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探事件簿之二》淘气骨头

16、十六 小夜释梦

　　如果不是因为发现危险的预兆，欧宇辰绝对不会把自己的内心、自己的隐私，摊在夙夜面前。

　　他不需要任何人分担自己的心事，给夙夜看的，永远只是自己想给他看的——那张完美无暇的面具。

　　怔怔地看着欧宇辰，夙夜心里一片荒凉。

　　将他眸中瞬间闪过的黯然，看在眼里，欧宇辰并没有因为先前的隐瞒，而感到内疚。

　　他早就习惯了，所有不好的、阴暗的部分，自己默默格式化掉，给别人看到的，永远是最完美的假面。

　　但此时此刻，适时的给予对方安抚，是必须的。

　　夙夜擅长的，是探究人性的阴暗面，欧宇辰则深谙人情世故，懂得怎样触及人心最柔软的角落。

　　于是，他伸出手，轻轻拉住夙夜的，用掌心包裹住，动作轻柔极了，低声说：“没跟你提起，是因为我不想再次回忆起那些不好的往事。”

　　夙夜心里一窒，他知道，这不是真正的理由，起码不是全部真正的理由。
　　或许信任自己，但不想依赖任何人，才是欧宇辰内心真正的想法。

　　没有人比夙夜更擅长揣测别人的心理，也没有人比他更了解欧宇辰。
　　此时此刻，夙夜真讨厌自己过于敏锐的洞察力。

　　假装没察觉夙夜的异样，欧宇辰抬手，轻轻拂开半挡住夙夜眼睛的柔软碎发，温柔地说，“记得有一本书里写过，人生就像个多面体，我们只能看到其中的一面。

　　而我，想把最好的一面呈现在你面前，温暖的、快乐的、阳光的，那些不好的、潜藏在黑暗里的记忆，我一个人知道就好。”

　　夙夜没有说话，他的手背，还残存着欧宇辰掌心的温度，并不怎么温暖，但寒意曾经那样的冷彻心扉，这一点点的温度，也已经足够慰藉他了。

　　于是，他默默地瞅了欧宇辰一眼，然后了然地伸手，轻轻碰了下欧宇辰的手背。

　　我知道，你说的这些话，大半是为了哄我的，可是没关系，我宁愿相信这些都是你的真心话。

　　欧宇辰淡然一笑，他知道，目的已经达到了，于是继续自己的话题，“我做的那个梦，也挺古怪的，后半段居然变得很恐怖。”

　　他简单明了地说了男人最后变成的可怕样子，又耸了耸肩，笑道“其实也没什么的，说不定这一切都是巧合。

　　毕竟，即使是深谙犯罪行为的你，也不能断定，那辆沃尔沃就是跟踪我们俩的。

　　至于噩梦，嗯，兴许仅仅是因为我们俩睡觉前玩了恐怖的密室游戏，不是说，梦是潜意识的体现吗？”

　　今天有很好的阳光，温柔地泼洒进来。

　　夙夜面无表情，定定地凝视着餐桌上铺着的漂亮台布，上面用金线，绣着美丽的牡丹花卉图案。

　　妖娆怒放，亦如刚才被姜白拿出去丢掉的蔷薇花。

　　良久良久，他才低低地说：“梦，也有梦想的意思。在我国古代，人们认为，做梦总是有原因的。”

　　欧宇辰没接话头，等着他说下去。

　　夙夜脸上，仍然毫无表情，清清淡淡地说道，“东汉的时候，有个名叫王符的著名学者，他写了一本书，名字叫《潜夫论》。

　　在《潜夫论》中，有一句话：‘夫奇异之梦，多有故而少无为者矣。’
　　意思大概是说，那些奇异的梦，大多有一定的根由，而很少是无缘无故的。”

　　欧宇辰古文知识很扎实，学的比夙夜还好，思忖着颔首，表示赞同：“这样的解释，算是挺贴切的。”

　　夙夜继续说道：“你也一定听说过《周公解梦》。”

　　欧宇辰再次点头，身为国人，大概找不出几个，没听说过周公他老人家的。

　　“周公姬旦，是周文王的第四个儿子，周武王的叔叔，他平定了管叔、蔡叔、武庚联合东夷部族发动的叛乱，历史上称‘平定三监’。”

　　欧宇辰当然晓得周公姬旦其人其事，但他并没有打断夙夜，也没有流露出丝毫不耐烦的样子，静静地听着。

　　“但其实《周公解梦》并不是周公写的，而是后人为了让人们更加相信书中的内容，让书流传的更广泛，假借了他的名字。”停顿了一下，夙夜继续说道，“就像《黄帝内经》的作者并不是黄帝，《周公解梦》的作者，当然也不是周公。”

　　欧宇辰并不关心《周公解梦》的作者是谁，但他依旧很耐心、很专注地摆出聆听的姿态。

　　夙夜说，“为什么会假托周公的名字呢？比较公认的看法是，跟孔子有关系。孔子穷其一生都想恢复周礼，由于他的推崇，周公在儒家文化中，具有相当崇高的地位。
　　孔子曾经说过：‘甚矣吾衰也！久矣吾不复梦见周公。’
　　《周公解梦》中，将梦赋予能够解析人的未来祸福的能力。
　　和龙布罗梭的天生犯罪人理论一样，现代科学的观点，认为那些都是迷信，是胡说八道。”

　　欧宇辰来了兴致，沉吟着说：“似乎，你有不同的看法？”

　　夙夜转头，望着欧宇辰：“许多人忽略了一点，龙布罗梭是位坚定的实证主义刑法学家，他所有的结论，都来源于大量的实证研究。

　　而《周公解梦》能够流传几千年，也总归会有它存在的道理。
　　如果你一定让我用科学的眼光来剖析，那么，我也可以试着解读。”

　　“说说看。”欧宇辰说。

　　夙夜垂下眉睫，遮住黯然的眸子，继续盯着台布上的牡丹花出神，似乎在组织语言，隔了一会儿，才淡淡说道：“从心理学的角度讲，有些人格，其实是有显意识的。

　　对于人类来说，心灵与右脑，使用的是形象语言，譬如图形、颜色、线条……理性与左脑，使用的是抽象语言，譬如说文字、数学等等。

　　形象语言是与生俱来的，抽象语言则是后天衍生出来的。

　　毫无疑问，梦境的内容属于形象语言。
　　但梦境的产生与形成，则需要抽象语言的辅助，它来源于人们已经拥有的认知和记忆。

　　包括视觉、听觉、触觉、感觉给我们的记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