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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Chapter Four 不要赶鬼出门(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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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何能让一个非亲非故的人在没有任何好处的情况下收留一条鬼?
经过一天一夜的思考,冬凌草得出结论——那是不可能的,还不如养条狗呢。
唯一能用的办法就是扮可怜,谁让李涛是个好人呢。
第一天是个大晴天,冬凌草刻意避开阴凉处,到大太阳下站着。李涛出门扔垃圾的时候他就惦着脚尖打转,扶着额头叫嚷:“热死了,热死了,要中暑了!”,可惜一滴汗没下来,身体的透明度都没能变得低些,李涛斜着眼仰着头走了。
第二天是个阴天,冬凌草觉得站着太没诚意,选择蹲在了李涛门前:“你不答应放我进去,我就不起来!”可惜冬凌草不是忠良贤臣,李涛不是英明圣上,也没有好事儿的小太监去通传一声:“皇上不好啦!冬大人晕倒啦!”
于是冬凌草在门外蹲了足足几个小时也等不到李涛出来,此后便蹲蹲停停到处闲逛,还在快递小哥送包裹时好奇心发作,好死不死地将头伸进包裹里偷看,被提前开门的李涛撞了个正着。不仅白蹲了,还被记上一笔:“好啊,你还会打击报复了,是不是往我的小蛋糕里吐口水了!”
第三天,痛定思痛,冬凌草决定规规矩矩做人,老老实实做鬼,不耍花招了,踏踏实实地在屋前空地罚站。老天爷特配合他,一阵电闪雷鸣后下起了大雨,哗哗地,又急又粗的雨滴几乎要将地板砸出个坑。冬凌草来了劲了,在雨中站得笔直,迎着风高歌:“啊~狂风啊暴雨,狂风啊暴雨,别得意,有什么了不起,我就此发誓,站就站到天变晴!”
风雨大作时,李家的大门开了。李涛穿着一身黑衣,执着一把黑色的大伞,缓缓走来。冬凌草被风雨迷了眼睛,雨丝落在黑色的伞面上,蹦跳起来,迷迷茫茫一片。这画面仿佛被定了格,就像一幅静默的黑白漫画,所有的雨丝都是为衬托伞下男人而生的阴影笔画。
冬凌草不禁想起曾经看过的一部宫廷电视连续剧,大雨中四阿哥向罚跪的马尔泰若曦走来,撑开他的黑色斗篷护住她头顶的一片天空,然后若曦晕倒,四阿哥着急,接着若曦就回到屋子里去了!面对撑着大伞的男人,他还有什么理由矜持呢?冬凌草噗通一声倒了下来,准备迎接胜利的曙光。谁知李涛走了过来,踩着他的身体过去了,还自言自语:“终于走了,哈哈哈哈!”敢情伞撑得太低,压根没看见他。
冬凌草急了,在地上向他伸手:“我在这儿呢!”
李涛吓了一跳,低头见到脚下的鬼魂:“呦,踩着你脚趾头了,你躺地上干嘛?”
冬凌草一个翻滚,用胸口对着他的鞋底:“你踩到我内脏了,哎呦,疼死我了,要死要死,我们算算赔偿?”
“啊呸!”李涛啐了一口:“你人都死了还想着碰瓷呐?”
死人确实没资本碰瓷,冬凌草毕恭毕敬道:“不敢不敢,开个玩笑…下这么大雨,李大作家还出门啊?”
“要你管!”李涛迈开步子,从冬凌草胸口一路踩到脚趾:“别和我说话。”
冬凌草只好在雨里对他的背影挥手:“注意交通,小心安全,涛哥再见!”
他是想讨好人家,但怎么听怎么像是个诅咒。
冬凌草不知道,李涛也不是没有想起过他。
第一次是在白天码字的时候,电脑突然死机,李涛转身找IT时发现IT已被解雇。李涛出来找他的时候,他露了个背面,正在邻居家的院子里唧唧歪歪,对鸡灌着鸡汤:“这做鸡呐,最重要的是开心。虽然你们早晚要被吃掉的,但你们有吃有住呀,哪里像我,死都死了还被坏人赶出来了。你们做鸡的可不能学他,要互帮互助听到吧?”气得李涛一个转身就走了。
第二次是晚上八点开电视的时候,坐在电视机前发现没什么想看的,才意识到这是冬凌草的电视剧时间。
第三次是晚上睡觉前,习惯性地去厨房找大蒜,捧着大蒜去杂物间的路上。
第四次是早上起床后,本能路过杂物间弯腰捡大蒜的瞬间。
还有每次去菜场和超市路过大蒜摊子的时候。卖菜大妈向他招手,李先生今天有新鲜大蒜进来了!李涛就不受控制地凑上前去,伸手就说,给我来个十斤,最烈的。然后开始叹气,光大蒜就买成VIP白金客户了。
就在这几天里,发生了件他们都未曾料到的事儿。
冬凌草住回李涛家的革命事业尚未完成时,有另一只鬼捷足先登,抢先进了李家的大门。那得从一个月黑风不高的夜晚说起……
那是一个无风的月圆之夜,一切静谧安好。李涛的屋外仍是摆了一排大蒜波浪,整整齐齐,漂漂亮亮,每个波浪的大小都是相同的。冬凌草被大蒜拦在屋外,在路灯下研究飞虫的航行路线,这时原本静止的树叶突然抖动起来,沙沙作响。一阵阴风忽然而至,刺得冬凌草心都凉透了,等回过神来时,李家屋外已经站了一名红衣女子,如瀑布般的黑色长发及至腰间,红裙在月光下闪着微弱的光芒,仔细看才发现那是她红裙上的金色绣线在月亮下的反光。
冬凌草从未见过如此精致繁复的做工布料,不免往前挪了挪,心想这是李涛的邻居还是朋友,难不成是女朋友?只见红衣女子向前走了两步,低头见到大蒜,停了下来,退了两步,撩起裙摆再次向前,简简单单地跨了过去。她身姿婀娜,一步一摇,颇有风情,在她放弃敲门直接从大门渗透进去的那一刻,冬凌草张大了嘴,这才意识到她脚上踩的是一双偏小的绣花鞋,而她身上穿的则是一套红得发艳的喜服!
