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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第 9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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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煤油灯的光线很弱,书本上那团暗黄色的影子憧憧,那些字又比较小,有些看不清楚。
舒苒把侧面那个调节的小棍拨开了一点点,灯火亮了一些。
只是看着那些字还是有些不舒服。
由奢入俭难,习惯了以前亮堂堂的现代化生活,现在看着这昏暗如萤火之光的那种亮色,实在有些难以适应。
“萍萍姐,晚上不适合看书,我明天白天自己看得了,有什么不懂的就来问你。”
才溜了一眼,舒苒就把书合上了:“反正时间还早呢。”
这县城里的考试,少说也得要七月份上头去,自己稍微看看这个年代书里的内容,应该没问题吧?要是一个新时代的大学生回到七十年代,还考不过那些高中生,那自己可是蠢出了新高度。
潘萍听她说今晚不看书,有些吃惊:“红英,学习贵在坚持,你可不能放弃啊。”
是不是刘红英觉得什么都看不懂,所以不想学习了呢?潘萍忽然觉得有些同情,乡下的姑娘没念过什么书,看书对她们是一件很为难的事情,既然刘红英帮了自己这么大的忙,自己也该为她尽一份力。
人是很奇怪的东西,原来还想着李红英在考试里不及自己才好,现在见着她无心向学,潘萍又希望她能尽量多学点东西。
或许是对弱者都会有同情心,也或许是因为对自己不构成威胁,所以才会大度。
“我没放弃,我明天看,现在有些头晕。”舒苒冲着潘萍笑了笑:“我知道你是为我好,可是我这身子还没好完全呢。”
“哦,哦,原来是这样。”
潘萍想到了刘红英早几天曾经掉进池塘的事情,不免有些歉意:“不好意思,是我太着急了,你先养好身体再来看书吧。”
舒苒点了点头,把她送到了门外:“回去要小心啊。”
潘萍朝她挥了挥手:“没事,我视力不错,你别担心我!”
站在门口,看着那人渐渐走远,月色将她的影子拉得长长,斜斜的投在地上。
“潘萍可真不错。”黄秀梅跟在后边走了出来,看着那个远去的人,感叹了一句:“挺实在的一个姑娘。”
舒苒转身朝里边走:“还行吧。”
不知道潘萍是真的没找到初中的书还是故意的,原主才小学毕业,要她跳过初中学高中的内容,怎么能够理解?所幸的是已经换了个芯子,自己对这个年代高中的知识应该能够掌握。
第二天一早起来,舒苒拿着那几本书翻了翻,发现里边的内容很浅显,她差不多都知道。
咦,说不定还能考个状元呢,她有些开心,笑了起来。
看了一阵子书,她有些乏,准备出去走走。
外边田间依旧是不少人在热火朝天的干活,弯着身子在插秧,大家干得非常认真,似乎都没看到在机耕道上遛弯的舒苒。
她沿着小溪屯子朝前边走,才走了一段路,就看到路边的田地里有一个算得上熟悉的身影。
那是宁崇才。
舒苒皱了皱眉,心里忽然有惋惜的感觉。
这些天她也听说了一些关于宁崇才的事情,这小伙子有才能,会写诗什么的,会吹笛子拉二胡,春耕的空挡,大家都会让他吹笛子来助助兴。
大嫂高小云跟她说,这宁崇才真是个不错的娃,只可惜……
“唉,要不是他家那个成分问题,咱爹娘肯定希望你们俩能成呐,那可是一个好青年。”
“成分?”
舒苒心里暗自琢磨,学历史的时候,对这一段历史没有详细叙述,而且自己是初中学过的,年代久远,已经不大记得清楚了,也不知道这年头成分是怎么划分的。
“哎呀,红英,你还不知道他家的成分啊?”高小云有些着急,难怪小姑子追着宁崇才跑呢,原来公公没有和她说这事啊:“他是黑五类子女,他爷爷是大地主,大资本家!”
系统及时的给舒苒科普了一下。
黑五类子女是指那些出身不好的人,有五种类别,他们的子女在毕业分配、招工、参军、提干恋爱和婚姻等方面都受到歧视。
这大概是百度来的吧,舒苒撇了撇嘴。
不是说是文ge初期吗?现在七六年,都到末期了,还有这些歧视?
“宁崇才,吹一支小曲吧。”
忽然,一阵哄笑的声音响起,田间瞬间热闹起来。
舒苒停住脚步朝那边看了过去,地里的人这时候已经上了田埂,宁崇才正弯腰在小溪屯子里洗手,旁边有人递上了一支笛子:“来,吹一支彩云追月!”
