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升西落[dnf同人：阿修罗x鬼泣]》UDdesperado

2、Act.1.雨

　　夏天的虚祖像是一个热恋中的少女，她娇美灿烂的热情洗刷感染着所有人。然而也就像几乎所有热恋中的人一样，她的情绪总是起起伏伏，忽然之间就落了泪，哭的或缠绵凄婉，或甘畅淋漓。

　　这里是瑕梓的家乡，他出生在虚祖国境内一个有些荒僻的镇上。在他和兄长被卡赞依凭之前那短暂的快乐童年里，虚祖的夏天就是这样的。而在之后艰苦的流浪生活中，他和哥哥从霜，更加领会了这个女人的无理取闹。
　　但从未有哪次像这次一样，会令他也怀着似乎是失恋的心情，行走在虚祖夏夜的暴雨之中。
　　其实他并不知道该如何形容自己的心情，只是好像有一点点读懂了这变化多端的天气。悲痛不至于，但也的确无法高兴起来，连平常的心情都没有。
　　或许，该说是怅然若失。

　　急促密集的雨水好像是要淹没整个世界一样疯狂的倾泻下来。瑕梓没有伞，他罩着蓑衣戴着斗笠，感觉雨水隔着这些厚重的防备仍然砸的他有些发懵。
　　“哎呀呀，明明都要到家了，可是实在不能走下去了。”瑕梓微微抬头，伸出一只手向上推了推斗笠，好像这样他就能看见黑沉沉的天空一样——然而并不能，他只是做出了看的动作——他是个阿修罗，这是对放弃双眼以波动来战斗的鬼剑士的称呼。
　　换句话说，瑕梓是个瞎子。

　　冰冷的雨顺着他的手流下去，在手臂上留下了黏腻湿滑的触感，瑕梓夸张地抖了一下，然后缩回手：“我们去路边避一避。小圈儿。”
　　然后从他那宽大的蓑衣下面传来了一声几不可闻的回应。
　　瑕梓一个人是不会被这暴雨阻拦脚步的，然而他带着一个勉强算的六七岁的小鬼，就不得不为此停步了。

　　今年的虚祖姑娘大概是失恋了，并且这段感情带给她的伤害不小。
　　自从瑕梓进入虚祖境内开始，一路上就在不断的下雨。到现在他站在家门口——这座城市离国都素喃已经极近了——雨还在下。

　　瑕梓的家，是家道场。名义上的主人是亲哥从霜，实际上的主人……大概是他才十一岁的捡来的弟弟卡萨-布兰卡。

　　瑕梓一进门，看见的就是越过演武场，在夜色雨幕里亮着暖黄色灯光的主屋。大门开着，从霜就盘腿坐在游廊上，面前横放着一把纯黑色的刀。十岁出头的卡萨则站在雨里，正在练习挥刀的动作，透明的雨，被他手里的刀带成一条纯白的弧线。

　　瑕梓难得回家一次，当下笑眯眯地举起一只手冲自己的兄弟打招呼。然而那两人却无视了他，直直地盯着他身边那个小小的孩子。
　　白发红眼，小孩子总是圆圆的，不太能看出来地域上的区别。他披着一个小斗篷，撑着把竹骨伞，拉着瑕梓的一只手，脸上没有什么表情，一种异样的淡然。
　　“我看这家伙，比大哥像剑魂多了。”率先打破沉默的是卡萨，他背着从霜的视线把没有变异的右手臂悄悄地翻出来给瑕梓看，瑕梓看见那上面交错的伤痕憋不住笑了。
　　后面从霜没说话，只是默默地拿起了自己的刀。

　　卡萨是他捡回来的弟弟，被抛弃的贵族小少爷。从霜是他亲哥，一个勤奋刻苦的普通人。
　　但是说到底，如果没有卡赞的诅咒，他们都没什么特别的。

　　其实每次想到这里，瑕梓都想笑。从霜和卡萨是两个极端，剑魂和狂战士，然而他们的脾气当年却是和身份掉了个个儿。至于很多年后是怎么又反过来的，只能说造化弄人。

　　然而很多事都是造化弄人。
　　就像这个被他带回家的小孩子也是。
　　瑕梓只是松开手，在男孩背后轻轻推了一下：“这是安纳迦，原本卡罗带着的孩子。”
　　从霜露出了恍悟的表情，掂起长刀捅了一下卡萨，示意他带安纳迦去后面家里，于是这里就只剩下了剑魂和阿修罗兄弟两人。

　　从霜依旧坐在游廊上，瑕梓站在他面前三步远的地方，这会儿雨又有些急促。
　　“瑕梓，过来坐。”从霜慢条斯理地开口，用刀轻轻点了点自己身旁。瑕梓解开斗篷丢在一边，带着浓重的湿气坐在了他大哥旁边。从霜瞥了一眼他斗篷里面也湿了大半的衣裳，开口：“你这次杀了几个人？”
　　“大哥居然会问我这个诶？”瑕梓笑眯眯地转向他大哥，“不过恐怕要让大哥感到无趣啦，出去了半年，只杀了一个人哦~”说着，用两只手各自比了个一。

　　“我杀的那个人，是卡罗。”