这可不得了了,她才不是什么李涛的女朋友,而是一个鬼,一个红衣女鬼!
看着李家的大门恢复宁静,冬凌草惊讶极了,也兴奋极了,不知何为他已然死了,却仍是感到胸口砰砰直跳。他跟上前去,停在那排大蒜头前,做了好几次深呼吸,学着那女鬼的步法,抬起腿来跨了过去。然后,什么都没有发生。
嗐!原来大蒜放了一层,只要跨过去就可以了。
冬凌草拍了拍脑袋,将耳朵贴在墙面上偷听,依稀从里面传出些人声来,有男人的,有女人的,看来他们是照上面了。好奇心暴涨,又有了成功跨大蒜的经验,他将整张脸探了进去,于是白墙上长了一双眼睛,一只鼻子和一张嘴巴。而听到他们对话的内容后,这张嘴巴就没闭上过。
女鬼的声音娇滴滴的:“哎呦,你果然能看见我,我可算是找到你了!”
李涛穿着格纹睡衣,上面两个扣子没扣,下摆皱成一团胡乱地塞在睡裤里,怎么看怎么颓废,挠着脸问她:“三更半夜的擅闯民宅,你想做什么?”
她掩半张脸道:“人家来找你索赔来了!”
李涛眉毛一横:“索赔?赔什么?我可不记得认识你!”
“你毁了我的幸福,竟然说不认识我…”女鬼撩起袖子擦眼睛,却不见一滴眼泪:“你把我的宋官人弄跑了,该怎么赔我?”
“宋官人是谁?”
“你耍赖,怎么可能连宋官人都不记得,前段日子你不还到他家见他了么?”
“喔…是宋育奇吧。”
“官人确实名为育奇。”
“那你又是谁啊?”
“我?我是静静啊!”
冬凌草的脑海里忽然回响起西瓜头将他赶回家时的那句话:“我想静静了。”,原来是这个静静啊!又想起他临走时在空中的留言,现在看来,那时是在说:“老婆孩子热炕头我两个都实现了,我知足了,所以我很幸福!”所以现在的情况是他口中的老婆没了老公,前来寻仇了?
片刻的走神中,场面局势突然发生了变化,原本站着不动的两人极速活动起来。红衣女鬼猛地飞身扑向李涛,而李涛迅速后退,撤进了厨房,尽管没用,他还是用力地关上了门。女鬼尖笑一声,直接透过厨房的玻璃门,追了上去。
一人一鬼的好戏瞬间离开了视线,冬凌草将整个脑袋穿过墙壁,左右观望了一圈,然后将整个身体塞进了屋内。他蹑手蹑脚地走向厨房,再次将脸贴向玻璃门偷窥,不料刚贴上去就被一颗飞来的大蒜砸了个正着。幸好隔着玻璃,砰的一声巨响,大蒜弹了回去,饶是如此,还是把他吓得不轻。更可怕的是,立刻迎来了一场大蒜雨,李涛再次发挥了他豌豆射手的本领,砰砰砰砰砰,一个接着一个的蒜头砸了过来,可谓是大蒜小蒜落玉盘。
无奈女鬼身手敏捷,腰肢柔软,一个弯腰一次动臂就将蒜头避了过去。连她的头发丝都像是成了精,一股分两股,两股分四股,在空中蜿蜒飘荡,伸缩自如,如同灵活的触手一般统统绕开蒜头而行。于是李涛弹尽粮绝,只好靠着灶台与女鬼大眼瞪小眼。
就在这时女鬼发话了:“别闹了,我又不是来害你的,只想让你赔我夫君。”
李涛的神情明显一松,撑着灶台的手指还用着力,嘴上却不露怯:“是你的宋官人自己要走,你要找找他去。”
女鬼娇慎地一扭,捂着脸道:“你真坏,他都上天了我怎么找他去呀。都是你不好,要不是你帮他,他哪里能飞升呀?反正你得负责,你得赔我。”
“姑奶奶,就算我想赔你也没得赔啊,即便他投胎了,全天下这么多婴儿也不知道他是哪个,说不定都投到非洲去当黑孩子了,我说的对不对?”
出乎李涛的意料,女鬼轻易地点头了:“你说的对,他再也找不回来了,所以我没让你找他,是让你赔我。”
李涛问了一句这天最不该问的话:“那你说,我该怎么赔你?”
女鬼嘻嘻地笑了几声,娇滴滴地道:“还能怎么陪啊?以身相许呗!嘻嘻嘻嘻嘻!”
这时李涛才明白了,她说了好几次赔,原来是三陪的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