宁崇才没有推辞,将笛子接过来,转身走到了机耕道那边的桃花树下。
挺拔的身材,站在那里跟青松一般。
舒苒忽然又找到了一些熟悉的感觉。
老公任子奇的站姿就是这样的,无论在哪里,他都是这样挺拔的站着——任子奇大学念的是军校,多年的训练让他保持了一种很自然的挺拔。
“是他,就是他。”
舒苒口中喃喃,眼泪忍不住要掉下来。
真想冲上去,拧住他的耳朵就往家里拖,好好的给他揍上一顿:这么爱折腾,把他们两个人都弄到这穷乡僻壤来受苦受难。
可是,现在的宁崇才根本就不知道他的前世今生,他只是游戏程序里的一个角色而已,自己唐突的跑过去,可能会让他和周围的人都认为自己是个疯子。
舒苒长长的吸了一口气,再缓缓的吐了出来。
心情舒畅多了。
这时候,一阵清越的笛声响起,仿佛沿着那春风缓缓而上,渐渐的朝桃花树梢尖尖处攀升。那笛声似乎已经到了顶点,大家都屏声静气的听着,心提得高高,好像就在走钢丝一样,然而出乎意料,那笛声又朝上翻了一折,好像从桃花树捎上往高空去,攀到了空中的云彩,飘飘渺渺从空中散落。
树下的少年,侧影俊秀,身子虽然有些清瘦,可却不失风姿。
舒苒出神的看着宁崇才,笛声仿佛触及到了她心里最柔软的地方,好像轻轻一按,酸酸涩涩的感觉就在指尖流泻而出,眼泪也随之渐渐涌出眼眶。
她怔怔的在那里看着他吹奏笛子,那美妙的音乐似乎钻进了她的心里,一点点的蔓延开来,让她仿佛回到了他们那浪漫的恋爱时光。
笛声戛然而止,树上小鸟啁啾,似乎在与这余音袅袅相呼应,舒苒抬手擦了擦眼睛,迅速朝前边走了过去。
她现在没有琢磨女配上位的事情,她发现自己对这个世界里,老公碎片化身的男知青竟然真的产生了一丝丝说不清的情愫。
可他毕竟是宁崇才啊,自己怎么能忽然就移情了呢。
“这没有什么奇怪的,毕竟你和任子奇之间有心灵相通,他不就是任子奇吗,只是换了一个名字,容貌有些改变而已。”
系统仿佛探知了她的心,在一边谆谆劝悔:“你不要有负疚感,你自己不也发生了变化吗,你现在是刘红英,不是现代社会里的舒苒。”
舒苒长长的吐了一口气。
是的,她现在是刘红英,也是完全不同的一个人了。
“宁崇才,刚刚刘红英一直站在那边听你吹笛子哩。”
短暂的休息以后,大家又回到田间插秧,一个男知青拿胳膊碰了碰宁崇才:“我看她听得可真是出神,好像还哭起来了哪。”
她哭了?宁崇才很惊诧,抬眼看了过去,那边的桃花树下,有一个身材窈窕的少女,正在慢慢悠悠的朝前边走。
披肩长发没有扎起来,很随意的披着,身上穿了一件红格子外套,下边一条深蓝色的裤子,看起来很普通,可却与她的身材十分搭。而且……宁崇才不解的皱起眉头,刘红英走路的姿势和原来好像有些变化,腰杆子挺得笔直,走起路来也不是两只胳膊不停的甩来甩去,而是安安静静的放着,走路显得很文静。
短短几天,好像她已经转变了许多。
是因为受了刺激吗?宁崇才心里有一丝丝不安,要是那一天他不走得这么快,刘红英也不会落水。
弯下腰,拿起一把秧开始插田,可心里却始终不平静,就像田里那一洼荡漾的水,不住的有波澜摇晃。
天很蓝,白色的云彩慢悠悠的在飘荡,他的那颗心也跟云彩一样,不住的在飘来荡去。
他有些迷惑,自己怎么就忽然对刘红英改变了看法和态度。
难道是因为她落水了,自己觉得愧疚?
不应该啊,宁崇才,他咬牙对自己低声说了一句:“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就是不喜欢,同情不是爱,你别弄错了。”
直起腰朝那边看了看,那个窈窕的身影已经看不到了。
他拎着秧苗在手里,呆呆的站着,心里似乎空了一大块,有些缺失的惆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