就来这么一出,要是让同事看见了,指不定以为跟他暧昧不清,靠潜规则上位呢!到时候她就不用在单位混了!
他不免好笑:“至于吗?”
“当然至于!”
他嘴角噙着笑,不跟她争,可心里某个小角落却微微有些塌陷,些许酸酸涨涨的触觉扫过心房,然后就是空洞洞的白。
“哎,对了!”相思想起来自己的晚礼服还没着落,就让苏禇随便找个影楼什么的停车,先下去租件礼服。
苏禇看了她一眼,帆布鞋,牛仔裤,上身穿了一件黑色的开司米,长长的头发一直到腰间,脸上明明是未施粉黛,却愈发让人觉得唇红齿白,明眸皓齿,说不出的好看。
“不用,这样就挺好。”
相思一顿,说:“别介啊,多给你栽面啊。”
苏禇笑笑:“没事,真挺好。”
正是晚高峰,路上有些堵,车大概开了40多分钟,最后在一间私人会馆前停下,相思看着停车位上那一辆辆豪车,真可谓宝马雕车香满路,有几辆她竟叫不出牌子,不由惊为天人,直问能不能让苏禇拿手机给她照个像,她想站车群里跟人民币照个合影。
进了大厅相思就开始庆幸,亏了没去影楼租礼服,这觥筹交错的红男绿女们,个个是珠光宝气鲜衣怒马,尤其是女眷们,一个赛着一个光鲜靓丽,莺莺燕燕群芳共舞,却又都摇曳生姿别具风情,有好几位的礼服甚至是欧洲的新款,国内还没有上市,这样的衣香鬓影,要是她穿着一身从影楼租来的小礼服,别人过来攀谈一问牌子,她该怎么说?唔!苏禇是聪明的,这就叫两害相较取其轻,虽说她这打扮有些格格不入,到底不山寨啊!
大厅正中央是长长的流水席,上方吊着一盏硕大的流光璀璨的琉璃水晶灯,投下一片片炫目的,不真实的光圈,相思看着那光影微微有些晕眩。
到底是另一个世界。
宴会上来的宾客并不多,都是平日与苏禇是玩在一块的一群公子们,喝酒聊天插科打诨,气氛既不拘谨也不沉闷,苏禇带着相思人群里晃一圈,他的那些朋友倒是对她挺感兴趣,还有人打趣说:“苏大少,你现在这口味可越来越剑走偏锋了啊!怎么还改吃素的了!”苏禇笑着反击:“去去去!别没正经,吃素有利身体健康你不知道啊,我愿意!”
相思装傻,也不恼,只是陪着微微笑。这群公子哥们,不是世家公子就是行业翘楚,都是金主,她恼不起。
只是这都过了半天了,为什么长长的宴席上还是只有几个大大的果盘,几样精致的小点心?她饿了是真的!
这边正闹着,大门突然缓缓打开,有侍者过来通报:“周先生到了。”
相思不经意转头,然后脑袋倏然‘嗡’的一下。
意识突然消失不见,周遭的世界像是被拉上了雪白的帷幕,时间被施了魔咒已经静止,他一步步走过来,像是穿越了海角天涯,穿越了九年晦涩的光景,满身风雨来赴这一面之约。
周子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