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当你孩子的妈》川夏曦

4、04.重逢

　　邵珏一直觉得，他儿子的眼睛是生的最好看的，谁也比不上。

　　这当然不只是他作为一个父亲对儿子那盲目的爱在作祟，还有他在国外生活多年，见识过很多外国人种和彩色双瞳，多番对比之后得出的结论。

　　小孩子的眼睛有一种得天独厚的优势，那就是还没有被生活磨练过的纯粹。从他们眼中透出的光，总是天真而无邪，有着大人们无论如何也比不过的干净澄澈。当这些特质都被锁在邵家小宝贝那双祖母绿的眼睛里时，呈现出来的效果像是被放大了好几倍，可以勾起人们心底所有的柔软和温柔。

　　然而，眼前这人的双眼却有一种不输于孩童的美丽。

　　仿佛是划过冰湖的极光，在冰蓝色的水面投下质地晶莹透彻的光圈，那光圈一直映射到深不见底的湖底，形成独一无二的漆黑瞳仁。

　　瞳仁漆黑，瞳眸的冰蓝色晶莹粹亮，当拥有这么一双眼睛的主人直勾勾地看过来时，邵珏差点迷失其中。

　　他看了眼儿子，又看了眼坐在正对门口位置的男人，良久才反应过来自己走错包间了。

　　“不好意思，我走错了。”青年唇边带出了恰到好处的温和歉意。

　　男人目光依旧锁定他，却是默然不语。

　　这就有点尴尬了。

　　邵珏笑意不变，从容不迫地往后退出一步：“真的很抱歉，还请继续。”

　　说着他就要带上门。

　　“三儿？”这时青年身后包厢的门被人打开，拿着手机走出来的年轻男人疑惑一瞥，很快就认出了邵珏的背影，“你怎么走到对面去了？”

　　正是对他使用了夺命连环CALL的乔凛。

　　邵珏内心松了口气，回头一笑：“我走错了。”

　　他再次冲里面的男人点了点头，收回撑在门上的手，转身走向乔凛，没想到男人却在这时，准确无误地叫出了他的名字。

　　“邵珏。”

　　声音低沉，清晰，像是有人执笔在上等的宣纸上一笔一划地勾勒而出。

　　邵珏脚下一顿，回过头来。

　　“邵珏。”男人笃定地再次叫了一遍，朝门口望过来的目光十分深刻。

　　“谁啊？”乔凛听见声音好奇地走过来问道，待看清坐在里面的男人时，他面色一愣，带着几分古怪意味地开口，“裴修谨？”

　　这大尾巴狼怎么也在这里？

　　暗地里会这么称呼裴修谨的大概也就只有乔凛这群人了。

　　他们都是一个圈子里的人，裴修谨和邵珏比他们要小一岁，平时来往不多，该认识的人却都认识。更何况眼前这位，和他们还有一段“天真无邪”的童年记忆。

　　——虽然不怎么美妙就是了。

　　裴修谨穿着浅色的V领线衫，袖口微微挽起，露出一截线条分明的手臂和锁骨，他的坐姿并不是很标准，长腿翘起，身板稍稍偏斜，显得有些慵懒，可抬眸望过来的目光在微暗的光线下又深又亮，仿佛一块质地极佳的冰蓝色水晶，耀眼至极。

　　他冲乔凛微一颔首，眼神很快便又落在了邵珏身上，注意到青年怀里抱着的小孩，两张酷似的面容让那双冰蓝色的眸子几不可察地一沉。

　　“你结婚了？”

　　早就从记忆深处翻出裴修谨的相关记忆，邵珏唇角上翘，褪去了温和神色的脸上露出只有亲近之人才能看得到的骄傲和得意，他言简意赅地介绍：“我儿子。”

　　邵家小宝贝抱着他亲爹的脖子，虽然不说话，但只是那张脸便足以说明两人之间的血缘关系，绝不是作假。

　　一眼就看出这一点的裴修谨垂放在大腿上的右手猛地拽紧成拳。

　　乔凛的反应却要直接得多：“我靠！三儿，你他妈当年不声不响的出国就算了，居然连婚也不声不响的结了，现在儿子都有了？”

　　邵珏这会儿已经找回了和这群人相处的感觉，他没有过多的解释，而是斜眼一挑：“你这么激动，难道暗恋我？”

　　乔凛：“……呸！”

　　邵珏没理他，回头对裴修谨说：“我们约在对面的包间，要一起来吗，小谨？”

　　他叫的颇为自来熟，乔凛忍不住搓了搓手臂，实在难以把“小谨”这个称呼，和裴修谨这个小王八蛋联系到一起。只是邵珏都开口了，他也不会拆自己兄弟的台，于是下巴一抬，跟着调侃似得邀请道：“怎么样，裴少爷赏不赏脸？”

　　语气带着几分幼稚的挑衅。

　　事实上裴修谨的包厢里就只有他一个人，此时走开倒也方便。

　　裴修谨望了邵珏一眼，勾唇笑了起来，慢吞吞地回道：“好啊。”

　　他这么笑起来的时候，眼角微弯，瞳眸如水一般波动开，嘴角的弧度却只微微上挑，矜持而又克制，和小时候一样带着几分让人讨厌不起来的贵气。

　　邵珏是这么觉得的。

　　乔凛却觉得碍眼死了，他太清楚藏在这幅欺骗世人皮囊下的灵魂有多么的可恶欠揍，可惜自家兄弟离开太久了并不知道，等他待久一点，就会清楚裴修谨这就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狼，只能远观而不能凑近了看。

