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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解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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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好友罗伊一的家被灭门了,除了她之外,无一幸免。
我看到她的时候,是在警察局,她披着披肩坐在角落,全身僵硬,满脸惊恐,听到我叫她时,僵硬地转过头看向我,眼泪突然扑簌扑簌地往下掉。
我走过去轻轻将她搂住,她全身颤抖得厉害,哆哆嗦嗦地说不出半句话,只是不停地哭,不停地哭。一直哭到夜深,哭累了,睡着了,我将她带回了我家。
伊一的父母跟弟弟都是被连环杀手杀死的。
他们的身体全被分尸了。头部,双手,双脚,中间腰部,全被整齐的切了下来。
据说,罗伊一的家人遇害的那天晚上,她正好出门买东西,因此逃过了一劫。
我不敢想象罗伊一看到那种景象时的心情,更何况遇害的还是自己的家人。
这一带发生过几次碎尸案,我没想到有一天自己好友的家人也会惨遭毒手,警察将这次的碎尸案判定为跟前几次一样,为同一个人所为,只是,凶手究竟是谁?到现在也没个说法。
简单的替他们办完葬礼,伊一拒绝了所有亲戚的邀请,坚决回到家人被杀害的家里,独自一人待了整整一星期,期间我去看望过她几次,虽然沉默不语,但好在没有自残的倾向,我也放心了不少。
再次在学校里看到她,是她父母被杀后的第二个星期。
她背上书包,穿着白色连衣裙,面带微笑,依旧打扮完美地过来了。
对于同学的关心和安慰,她只是微微面带忧愁,淡淡地说句不用担心我,我已经没事了。一如既往的温文尔雅。
伊一在班上有着极高的人气,漂亮的容貌,温婉的性格和傲人的成绩,不管是老师还是同学,都对她称赞有加。
罗伊一是完美无缺的存在。
“自己的家人都死了,竟然还能如此毫不在乎的生活,罗伊一可真是厉害,装得如此之像。”同桌手托着腮帮子,无奈地瞥了眼罗伊一,眼神里充满了不屑。
听她这么一说我下意识的看了眼罗伊一,担心她会听到同桌在说她的坏话。同桌是全班唯一一个讨厌罗伊一的人,我以为她是嫉妒,但她给我的解释是:罗伊一太过虚伪了。
我扯了扯同桌的衣角,“伊一的家人被杀了,她心里肯定很难过,她不说出来是因为怕别人担心同情她,你就别这么说她了。”
“她伤心?穆九,我完全看不出她哪里伤心了,你跟她不是很要好么?有时间的话就劝劝她,不要活得这么累。”
我默不作声,向来容易被他人影响的我一时不知该站在哪边,帮谁才好。
罗伊一从高一开始就和我同班了,学习成绩并不好的我为了能赶上其他同学,为了在这所实验高中能继续生存下去,每天都拼命学习着,罗伊一是唯一看出我的苦恼,并且主动提出帮我补习的人。
我们那一带的邻里关系并不熟悉,因此当发现原来她不久之前就搬到我家隔壁的时候,我们都很意外,后来也慢慢成为了挚友。
温柔,善解人意且乐于助人,这是我对她的第一印象。
“穆九,你还是离她远点吧!”同桌突然对我说出这句话,随后离开了座位。
离她远点?怎么可能,伊一可是我最要好的朋友,我不喜欢听到有人说我朋友的坏话,眼神不由自主的瞪着同桌离去的背影。
放学回家的路上,因为担心一个人在家的伊一,我邀请了她去我家住一晚,被拒绝了。邀请了她这个周末出去放松心情,她说那天正好有事,被拒绝了。
星期一回校时,罗伊一的心情似乎又好了一些,心想上个周末她可能遇到了什么好事。当老师点名时,说同桌因为感冒请假了的时候,我邀了罗伊一过来跟我一起坐。
同桌请假后的第二天,她的父母突然给我打了电话,问同桌有没有跟我在一起。
我蹙了下眉,觉得莫名其妙,“她没跟我在一起,她不是因为感冒请假了么?”
“感冒?我们没听说她感冒的事,我们从上个星期开始就没见到她了,你知道她去哪里了么?”
