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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 3 章 ...

  •   第三章
      堂屋里放了一张八仙桌,周围坐满了人,小孩儿没地方坐上不了桌,围在旁边的小桌子上吃饭。

      “姑姑!”

      小孩子眼尖,吃饭又不用心,打打闹闹间瞅见了门口站着的舒苒。

      一个小姑娘朝门边跑了过来,拉住舒苒的手:“姑姑,你醒来啦?”

      刘小虎很得意,觉得自己比妹妹多知道些事情:“姑姑下午就醒了!”

      刘小龙捧着饭碗扒了一口饭,抬起头,用一种怀念的口气说:“姑姑喂我吃的糖水煮鸡蛋真好吃。”

      小姑娘是刘钢钉的女儿,叫做刘小花,今年才三岁,听着两个堂兄炫耀的说着话儿,“哇”的一声哭了出来:“姑姑,你醒来也不告诉我,我也要吃糖水煮鸡蛋!”

      “谁叫你不跟我们一块儿玩?”刘小虎跳到刘小花面前,端了饭碗冲她扮鬼脸:“谁叫你跟隔壁小叶子她们玩去了?要是你跟着我们一块儿走就能吃上糖水煮鸡蛋了!”

      听刘小虎这样一说,;刘小花更难受了,哇哇哇的哭得更厉害了。

      刘钢钉媳妇孙珍珍站起来,脸黑黑的走到门口,一把拉住刘小花:“哭啥哩,谁叫你是个丫头片子,没人疼你!”

      舒苒有些吃惊,看起来这个嫂子对她似乎有意见?

      她怎么知道家里还有一个小姑娘呢?而且她大病初愈躺在床上,总不至于到外边去寻了这个小姑娘来喂糖水鸡蛋给她吃吧?

      “珍珍你说啥哩!”刘钢钉有些尴尬,赶忙喊住自家媳妇:“不就是没吃上鸡蛋吗?下回娘煮鸡蛋的时候给小花弄点吃就行了。”

      孙珍珍牵着刘小花的手走到饭桌旁边,一屁股坐了下来,看了看桌子上两个菜碗,用筷子夹起一点点油渣子放到刘小花碗里:“小花,吃肉。”

      除了过年,乡下人一年到头难得吃上一次肉,生产队里有养猪场,可那猪肉大部分是供到城里去的。只不过平常猪出栏的时候,瘦肉送到城里去,肥肉有一部分留在公社,煎出猪油来卖给村民——炒菜的时候猪油必不可少,或多或少要放一点。

      家里穷得买不起猪油的,一般就会买一块肥肉,用绳子吊在灶台上边,做菜的时候拿了肉到烧热的锅子上擦一擦,也算是放了点油打底子。家里条件稍微好些的就会去大队那边买些猪油,顺便捎上几两猪油渣子回来炒菜,也算是吃上肉了。

      油渣子是肥肉煎出猪油以后剩下的那一丁点东西,吃到嘴里还能咂摸出油水来,可香哩。

      孙珍珍在公社那边的供销合作社里做营业员,每次有油渣子供货的时候,她就会预先弄出一点带回家——油渣子是抢手货,不提前装好肯定轮不上自己,虽然每次只能买上那么三四两,可也是难得的美味。

      刘小花嘎巴嘎巴吃了一点油渣子,眼睛眯了起来:“真香!”

      刘大牛皱了皱眉:“让小花去那一桌,这边座位留给红英的。”

      八仙桌旁边可以坐八个人,刘家也刚刚好八个大人,真没座位留给小娃儿。

      孙珍珍很不乐意的哼了一句,又给刘小花夹了两点油渣子:“去吧去吧,到那边呆着去,该夹菜就夹菜,别傻不愣登少吃了东西。”

      刘小花“哦”了一声,捧着饭碗走去那边小桌子上头。

      “红英,快过来坐。”

      刘大牛指了指空着的那个位置:“总算能出来走动了。”

      舒苒走进堂屋,饭桌上上有一盏煤油灯,灯光微弱,可还是能将桌子旁边的人看得清清楚楚。桌子上首坐的是她的便宜爹娘刘大牛和黄秀梅,左边是大哥刘铁柱和大嫂高小云,右边是二哥二嫂刘钢钉和孙珍珍,下首坐着刘金强,刚刚刘小花坐的位置空了出来,看起来平常她就是坐这儿的。

      她坐到了刘金强旁边,再看了看桌子旁边的人,一律穿着灰色蓝色的衣裳,款式不分男女,瞧着差不多模样。

      只是……身边这个年轻后生的眼神有些奇怪,给她的感觉,这是一个未长大的少年,眼神纯真清澈,有不属于他这个年纪的纯真,就跟那些几岁的小孩子一样,墨玉般的眼珠子显得天真无邪。

      他有一种与年龄不相符合的童真,这究竟是为什么?

      系统简洁的告诉她原因:“刘金强是你三哥,小时候发烧脑子有些不好使。”

      舒苒心里顿时有些难受,其实这一切都可以避免的,只不过这年代医疗条件有限,父母亲可能也没那么重视,她瞥眼看了看刘金强,心里遗憾又惆怅。

      “红英,得多吃点饭才行。”

      大嫂高小云起身给舒苒添了一碗饭:“都两天没吃啥了,得吃点好的补补身子。”

      她瞥了对面孙珍珍一眼:“弟妹,下午娘给红英煮了个糖水鸡蛋,你也眼热这个?不就是小花没赶上趟嘛,下次有啥好东西,我喊她来我房里吃!”