　　自从带回了安纳迦，瑕梓难得老实了起来，他不像以前一样急匆匆的趁着夜色回来，又急匆匆地踏着晨光离开，而是好像打定主意猫在家里一样。但他又不常去见安纳迦，这个小孩子被他交给了大哥，虽然时常照看他的是卡萨。
　　然后有一天，他终于被卡萨堵在了他的狗窝一样的床上。
　　“二哥，你忍心让人家这么小就没有爹娘吗？”卡萨说。
　　瑕梓挑起一边的眉毛——他没有带有眼罩，那些被利器划出的伤疤随着他的动作扭动起来：“安纳迦本来就没有爸爸妈妈，这个你可以担当一些，我的小卡萨~”说着，他弹了一下弟弟的脑门，并且再次将松软的被子向上抱过来，好让自己趴的更舒服一些。
　　“我还是个孩子二哥。”卡萨表情嫌恶地看了一眼二哥大面积露出的后背，显而易见瑕梓在床上不穿衣服，随即他又收起了这种表情，那双充满浓重的血色的眼睛看着自己二哥，好像这样，他那和从霜一模一样的脸上就能开出一朵不一样的花儿。
　　“二哥啊，我以前问你，你到底能不能看见，你说你知道自己要做什么。”卡萨说，“你杀了卡罗，这也是你知道你要做的事吗？”
　　瑕梓“嘶”的一下吸了口气——他这反应充满了做作，但是卡萨的这个问题确实不太好回答，或者是说，他现在也不知道怎么回答比较好。

　　卡萨是他亲近的弟弟，和大哥从霜不一样。卡萨和他很像，却也能说并不相似。他能听懂瑕梓，虽然他们之间差了八岁那么多，也虽然……他能听懂，但是和瑕梓的观念并不相同。
　　想到这里瑕梓又想起了卡罗。
　　如果说从霜是他的依靠，卡萨是他的听众，卡罗就是他的知己。

　　“咳咳，是这样的，我现在的心情，就仿佛是六月雨里的虚祖，我的热恋刚刚开始，却已经开始枯萎……”瑕梓笑嘻嘻地戳了戳弟弟，“恋爱的感觉，你现在还不知道~”
　　“你是已经枯萎了。”卡萨毫不留情地嘲讽，然后他从瑕梓床边的地上站起来，拍了拍他那白裤子上不存在的灰土，走了。

　　瑕梓缩进自己的狗窝里，忽然觉得，有点思念自己那个刚刚被自己砍了的朋友。
　　大概是一辈子都不会再有这样一个人了。

　　从霜说安纳迦很像卡罗，只是在剑术方面实在是……不像。
　　卡罗是个很勇武的鬼泣，并不像其他鬼泣一样拘束于阵法的限制，他甚至将鬼神降临在自己身上进行战斗。以前，他和身为剑魂的从霜切磋剑术，只是略逊一筹。

　　瑕梓仔细想了想，觉得安纳迦其实并不是很像卡罗，其实在他眼里，安纳迦和卡罗像的地方大概就是那条不带拘束器的鬼手——可是鬼泣们都是这样的。
　　安纳迦手臂上的符文不知道是谁写上去的，兴许是卡罗。他之前很好奇自己新的哥哥们左手上的拘束器是做什么的，充满探究欲的目光经常追随着经常跟他在一块的卡萨的……左手……
　　吓得卡萨每天都要仔细紧一紧自己的拘束器。

　　在瑕梓的兄弟眼里卡罗是一个正经人，和其他鬼泣也很不一样，那种阴森的鬼气很少在他身上展现出来。瑕梓和他一起搭伙的时候，甚至遇到过有人用温文尔雅去形容卡罗。
　　安纳迦也很安静，不过他是真的安静，同时充满了对未知事物的探究和浓重的好奇心。在同为鬼泣这一点上，他和卡罗相似的地方就是他们都会和空气聊天。
　　那是在外人眼里。
　　其实掌握波动之力的阿修罗也能看见没有被诏临的鬼神，那些不是虚影，而是鬼神自己的意识。
　　那些死后变得奇形怪状的强大的家伙们，就是卡罗和安纳迦的朋友了。只是这些朋友比较高冷，他们并不和别人甚至是别的鬼剑士交流。

　　瑕梓在游廊上遇见抱着胳膊靠在柱子上一脸无奈的从霜时，几乎是想笑的。
　　从霜抬下巴示意他看安纳迦，说：“这对着空气自言自语，跟卡罗一样。”
　　当年卡罗跟他们兄弟在一起的时候，从霜也是说，这对着空气自言自语是什么喜好。瑕梓看着安纳迦身边那些颜色各异的鬼神，好脾气地笑了下，像剑魂这种对鬼神极其没有情趣的家伙，是理解不了御魂的鬼泣的。
　　所以他们会觉得，安纳迦和卡罗很像，鬼泣和鬼泣都差不多。

　　安纳迦的到来其实也没能将瑕梓拘束在这个地方多久。在某个清晨他又和往常一样踏着第一缕晨光离开了家，去寻觅自己下一个猎物。
　　瑕梓是一个猎人，猎杀那些因为鬼手而发疯的鬼剑士的人，这种行为就是猎杀同类一样。
　　大抵有人理解，却无人能述说他对卡赞的憎恨和对鬼剑士的同情。就像他当年为了不伤害从霜而选择刺瞎自己的眼睛一样，对命运的痛恨和对生命的热爱交织折磨着他。瑕梓太过复杂，他年轻的时候不像从霜那么锋锐，也不像卡萨那样直白。到后来他们都长大了，他依然不像大哥那么平静的泰然处之，也还是不像卡萨那么粗暴的两分世界。
　　这很多年间就仿佛安纳迦是不变的，这点他像卡罗。
　　瑕梓看着安纳迦从一个孩童长成青年，就像是重新看了一遍自己和卡罗从小到大的影像回放。只是安纳迦是没有改变，卡罗是没有机会去改变。
　　他们的相似，也只是不变。

　　瑕梓年轻的时候就走过很多地方，听过很多故事，看过很多桥段。
　　万物都有开始和结束，衰亡只是迟早。
　　迟，早。
　　偏偏是两个字，却带来多少悲伤和遗憾。
　　人们都心知肚明，却还是为此不甘流泪。

　　许多事情都是这样的，包括死亡，和你亲手送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