　　因为那会让他有打人的冲动……虽然他打不过。

　　想起了一些不好记忆的乔凛默默心塞了一秒，不过今天他心情好，很快便把有些往事抛到了脑后，连带着看裴修谨也稍微顺眼了几分。

　　邵珏并不知道乔凛心里在想什么，重生一遭，莫名其妙比其他人多了十年的经历，自觉年长的他对这些打小就认识的发小有着难言的包容，就跟对自家儿子似得，出奇的好说话，也有十足的耐心。

　　几人谁都没急着进去，毕竟是很久没见了，干脆就站在裴修谨的包间门口说话。

　　“都有谁在里面？”邵珏抱着儿子问。

　　乔凛还沉浸在兄弟已经当爹的震惊里，他上上下下的打量邵珏，心不在焉道：“就咱们哥儿几个，你一走六年，好不容易回来了，谁还能在这时候脑子抽风找一些没眼识的人过来凑热闹不成？”

　　邵珏啧了一声，调侃道：“听你这语气，怎么感觉我眼下赴的是一场鸿门宴呢？”

　　乔凛总算回过神来，没好气地哼了一声：“你知道就好，兄弟我等这一天已经等了六年。”

　　邵珏叹了一口气，抓着他儿子的小手摇了两下：“哎，好害怕，儿子你等下得保护我。”

　　乔凛一哽，难以置信地盯着他：“靠，你现在怎么变得如此不要脸了？”

　　“没办法，生活不易啊，对吧儿子？”邵珏笑的挺不要脸，不以为耻反而还乐此不疲地把他儿子拉出来做挡箭牌。

　　觉得没眼看的乔凛：“……行行行，你有儿子你最大！”

　　殊不知邵倍乐小朋友完全没理他亲爸，他这会儿的目光全都在慢慢走出来的裴修谨身上，这位乔凛眼里的大尾巴狼目光原本是牢牢地锁定邵珏，但他很快察觉到了另一道视线，不禁抬眸对上了另一双漂亮剔透的眼睛。

　　邵家小宝贝似乎对他有点好奇，直勾勾地望着他。更确切点说，是望着裴修谨那双与他相似的混血瞳眸。

　　一双绿汪汪，一双冰蓝色，在走廊暖色壁灯的烘托下，会发光般的好看。

　　裴修谨面无表情地和他对视，心里可耻地被萌住了，那张如同某人翻版的小脸蛋实在让他心底生不起任何讨厌的情绪，他手指了动了动，极力忍住了想要上去掐一把某娃脸蛋的冲动。

　　把目光从小家伙身上移开，裴修谨看向邵珏，眸色淡淡地盯住他问道：“什么时候结的婚？”

　　邵珏把儿子换到右手上，对他扬了扬左手，示意他们看自己光秃秃的无名指：“看到了没？”

　　“没结婚？”裴修谨眸子微微一闪。

　　邵珏点头，大大方方地承认了：“是啊，结婚了怎么可能会不找你们要份子钱。”

　　“不过——”他话题一转，理直气壮地勾起唇角，“份子钱用不着，但我儿子的见面礼可不能少。”

　　乔凛觉得这话虽然说的挺不要脸，但他听着心里舒服，于是十分豪气地一挥手：“放心吧三儿，少了谁也不能少我干儿子的。”

　　一边说着，目光也软绵绵地往邵倍乐身上凑了凑，生怕吓着这小宝贝似得，笑的像个怪叔叔：“嗨，小宝贝，我是你新上任的干爸。”

　　邵倍乐看他一眼，很不给面子地把头扭到了一边，继续望着裴修谨。

　　乔凛：“……”

　　什么意思这是？

　　他给邵珏递了个委屈的眼神，后者冲他恨铁不成钢地摇了摇头，语重心长道：“你太猥琐了，小乔。”

　　乔凛：“……”我他妈的到底是为了谁啊？

　　简直要呕死。

　　倒是自家儿子那几乎要黏在裴修谨身上的目光引起了邵珏的注意，他低头扫了眼小家伙，又扫了眼靠在门边的裴修谨，挑了下眉：“怎么，你俩这是对上脑电波了？”

　　裴修谨若有所思地看了眼邵倍乐，试探性地朝他伸出双手，作了一个抱的动作。邵珏在一旁备感兴趣地注视着，心底也是好奇他儿子的举动。

　　他觉得他儿子高冷不是胡乱说的，除了他这个亲爹，小宝贝对别人真的是十足高冷，就连回了邵家好几天，都还是不怎么愿意让家里人抱，更别说是第一次见面的陌生人。

　　但是出乎意料地是，面对裴修谨的邀请，邵倍乐眨了下眼睛，居然破天荒地松开了邵珏，往裴修谨那边转了转，随后就被两只大手从亲爹怀里给接了过去。

　　邵珏诧异了一下，笑道：“看来我家小祖宗很喜欢你。”

　　裴修谨唇角微勾，若有似无地瞥了眼乔凛：“我的荣幸。”

　　乔凛：“……”

　　卧槽！这个混蛋是在挑衅他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