从上个星期开始就没见到她了?那感冒请假的事是怎么回事?内心的不安逐渐扩大,我握紧手机,对着电话那头说道:“请快点报警吧!”
挂掉电话后,我陆续向其他几个感情较好的同学打了电话,询问他们有没有同桌的消息,但得到的一致回答是:我们从上个星期开始就没见到她了。
报完警后的第三天,警察发来消息,说终于找到同桌了,在学校的后山……
具体情况我并不清楚,但听说,找到同桌的时候,她的内脏已经开始腐烂了,头部,双手,双脚,腰部中间全部被切开,整齐的排列在一起。
与杀死伊一家人的手法一模一样。
伊一听说同桌跟她家人一样,被人用同样的手法杀害了,再次受到了惊吓,拉着我的手跟那晚一样抖个不停。
我坚持让她来我家住几天,缓缓心情,她同意了。连续好几次的碎尸案,搞得人心惶惶,附近的人太阳一落下,便不敢随便外出,我跟伊一不管做什么都走在一起,生怕要是发生了什么事也好有个照应。
在风波过去不久,人们的心也安定了不少后,罗伊一又回到了自己的家中,我的桌子旁边依旧每天都有人过来送上一朵花。
星期六的下午,邀了三五好友过来家中玩耍,聚会,罗伊一因为身体不适在家中休养,好友开始聊八卦,讲趣事,而漂亮的罗伊一总能成功的引起别人的话题。
“你们不觉得罗伊一,其实挺恐怖的么?”
“伊一?伊一怎么了?”
“你们想啊,她的父母在自己的家里被人分尸了,她竟然还有勇气在那个家继续待下去?我光是想到那里死过人就浑身起鸡皮疙瘩。”
“话虽这么说,但毕竟是自己的家吧。”
“难道她都不会触景伤情什么的么?”
好友面面相觑,开始对罗伊一的行为感到怀疑,其中一人突然问道:“穆九你不是经常去她家么?有没有感到什么不适?”
我微微歪着头,思考道:“好像……没有吧……”
每次去她家,总担心她会想不开,其他的事并没有多加注意,也没觉得伊一有什么异样,只是感叹,明明刚开始如此恐惧悲伤的她,竟然恢复得如此之快。
“一想到我们身边也有人发生了这种事,就觉得很恐怖,感觉凶手就在我们身边似的。”
“不要这样说啦!好吓人!”
“我死就死,才不想身体被人切碎,那个连环杀手也太恶趣味了。”好友面露鄙夷。
接着关于“如果被连环杀手抓到了,怎样被杀死才是最好的方式”的话题又是一番争论,后来不知道哪个人说了句“不要再说了我好怕。”关于连环碎尸和死亡的话题这才到此结束。
临近傍晚,好友纷纷起身离开,将她们送出门外,朝她们挥手再见后,转身下意识的抬头瞥向隔壁罗伊一的房间,她站在窗户前,窗帘半掩,正低头俯视着下面的我们。
我朝她挥了挥手,下一秒,便发现她已经不在那里了。
罗伊一因为感冒请了一个星期的假,去看她的时候仍旧没有转好的倾向,便让她接着继续请假。
隔天去上学时,发现其中一位好友脸上带伤,一脸怒气的进来了,上前询问她的伤势,好友看到我的时候明显吓了一跳。
“怎么了?你的脸怎么受伤了?”
好友摸了摸脸上的伤,“过来的路上突然被罗伊一抓住,莫名其妙被她揍了一顿。”
“哈啊?罗伊一打你?”我这一叫,班上的同学纷纷扭头看向我们,我将好友拉到一旁,低声询问道:“怎么回事?伊一怎么可能会打你?”
“我也不相信,今天在来的路上正好遇见了罗伊一,就朝她打了声招呼,她扭头看到是我,突然把我拉到无人的巷子里,什么话都没说就揍了我一顿,我完全反应不过来,被打完后才发现她人已经跑走了。简直莫名其妙!”
“伊一怎么可能会打人呢?她还发着高烧,现在应该还在家休养着才对。怎么会过来这里打人?”
