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如我们能够相爱》桃花农

7、六

　　六

　　不知怎么的，韩忆相就是感觉到，自从那天参加过聚会后，他和范庭在学校里碰到的次数明显增多了。
　　按道理说，虽然这所学校不怎么大，但是两个不同年级的人，如果很巧的话选修课可能选在一起，要不然平时擦身而过的机会也不会有几次的，至少他这学期和同班女生一个月都不见得会看到一次。可是，他现在差不多一天就能遇见范庭两三次，要说是凑巧，未免有些巧过头了，但要说是成心的，又没什么证据。
　　而且，如果只是这样而已，那也不会让韩忆相太在意，最令他感到莫名其妙的是范庭的态度。
　　像这样子，没有第一节课所以早上八点多才出来吃早点，居然也会在食堂碰到，并且他不是点个头就走，而是端着盘子坐到他对面，坐得理所当然，让人连开口婉拒的机会都没有。
　　“你早上就吃这么点儿东西？”
　　韩忆相不得不抬起头来回答，“挺够的了，我胃口也没多大。”
　　“又不是猫。”说着，范庭竟然站了起来，往食堂窗口走去，把韩忆相倒吃了一惊，他干什么？总不会是替他买吃的去吧？
　　看着他端着包子和茶叶蛋走回来，结果往自己面前一放，“吃。”然后他接着拿勺喝起自己的粥来。
　　韩忆相瞅着多出来的盘子，半天不知道该怎么办。
　　“还不吃，瞪着它干什么？再不吃该凉了。”范庭一抬眼看见他没动筷子，立刻催促。
　　还是习惯了听从命令，韩忆相终于夹起来包子往嘴里送，估计这人是拿自己的饭量衡量他吧，现在可好，吃不下也得硬塞了。
　　范庭吃饭的速度很快，虽然看起来是不紧不慢的，但非常有效率，一看就是习惯了赶时间的人，他吃完之后就靠到椅子上，拿出本书来随手翻着看，倒是要等着韩忆相吃完的样子，让他本来想拖着拖到人离开也不成了。
　　韩忆相本来就没有快吃的习惯，再加上量太大，越吃越慢，最后几乎就停了下来。范庭看了一阵子书，才感觉时间不对，看看桌上的盘子，心里一阵别扭，伸手把盘子一把扯得远了，忍不住就冲韩忆相说，“你吃不了就说出来啊！硬塞什么！自己又不会好受！”这个人怎么就这么不懂得表达自己的感觉呢。
　　先是沉默了一下，韩忆相把筷子慢慢放下，回身翻书包，“多少钱？我给你……”
　　“请你吃的，干嘛给我钱？”虽然范庭很冷静，但其实他的心里很有吼他的冲动。
　　捏着掏出来的钱包，韩忆相低声说：“自己的东西，怎么浪费也是自己的，要是别人请的就不能浪费人家的好意。”
　　范庭往椅背一靠，闭上眼又睁开。他的意思是，因为是自己请的，所以他就必须吃光，而给了钱之后才肯算了？明明那么内向，怎么有时候他又对一些奇怪的事情那么坚持呢？
　　“那好。”范庭立刻拿起筷子来，挟起韩忆相还没吃完的东西就往嘴里放，没几下子就吃得干干净净，再端起豆浆一口喝了，放下碗，“吃完了，行了吧？”
　　韩忆相刚反应过味儿来，看着他，脸立刻控制不住有点儿发红，对于正常人来说俩男的混着吃没什么，可是他是同性恋啊，这感觉就像正常人和异性合吃东西似的，而且他吃了的还有自己咬了一半的包子，这也太……弄得韩忆相头低得下巴快碰着自己前胸，怎么也不好意思看人了。
　　而另一个人，看着他那样子，刚才不痛快的心情倒是一扫而光，甚至居然有点想笑了。
　　如果这时韩忆相有抬起头来看到范庭控制不住微微扬起的嘴角的话，也许他就能早点明白，这些日子的偶遇背后真正的原因了吧。

