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衣》早凉雨

52、第三十章

　　天没有下雨，但若是有人知道缀灵宫有这么一场变故，不论他是谁，他都必定要为之震惊！缀灵宫是几百年的传承，他们所守护的灵药可不亚于日落谷的抚殇。只是素来的悲都是来得这么突然。
　　天色一直很昏暗，想下雨，但一直没有下，它似乎想等待点什么。
　　青绿色的长裙随着柳灵儿转动的身子飘扬了起来，长鞭如灵蛇一般曲折、迅速、猛烈地向着粉衣女子青葱般的脸袭来！情烟侧身躲避，躲开这条凌厉的毒蛇！她往后一仰，心中兀自暗笑，却不料左手已被紧紧缠绕，柳灵儿用力一扯，长鞭又绕到背后狠狠地抽了一鞭子！一条长长的血痕在她白皙的皮肤上绽开，粉色的衣裳也绽开，抑不住的血沿着她的背部一直流到脚跟。但她的面容却还是露出了诡异的笑，她笑得着实诡异！笑得如此凄惨！美得令人窒息，但美人的笑通常都容易让人见血！
　　青衣长裙的柳灵儿自豪地收回了鞭子，放话：“哼！你的背部一定很疼吧！”她连正眼都没有望过情烟。
　　即便如此，情烟的媚笑仍可让人活生生地冒出一身冷汗，她的眼睛里泛着笑意：“你还是那么自信，不过，我很欣赏你的自信。”血仍在一滴一滴地沿着她的背部直到脚跟滴下 。
　　青衣长裙的柳灵儿右手再次挥动起长鞭，将她十六年来所有的造诣灌入到手中的长鞭，灵蛇一样的长鞭直直地钻入地下，钻开土壤！钻开石层！一直弯曲蔓延，在情烟瞳孔中肆意。她并不是没有见过使鞭子的人，只是眼前这个人年纪轻轻就练就出如此成气候的武功，实在罕见！不过，她认为很可惜，因为这样的武功即将毁于一旦！
　　长鞭从情烟所处的位置附近破石而出！碎石在四处飞溅！情烟已向后退了三步，她的身手轻快灵活，绝不是一般人可比的，她躲开了所有的攻击，直到一条似盘蜷的大蛇的长鞭在地上被掀开，她才知，自己已被包围！
　　柳灵儿将内力注入在这条长鞭中，她右手挥动着长鞭，衣袖间有一阵凌厉的风，她的发丝早已凌乱。纵然她只是一个小巧的身躯，但她此刻却变得从未有过的高大。不过，太可惜了……她把一切的赌注都押在了攻击上……
　　重重的黑云压在缀灵宫之上，闪电从天空的缝隙中出来，又划出了另一条缝隙！但却一直没有下雨，是不是雨，在等待着什么？
　　柳灵儿毕竟还是十六岁，她在包围着粉衣女子的圈子中，漏了一条缝隙！一条仅有三指宽的缝隙！但这绝对够了，缝隙已经容得下一个铜铃的通过了！这个短暂的时间也足够让铜铃发出了！
　　天无情地打着雷，闪电将天边撕开一条裂痕，世界仿佛被一场漫长的夜笼罩着，缀灵宫在呜咽。一个铜铃自情烟弯指勾出后，便穿过了长鞭的缝隙，打穿了落叶，陷在了柳灵儿的心上！太快了，似乎连柳灵儿自己都察觉不到，但她的体力一截一截地流失着，她手上给予长鞭的力量也缓了些。情烟破开了长鞭，一声声的笑意在这里回荡：“小姑娘，难道你就不打算看看你心上的伤口吗？”
　　“什么？！”柳灵儿一惊！蓦然瞧见心口处的衣服渐渐染红，身体发紧，最后血变黑……
　　情烟背后的血仍是红色的，仍是炽热的。
　　听说在缀灵宫的主人在死时，若是缀灵无继承人，缀灵宫地底下的机关就会启动，缀灵宫就会瞬间崩塌。但缀灵现在还没有崩塌，说明柳灵儿的心还没有死。但情烟的最终目的，就是让她心死。
　　青衣重重地坐下，她的手仍握着长鞭想去守护这一切。
　　“哼！宫主，我早说过了，为了一个朋友，不值得！”她笑得正欢颜，眼睛里却有些莫名的落寞。
　　“因为你没有执念……所以你认为不值得……”柳灵儿一直这么想。
　　“茗烟……茗烟……我好舍不得你……”她的眼泪流在心里。
　　“你错了！你们太重所谓的情谊了！才会招致今日的结果！”她尝试着用最毒辣的言语去讽刺柳灵儿。但看来，她才是最可悲的。
　　“茗烟……我总算完成了心愿，虽然此刻你不在我身旁，但是……但是我的心还是在你心上……有点舍不得你……”柳灵儿心上的悲伤已然溯流而上。
　　“宫主，可惜你不会淬毒。呵呵呵，可惜呀！否则，我的伤早就可以把我置于死地了！你们一昧地顾着情谊，太可笑！”
　　她的声音柳灵儿似乎已经听不见了，她默默地倒下，她在等一个人。
　　缀灵宫门前的河水凝结。青衣躺在河边，凝望着天道的凄凉，手指上的眷念是她摸不到的脸庞，眼角流转的是悲伤，青丝挽起的是一段剪不断、理还乱的情。缀灵的沉寂在大地蔓延……
　　她，在等她。