“我觉得这件事你还是自己去问她比较清楚,罗伊一简直就是神经病!”好友说完没好气的转身回到自己的座位。
伊一向来温柔乖巧,说她会打人这件事,比世界末日来了还没有可信度。
但好友也不是那种会莫名其妙诬陷别人的人,更何况她们两人本来感情就不错,事实究竟是怎么回事,只有亲自去问罗伊一才知道。
回家路过罗伊一家的时候,特地去看望她,顺便问问今天早上的事,罗伊一戴着口罩,喉咙有些沙哑,仍然在咳着嗽。
我一边询问她现在发烧几度,一边走进她的房间,在看到她房间的那瞬间我顿时吓了一跳。满地的玩偶残骸。
漂亮的芭比娃娃的肢体被全部拆开,整齐的摆放在一起,玩偶的手脚也被全部剪下,里面的棉花散了出来,满地都是被剪碎的玩偶跟棉花。
我站在房间门口,不敢再上前一步,指着满地的残骸,问道:“伊一,这,这是怎么回事?”
“哦,这些玩偶我已经不要的了。”
“可是你为什么要把他们剪成这样?”
“因为我已经不需要它们了。”伊一笑道:“我对于自己讨厌的东西,喜欢将他们剪碎,这样比较好收拾,不是么?”
身边顿时传来阵阵骇意,我感觉自己的双腿有些发抖,但还是硬扯出一丝微笑,“伊一,我突然想起家里还有事,我先回去了,下次再来看你。”
说完几乎是逃命似的跑出了罗伊一的家。
捂着胸口在家门喘息着,一向很晚下班的姐姐突然出现在门口,“穆九,怎么了?气喘吁吁的。”
“姐、姐姐,没什么,跑得太快了。”我让开一条道,跟姐姐一起进去。
想起罗伊一房间的那个画面,我还是感到了阵阵寒意,她把玩偶剪碎,肢体排列的习惯,简直跟碎尸案的连环杀手一样啊!但是伊一的家人是被人碎尸杀死的,她当时的恐惧也是真真切切的,我怎么也无法想象伊一会跟碎尸案的凶手有关。
我不断告诫自己伊一绝对不可能是碎尸案的凶手,但又不得不相信自己所看到的一切,姐姐看出了我的不安,问道:“你怎么了?有什么事可以跟我说,我帮你做心理辅导。”
“姐姐,你当心理医生这么久,有没有遇到过有哪些人,在人前温柔乖巧,表面完美无缺,但背地却有着残暴一面的?比如说,那个人很善良乖巧,可是暗地里却会杀人,但转身又不记得自己有杀过人,这样算是选择性失忆症么?”
“也不一定是选择性失忆症,人前人后两面派这种病人还蛮常见的,这种人一般来说都有着双重的人格,而且两种人格之间基本都是互不知道对方的存在,所以其中一个人格做了什么事,另外一个人格也是毫不知情的,那个人是穆九认识的么?”
“我觉得伊一似乎有这种症状。”
“伊一?伊一杀人了么?”姐姐一脸震惊。
我立马摇头,“不是不是,那只是我打的一个比方而已。”
“哦,那你明天带她来我们家吧,我可以帮她看看。”
我点点头,第二天上学时,罗伊一也来上课了,昨天她殴打好友的事已经在班上走漏了风声,虽然并没有人亲眼看到她殴打好友,但还是免不了别人的指指点点。
傍晚放学后,我邀了罗伊一去我家,说我姐姐要跟我们玩心理游戏,她同意了。
在姐姐帮她做心理辅导的期间,我在客厅看着电视,不知道时间过了多久,姐姐突然从她房间跑了出来,抓住我的手,神色有些紧张,“快点让她滚出我的房间!”
“怎么了?”我被姐姐的这一举动吓了一跳,着急问道。
“先让那丫头离开我们家,快点!”
我起身走进姐姐的房间,罗伊一坐在姐姐的书桌前,听到声音后转过头来,朝我莞尔一笑。
“伊一,你跟姐姐发生什么事了么?”