　　周五，是毕业晚会举行的日子，所有学生会的成员都要到场。韩忆相能干的事，其实基本上早都干完了，现在过来也只能站在一边看着一堆人忙来忙去进行最后准备，以他微薄的存在感，也没几个人会注意到角落里原来还藏着个闲人，否则估计他早就被叫来当苦力了。
　　到了快开始的时候，范庭推辞了坐到中间一排嘉宾席去，而要跟学生会的人坐到一起。礼堂里是三大纵列的座位，学生会坐在预留好的右列前几排的地方，本来人数里也没有算上范庭，而且后面的座位早就被来参加晚会的同学占得满满的，他虽然过来了，但却找不到位置可坐。他也没介意，让人从后台直接找了把椅子出来，就随便拣座位席旁边的走道上坐了下来，而好巧不巧的，偏偏就坐在了韩忆相旁边。
　　本来韩忆相早早选了靠边的位置坐，自然是为了少与人接触，也免得被人注意叫去做什么临时的事，可现在范庭往他旁边这么一坐，倒让他想后悔也来不及了，恨不得这时候立刻走掉算了。
　　范庭倒也知道他现在是紧张得可以了，所以就没立刻怎样，从他前面的桌上拿起来晚会的节目简介单子，随便看了起来。
　　韩忆相坐在那里，眼神是既不由自主地往他那儿瞟，又不敢往那儿瞟，最后就干脆定在舞台上面，管它开始了没开始，从最上面的灯光一直研究到地板，倒也一点点放松了下来。
　　等唱过去几首歌也看过跳舞了，台上面主持人开始组织第一次现场活动，气氛也比刚才热了很多，抢着报名的跟起哄的，闹得礼堂里震人耳朵。范庭就选这时候，往韩忆相耳朵边凑过去，用不是很大但绝对能让他听见的声音问：“你跟赵楠是不是挺熟的？”
　　因为一直目光注意在台上边，而且周围实在太吵听不见什么声音，韩忆相根本没注意旁边范庭的动作，一直到热气呼到他耳朵上，听到他的声音，才猛然反应过来，吓得立刻头一闪，险些从椅子上跳起来。
　　范庭是早就猜到了他反应会这么大，一看他身子动就忙伸手按住，免得惊到周围人，等安稳了之后，还挺严肃地说：“怎么这么大动静？我问你句话，至于吓成这样吗？”
　　“那，你也别……别贴着我……耳朵讲啊……”韩忆相说得声音越来越小，下意识地手抚上刚才被吹得热热痒痒的地方搓了两下，范庭看他那样子，差点就想笑出来，又赶紧忍住。
　　“现在这么吵，我要是不离你近点儿，你哪听得见。”范庭觉得自己现在实在是有些无赖的意思了，哪里还像严肃冷漠的会长样子，而这都该眼前的别扭人儿负责，“算了，那么介意这个干嘛，还没答我呢。”
　　“啊？”被范庭晃得有点跟不上思路，韩忆相才想起来他有问话，可是这问题也实在太……“我们俩就是……以前高中同学啊，现在就普通朋友，怎么了？”他问这个，到底什么意思？
　　“没怎么，看你们俩挺熟的来着，随便问问。”
　　“哦。”听他这话，韩忆相才有了些想法，难道范庭对赵楠有意思？赵楠感觉的确是个不错的女生，人长得也可爱，性格又开朗，跟范庭也是一个年级的，不过还真难想象，他那种对人冷冷的性格，居然会喜欢赵楠那型的？难道真是互补不成？
　　之后范庭就没再问他什么问题，也没像刚才似的有什么奇怪行为，不过韩忆相可不敢再完全放心了，时不时提心吊胆地瞟他两眼，又怕被他看见，感觉跟做贼的也差不多。反倒是范庭，当没注意到他的小举动似的，时不时观察一下整个厅里的情况，还有嘉宾席上的动静，确定一切顺利后再看几眼节目，也不怎么上心，倒把节目单子反反复复瞅了好几遍，有时候还拿表算时间，也不知干什么。
　　等晚会进行了快两个小时了，也就到了尾声，倒数第二个节目是个舞台剧，十几个毕业生合演的，主要内容挺大胆的，是有关两个因为毕业而面临着分开的学生情侣，从他们一开始的偶然相遇，然后浪漫甜蜜的热恋，到大四时忙着找工作，结果却不能再待在同一个城市里，男的在本市找着了不错的单位，女的却没着落，必须回家乡去。虽然演技跟专业人士肯定没的比，不过被这些深有经历的人演起来，在感情上很能产生共鸣，台下面自然也有不少将要面临着分开的情侣们，看到这个感触格外的深，看到后面厅里居然开始有啜泣声，想是情感丰富的女孩子开始掉眼泪了。
　　韩忆相看着，从原本的甜甜蜜蜜到后来的快要分手，难免也就想起了自己，虽然情况不同，但那种将要和爱人分开的痛苦却是一样的。正想着，台上面女主角已经主动向男孩子提出来不再在一起了，免得以后两个人更痛苦，边说着也是边忍着眼泪，那男的却拉起她的手，说：“我绝对不要就这么放弃了。我爱你，不管你在哪里，不管你是什么身份，甚至就算你现在变成男的我也还是爱你！”
　　观众立刻噼哩啪啦为他的表白鼓起掌来，而韩忆相听到最后半句却是心里猛的一震，就有种奇怪的感觉漫了上来，而这时候，范庭突然唤了他一声。
　　这次范庭没使什么招，一直等着他转过头来正正看着自己，然后用就他们俩人能听到的音量一字一字地说：“你，是同性恋吧？”
　　“轰”地一下子，韩忆相听不到台上和周围的其它声音了，只感觉心里惶惶的，整个脑子被他的问话冲击得白茫茫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