      小姑吃好东西,还惦记着分点给两个侄子,高小云挺感激的。

      妯娌也真是小气,就这么一点点鸡蛋也给惦记上了,小姑又不是不给小花吃,只是当时恰好小花没在家里。

      孙珍珍的脸一沉:“大嫂,我可真得谢谢你了!”

      大嫂能有啥好吃的?每天都在地里头刨食,不像她还能在合作社里弄点好处——不说多了,橘饼碎片这些还是能弄那么一点点回来,哄着小娃儿们甜甜嘴。

      “小云,你少说两句。”

      看得出来老弟嫂不高兴,刘铁柱赶忙制止了高小云说话:“红英,吃点油渣。”

      “红英是受了风寒,现在哪能吃油食?反胃!”孙珍珍夹了一筷子青菜到舒苒碗里:“吃点清淡的对身子好。”

      舒苒没说话,低头尝了一口青菜。

      这可真是太清淡了,她估摸着应该是水煮出来的,没有一点油星。

      刘大牛看着女儿低头吃饭,一声不吭,心里头怪难受的。

      他有三个儿子,就一个女儿,从小把这个幺女宠着,真是要什么就有什么。只要是她开口,他就想方设法的要帮她寻了什么过来,尽量不让她失望。可是没想到太娇着养女儿也不是啥好,等到长大以后他便觉得有些头疼——红英竟然喜欢城里来的宁知青!

      女儿喜欢谁不要紧,最重紧的是人家不喜欢她。

      刘大牛到现在还记得那件事情,红英小时候爱吃甜东西,拉着他的衣裳嘟嘟囔囔的要糖吃,可那阵子哪有什么余钱去买糖?他只能趁着中午收工的那一段时间上山去寻那些白杆儿野菜,把叶子捋了,留芽尖尖上边一段,塞到嘴里能嚼出点甜水儿出来。

      可这宁知青不是山上的白杆儿野菜,总不可能绑着他送到红英身边吧?

      “红英,这几天你就暂时在家里休息着,别去出工分,等身子好起来再说。”刘大牛本来想旁敲侧击的劝两句,可又不知道该怎么开口,只能劝着她在家里多呆着,别到处乱晃,万一见了宁崇才,只怕她又会想入非非。

      “爹,我想借几本书来看。”

      “啥?”桌子周围的人都睁大了眼睛:“看书?”

      “是啊,看书。”舒苒有些奇怪:“有什么不对吗?我想看书去考大学!”

      她今天下午想来想去,能摆脱农村里干活的路子只有一条——考大学。

      念书的时候当然就不能下地干活了,得一心一意看书准备考试。

      孙珍珍发出了“吃吃”的笑声:“红英,你这是……”她本来想说“傻了吧”,可一想到小姑在家里受宠的程度,自己要真说出这几个字来,不说公婆会生气,只怕刘钢钉回屋就得和她吵架。

      刘红英才勉强念了个小学毕业,初中都没上过,想要念大学,这不是在做梦吗?

      刘大牛也觉得不可置信,红英这是被水淹坏脑子了吧?咋想起说要考大学了呢?虽然说现在是推荐入学,只要生产队、大队、公社一级级的推荐上去就行,可总得要有些打底的东西吧。

      早几年大队推荐上去的那个大学生跟村里人说过这程序,虽然大家都是推荐指标弄上去的,可到了县城也是要考一考的,要是成绩实在差劲,照样会被刷掉退回来——刘大牛本来合计着要让刘金强去试一试,听着那么一说,又不敢下手,万一在县城被退回来,那多丢脸哩。

      自家儿子念了多少书,他这个当爹的心里头有数。

      可是没想到女儿今天忽然提了这样一个要求,她想去念大学。

      “红英啊,听说不光是靠推荐,到县城里头要考试,县城考过了去省城也还要考一考的。”刘大牛犹犹豫豫的看了女儿一眼:“你……还是算了吧。”

      舒苒知道便宜爹疼女儿,连忙撒着娇的说话:“爹,不试一试怎么知道呢?现在是三月,很快就要来推荐指标了,你就帮我弄一个好不好?”

      刘大牛最见不得女儿撒娇,心里马上就软了几分,坐在旁边的黄秀梅也在帮腔:“就让红英去试试呗,她又不是表现不好,咱们家也是根正苗红的贫农出身,为啥不能弄个指标?”

      “这个嘛……”刘大牛想了想,点了点头:“等着公社要推荐名额的时候,我就把红英的名字给报上去。”

      每年大队都会有推荐指标过来,一般是三到四个,先是在各个生产队摸个底,如果没有娃儿愿意出去念大学的,这才考虑到知青里选人。生产队选了人推到大队,大队把关定好人再推荐到公社去。一个公社有十来个大队,筛选以后能送二十五六个去县城,再由县城那边通过考试选掉一些太差的,大部分都给送出去念大学了。

      公社方面他可以去想想办法,只要在县城里考试成绩不太差,红英或许还真能念上大学哩——刘大牛对自己女儿的聪明相当自信,小学的时候红英成绩一直都是挺不错的,要不是她自己坚持不念书了,他们还真打算把她送去念初中的。

      刘大牛点了头,舒苒很开心:“谢谢老爹!”

      “谢啥哩!”刘大牛望着自己闺女,乐呵呵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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