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前,以后》桃花农

5、五

　　五

　　上户彩发现，自从那天安排了总裁和松浦亚弥小姐约会之后，他便像换了个人似的，一百八十度大转变，从主动参加各种宴会变成坚决不参加任何宴会，全都推给副总山下智久处理，害得山下抱怨连连，直叫嚷着要加薪水。
　　早上九点整，上户彩冲好两杯可可亚端进总裁室里，一杯放到红木桌面上，一杯则递到正在抗议的山下手上。
　　“小彩，你的手艺永远是这么棒，谁娶到你当老婆一定会幸福死。”讲得口渴的山下连喝几口，毫不吝惜地大大夸奖，然后继续转向泷泽，“不管你自己有什么理由不想参加，也不该都推到我身上啊，你总也该分担一点，不然累死了我对你也没几分好处吧，或者你真讲个理由出来让我听听倒是。”
　　而泷泽则是维持着一直的看文件姿势，丝毫不为所动，“你若是累了便也不去好了，总不至于公司就因为这个垮了，说得什么大事似的。”
　　山下唇红齿白的秀气脸庞上立刻写满激动，挥着拳头道：“不是这样说好不好，去不去是一回事，有没有理由是另一回事，别想给我糊弄过去。”
　　“看你，哪还有半点儿商场儒将的样子，让人看见了笑话。”泷泽抬起头打量他，边打量边啧啧有声，弄得山下智久不知道该脸红还是脸白，就在他要暴走的时候，泷泽无边际地飞来一句话，“我晚上要跟右典他们去打保龄球。”
　　一下子让山下智久反应不过来，愣了一下才喊道：“你们又没叫上我！太过分了啦……”
　　泷泽连头也不抬，“你也去的话，那谁来参加晚上的慈善晚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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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山下智久气得话都快说不出来，喘过一口气后反驳：“你刚才不是还说不去也没关系？那我凭什么要去。”
　　“是啊，只要你不介意今天主办人是咱们的老客户三浦夫妇的话，当然一年八千万其实也不算什么对不对？”
　　“我……”山下发现再这样谈下去他大概真的要吐血了，自从认识了泷泽后他早该对这种受尽欺压的生活认命了才是，但仍是不甘心地回了一句，“好，我去！不过像你这样子压榨劳工的人迟早会得到报应的。”说完还用挺秀的鼻子哼了一声配合。
　　看着山下智久气嘟嘟地走出办公室，泷泽秀明放下了手中的文件，双手支着下颌，黑色的瞳眸无焦距地看向窗外。说到报应，其实自己现在连去参加宴会的勇气都没有，又何尝不可以说是一种报应呢？对于以前伤害了今井翼的报应。
　　他不想再看到今井翼了，每看到一次，就会觉得自己更失控一分，情绪，行为，都会被他牵引着，他已经感到自己都不像自己了，可是今井翼呢？他只需要冷淡地看着他，冷淡地对他说话，冷淡地当他是一个陌生人，就已经可以使他忽上忽下，忽喜忽悲，他已经不想再这样下去了。
　　如果单单下定决心还不够的话，他可以强行断掉所有和他见面的可能，这样就可以不用再为他烦恼，当作他没有再次出现在自己眼前，就好像他在国外的这五年来一样，自己不是也一切如常地过下来了？只要，当作他不在就好了。

　　解决了一件比较棘手的签约案，令泷泽的心情十分地好，晚上出现在俱乐部里时也是笑容满面，令许多正在健身的男人女人频频回首。
　　走进保龄球馆里，伊崎右典一看到他就夸张地张大嘴感叹：“这位帅哥，你是想让这儿的人都阵亡吗？居然笑得这么灿烂。”
　　泷泽继续笑着脱下外套甩手抛向他，中途便被央登拦了下来，“我知道你嫉妒我牙齿比你白，不过反正央登都不介意了，你就想开一点儿吧。”
　　当然，泷泽这句话说得无心，但听的人可就不这么想了，一直坐在旁边的堂本光一立刻注意到两兄弟齐齐作出反应，央登的杀人眼光也许可以忽视，但右典的诡异笑容就值得警惕了。
　　果然，右典立刻笑眯眯地抛下炸弹：“我只是以为你是因为跟今井重修旧好了所以才笑得这么开心，难道不是么？”
　　一听见今井翼的名字，泷泽的脸立刻慢慢冷了下来，最后却叹了口气，“你非要说得这么狠么？”
　　见他那样子，光一知道他们两个之间事情曲折，赶紧出来打圆场，“好了好了，人既然来了，还不开始玩等着什么？今天输了的人可要请喝酒的。”
　　央登也配合他道：“请喝酒就请喝酒，最有可能掏腰包的还是堂本大少爷你吧。”
　　泷泽也领他们好意，便当刚才的话没有过，换了自己的专用鞋再挑好球，才发觉少了个人，“怎么不见刚？王子把公主弄丢了么？”
　　听着他的调侃，光一却是面不改色，“他跟智久一样，参加慈善晚会去了。”
　　泷泽有些不信地问：“你舍得？”
　　“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光一微笑着回答。
　　泷泽不得不承认，在他所有认识的人中，堂本光一是最深不可测的一个，几乎抓不到任何弱点，而他最强的地方就是，让人看起来觉得是那么温和无害，幸好这种人是他的朋友，而非敌人。