“没有啊,我只是在跟姐姐聊天而已,我也不知道姐姐为什么会突然跑出去。”
“那,如果没事的话,伊一你先回去吧。”
“好啊!”伊一轻松的答应了。
罗伊一走后,我赶紧过去问姐姐到底是怎么回事,姐姐抓着我的手,厉声道:“罗伊一不正常!她的心理疾病太过严重了,穆九,你以后不许带她来家里,也不许你再跟她一起,听明白了么?你要听姐姐的话!”
第一次看到姐姐如此认真的跟我说话,我只能呆若木鸡的点点头。
我开始觉得罗伊一很恐怖,并不是不想相信她,但是三人成虎,即使我很想相信她是无辜的,但同班同学、姐姐的话总能出现在我脑海里,不停地在我耳边告诫着——
罗伊一是不正常的。
我开始远离她,但她依旧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似的,继续扮演着乖乖女的形象。心想,我跟她的友谊也只能这样了吧。
但当妈妈收拾姐姐房间时,发现了罗伊一的手机后,我又不得不再次面对她。
我拿着她的手机走到她家,敲了敲门,等了好久没人回应,伸手扭了下把手发现门没锁,便擅自进去了,客厅空无一人,听到从她房间传来的细微声音,便敲了敲门。
“伊一你在么?我进去咯!”
打开门的瞬间,一股铁锈般的血腥味刺入鼻孔,地上的大片血泊慢慢流往我的脚底,我看见了一个脸上带伤的熟悉面孔,她的头颅被切下,睁大着双眼,正好朝我这边看了过来,眼前的场景顿时让我吓得跌坐在地。
“啊呀?穆九你怎么来了?”罗伊一拿着沾满血的刀子,一边继续在身下的那人做解肢,一边朝我笑道:“你等一下哦,我马上就要把她的腰切下来了。”
我微微张着嘴,吓得话都说不出来,腿也软得无法站立,我只能一脸惊恐的移动身体慢慢退出这个房间,抑制住体内翻腾不止的胃,我想赶紧逃离这个房子。
“解体完成。”
罗伊一话音刚落不久,我还没跑出她的家门,后脑勺突然传来重重的一击,眼前的视线瞬间黑了。
我醒来的时候,窗外夜色已暗,双手被捆绑着,地上的尸体已经不见了,血迹也被清洗了。我一脸惊恐的看着眼前笑得灿烂的罗伊一。
“伊、伊一……”我试探性的叫了她一声。
“我还以为是姐姐会过来呢,真可惜。”
瞳孔瞬间紧缩,在心脏剧烈跳动的同时,我压了压自己的声音,故作镇定,“叔叔阿姨他们都是被你杀死的么?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你好像忘记了,我记得我跟你说过,我讨厌的,或者已经不喜欢的东西,我都会将他们剪碎,分尸,我讨厌我的父母,还有一直被他们疼爱着长大的弟弟,从小到大,我一直活得小心翼翼,努力的讨好我的父母,但是,不管我表现得多好,做得多棒,母亲他们永远偏心于弟弟,他们眼里根本就没有我的存在,所以,我把他们的身体全都切了下来,解体了。”罗伊一笑得一脸残忍。
“那其他人也是你杀的吗?”
“……”罗伊一没说话,只是笑笑,“穆九你不用害怕,因为我并不讨厌穆九,所以我不会杀你的,不过呢,我也没打算让你回去。”
我抬头看着她,伊一越来越近的黑色身影逐渐笼罩着我,虽然光线暗淡,但我还是清楚的看到了,眼前的她那近乎病态的笑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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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面播报一则新闻,在××柿×市的某个住宅区,又惊现碎尸惨案,死者为十七岁的高中女生,一人在家中居住惨遭毒手,没有目击证人,死亡时间大约是昨天晚上七八点,第一发现者为死者好友,今天早上去死者家里接她上学时发现死者早已被人解体,惨死家中,据了解,该死者的家人在前段时间同样被人用同种手段碎尸致死,疑似同一凶手所为……”
我看着电视上播报的新闻,放下手中的遥控器转身回房,将床底下带着血迹的衣服剪碎,一点一点的冲进厕所里。
看着镜子前穿着伊一衣服的自己,我笑了笑,伊一似乎也忘记了,我对于自己害怕的东西,也是喜欢将其解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