　　“轰！”天很是阴沉，她有种不详的预感。她停下了步伐：“城离，我忽然想起一位故人，她可能有危险！”
　　“故人？”他不解道。
　　“缀灵宫柳灵儿！”她笃定道。即便这原本并不打算让他知道。
　　“茗烟，你怎么会认识她？”带着三分柔情，七分责问。毕竟，她的任务名单上曾有“柳灵儿”三个字。
　　“她救过我。城离，恕不从命！你们可先回去煞遥，一路上有你们，精魂不会丢。”她说的不是命令，而是哀求。虽然眼里并无泛起泪光，但却更有说服力。
　　他顿了顿，脸色黯然，沉吟道：“我一会去缀灵找你，最好别让我发现你不在缀灵。”
　　她知道他必定是同意了，没有异样的喜悦，只有更多一分的担忧，她行了跪拜礼，掉头便走。
　　天黑得如泼墨一般，乌云一层一层压下来，如同一场厮杀的战场，如同一支急律的曲子，如同怒气迸发的暴君。她没有骑马，而是用轻功代步，因为骑马会暴露行踪。一抹黑色的迅影飞过，路旁的花骨朵稍开，芳香还未来得及传入鼻腔。雨已经开始下了，一滴、两滴，瞬间倾盆大雨，打湿了她的发丝，打湿了她的衣襟，她的步伐更加急促，但是她的心情却杂乱无章。
　　缀灵宫，柳灵儿。
　　黑衣女子的衣服已全部湿透，湿重的衣服使她的步伐更显沉重，在泥路上留下一个一个深陷的足迹，茗烟的心早已深陷泥潭。大雨有些凉，原本紧紧束起的发丝滑落，她彼时面色木然。忽然之间她又抑不住心中的波澜，脸忽然变得狰狞，身形也踉跄。虽然她还没有见到柳灵儿，但她心中也已然有个结果。诚然，她骗过了所有人都无法骗过自己。她再往前十步，便有可能目睹缀灵成为废墟的事实。面对这样的事实，她的确充满了愧疚。故人，她早该想到柳灵儿。
　　茗烟几近抽搐，或许谁都没有见过她这般丑陋的模样，即使在她还是铭雨颜时，她的师父或者师兄都从未见过。她一边走，几近抽搐，手在颤抖，泪刚涌出来，又被大雨冲刷。直到她走到第十步，在缀灵前，她见到了如她所料的一幕，也见到了意料之外的一幕——缀灵宫依旧伫立在那儿，同样的青砖红瓦，但柳灵儿却到在了门前，倒落的地方有一片淡淡的血印。茗烟扑倒在地，泥泞在她身上沾染。她喃喃道：“这不可能……这不可能！这不可能！”不知她是否疯狂，只是她感谢大雨冲走了那滩血！她爬到了柳灵儿面前，是那个曾经鲜艳活泼的人，同样是黄衣青纱，只是，只是人已无甚血色。
　　黑衣女子的手在颤抖：“灵儿，灵儿，我好对不起你……”只是柳灵儿凄然一笑，她听不见她的声音，或许柳灵儿根本没有发出声音。只能隐约见到柳灵儿的口型，说的是一个人的名字——茗烟。
　　“这不可能……这不可能……”茗烟在痛哭，哭碎了心，哭碎了缀灵。缀灵轰然坍塌！
　　“什么？！死了！居然死了……”她用尽所有力气去不敢相信这个事实，她抽搐地哭着，她抚摸着柳灵儿的脸，手上攥着两个鲜红的铜铃，因为染了血！洗不掉的血！
　　茗烟诚然太难受了，忽然间她放下了柳灵儿跑去了远方，在不停地呕吐！悲伤灼伤了她的喉咙，埋没了她的清醒，噬尽了她的体力。呕吐，可能是她发泄的好方法。
　　“柳灵儿……柳灵儿……是情烟，是她！是她杀死了柳灵儿！”她的拳头攥得可紧，但她又忍不住要呕吐。
　　累了，她便睡在地上，睡在雨中。乌黑的长发贴近了她的脸庞。眼睛半闭，后来她瞧见一丝阳光，有些暖人。茗烟知道，他来了，一切都会暖起来，于是她悄然闭上眼。

作者有话说

　　我会加油的！！
希望大家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