　　四人分成两组进行比赛，当然，是伊崎兄弟一组，泷泽和光一一组，四人都是运动的好手，但很显然伊崎兄弟对保龄球更擅长一些，默契又佳，两组人的差距很快就体现了出来，分差越拉越大。
　　最后，泷泽光一以183比215败北，四人坐下休息时，右典毫不客气地开始数着自己要喝什么酒，说得越来越高兴，而央登则边抚着他的背边宠溺地看着他讲得兴高采烈。
　　泷泽自然不服气，挑衅要求再比一次，而右典则坚持让他们请客，两个人像小孩一样争得脸红脖子粗。
　　光一正看他们有趣，突然手机铃声响了起来，是刚打过来的。迅速地掏出手机接听，在刚听到对方的话后，光一吃惊地喊出来，“什么？”
　　三人的注意力一下子都转移到他身上，却见他只是握着手机认真听着，然后点头，重复说着“明白了”，最后嘱咐一句“那你先过去，我们马上赶到”，便挂了电话。
　　没有理会三人疑问的目光，光一双手握着电话思考了一下，然后抬起头来严肃地看向泷泽，缓缓开口：“秀明，今井在去参加晚会途中出车祸了，跟一辆卡车相撞，现在刚正赶往医院。”
　　“……”泷泽秀明的脑子有一瞬间的空白，完全无法反应光一的话，只能无意识地喃喃，“什……么……”
　　光一继续说：“我预备马上过去，你要不要也一起来？还是你并不关心，觉得无所谓？”
　　凡是看着泷泽的人也知道此时他的脸色有多苍白，显是已经被这突然而来的消息冲击得根本说不出话来，可光一仍是冷静地看着他，重复了一遍，“你要不要一起来？”
　　“我……”汗水滑过他的脸颊，不知道是因为刚才运动过度还是恐惧，“他……”想要问的问题就在口中，却无法问出，生怕得到的答案无法承受。
　　一旁的右典早急得不耐烦，“还什么你呀我的，赶紧过去才是真的，大家一起走！”说着就和央登一左一右地拉着他往外跑，光一则跟服务人员交待了一句就快步赶上他们一起往停车场跑去。
　　因为怕泷泽情绪不稳，光一坚持让他坐自己的车而把他的车留在这里。边操纵着方向盘，光一乘看车镜时注意着泷泽，见他一直闭着眼睛。
　　从坐上车的一刻起，泷泽才任由自己软了四肢，刚才跑步时的力气全没了，一阵虚脱。两只手颤抖得厉害，必须握在一起紧紧捏着，心疼得什么似的，可又好像已经不是自己的一般毫无感觉，只能听见砰砰的一下下像擂鼓般的心跳声。
　　“别担心，一定没事的。”光一伸出右手拍拍他，却感到掌下的人一颤。
　　“光一……怎么办……”近乎呜咽的声音从口中挤出，泷泽将脸埋进手掌中，“我害怕……我不敢去看，我真的好害怕……我不敢想……”
　　看着这个慌乱如孩子般的人，光一轻声说道：“明明很爱他，不是吗？那为什么不早点说出来？非要到这个时候……”
　　“我爱他？”泷泽茫然地放开手，看看光一，再看向前方，“是啊……没错，我爱他……原来我爱他……原来这就是爱……我爱他……也许从很久以前就爱他……要是承认我爱他就能让他没事的话，要我承认几遍也无所谓……我爱他……可是他还不知道……呜……”
　　泷泽秀明终于在不断的喃喃中，就这样哭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