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左漂流》夕风神

14、第 14 章

　　颜真出院了。钟凌没有来接他，倒是商铭赶过来，帮颜真提了一路箱子，把他送回了钟家。

　　“不进去坐坐？”颜真看商铭停在门口，开口邀请他。

　　商铭摇摇头，“不去了。省得被打。”

　　“被打？”颜真偏头想了想，“不会是少爷吧。”

　　“是啊，钟凌火气真大。”商铭笑笑，“那，我先回去了，有事找我。”

　　“嗯。”颜真点了点头，却忽然被商铭抱了个满怀。他身上带着一股烟草气味，温暖而安全。

　　“……我想，我还是放不下你。”商铭在他耳边低声说，“公平竞争也是可以的啊。”

　　颜真正不知所谓，商铭已经把他放开，钻回了车里。商铭摇上车窗，颜真看见窗子里反射出的自己的脸，淡淡的，淡淡的。

　　总有一天，即使是这张脸的主人，也会累得消失的吧。

　　接下来的日子似乎是恢复了以前的样子。只是钟凌对他愈见冷淡，就算到颜真房间里来和他上床，交流的话也只有喘息、呻吟和梦呓了。

　　颜真想，这样的日子过下去，到底什么时候才是尽头呢？

　　春天挟着寒冷的气息如暗流般涌来。一个双休日，颜真休息在家，就和素姨一起打扫钟成浩的房间，去掉春天里特别多的灰粒。颜真无意中打开一扇橱门，却见里面有一个小小的盒子。

　　“素姨，你看，这什么呀。”颜真把盒子拿出来。

　　素姨走上前看了看，“……以前没有发现过呵。”她又去看了看橱柜，“好像没有钥匙呢。”

　　颜真把盒子反过来，发现钥匙居然就被粘在盒子的底部。“在这呢。”

　　素姨连忙把钥匙拿下来，然后试探性地插进了锁孔。“啪哒”一声，锁应声而开。

　　“不会是什么不好的东西吧……”素姨有些不敢看。

　　“怕什么。”颜真一笑，接过盒子打了开来。里面没有什么可怕的物件，只有一张折起来的纸，还有一张照片。

　　“……妈妈？”颜真看着照片里那个笑靥如花的女人，她挽着一个英俊的男人——可是这个男人不是钟成浩。

　　素姨也是愣了一下。她没有见过颜真的母亲，但是一听颜真的惊叫，觉得事情不对。这个钟成浩的……第二号夫人，怎么会和别的男人亲密无间地在一起？

　　颜真把纸张拿起来。那是一封信。颜真隐约觉得看这封信会发生一些改变他的事情，他挣扎了一下，还是看了一遍。

　　然后他一声不响，脸色却变得苍白得不成模样。素姨担心地拿过来，看着信读出了声。

　　“成浩，我知道，拜托你这种事，真是很抱歉。可是他死了。我不知道这样的没有他的日子我还能熬几年。小真现在已经五岁，总有一天他会追着我，问我他的爸爸在哪里。我该怎么和他说？你的爸爸，因为吸毒上瘾，为了钱去贩卖军火，被抓起来，在监狱里吞刀片自杀了？我实在……无法再说一遍这种让我心碎的事实……”

　　素姨看了看颜真，他一副摇摇欲坠，快要倒下去的姿势。她忙拿了把椅子，让颜真坐下，继续读下去。

　　“几个月前，我晚上总是睡不好，做噩梦。我去看医生，医生说我患了抑郁症。或许吧，离开了他，我又怎么轻松得起来。最近，我的病况好像又恶化了。我有时候会变得神志不清，小真也一直在我病发结束后抱着我哭。我很担心，成浩，人家都说得了抑郁症的人终有一天会去自杀，说不定还会伤到身边的人。我不怕死。死了就可以和他见面了。可是我放不小真。我真怕有哪一天我就伤到小真了。或者即使没有伤害到他，可是我自杀了，小真一个人，又能怎么办？

　　成浩，以前读书的时候，我们三个是最好的朋友。我记得你还开玩笑的说，如果哪一天我和他有了孩子，你一定要做那孩子的干爸爸。毕业以后，我们还一直都有联系，直到他去做了那种工作……但是幸好我有你的地址。成浩，我想拜托你，请你把小真领回去，让小真做你的儿子，好吗？我的地址是xx市xx街xx 号，看在我们以前那么要好，别让小真做一个没有爸妈的孤儿啊！

　　86.12.3．颜清。”

　　素姨读完了信，只觉得完全不敢相信。怎么会？颜真他，其实并不是钟成浩的孩子？

　　“我记得那个地方。”颜真忽然开口，“可是在那不久，我们就又搬了家。那些日子我们经常搬家，因为有追债的人不断上门。”

　　“小真……”

　　“是啊，妈妈有抑郁症。我本来以为是因为那个爸爸抛弃了她，她才每天每天都那么伤心。那一天，妈妈又病发，她一边哭着一边掐我的脖子，把我拖进浴室，放水打算淹死我。不过有邻居听见响动冲进来，我才免于一死。可是妈妈从此，就被送进来的精神病院。然后我去了福利院。”

　　“小真……”素姨看颜真说着话，有眼泪掉下来，心疼极了。

　　“呵，没想到。”颜真笑了笑，“我以前一直都想，要是我不是少爷的哥哥。那该有多好？他就不用那么仇视我了。我没有抢走他的父亲，也没有间接地害死他的母亲。是不是一切就都可以好转？”

　　“小真，别这样……”素姨抱住他，“我们去告诉少爷，少爷一定会体谅你的。”

　　“他会吗？”颜真低低地喃喃自语，“他会吗……”

　　***

　　钟凌傍晚回到家里，心情有些郁卒。和一票女人混了半天，他现在满身都是脂粉味，只想快点见到颜真，抱抱他，闻闻他身上的青草味道。

　　颜真正坐在客厅里面。钟凌走过去，毫不避嫌地一把抱住他。这些天来他被颜真在医院里的话噎得差点喘不过气来，可是再这样冷战下去也不是个办法……算了……

　　正当钟少爷为自己的宽宏大量而自我陶醉时，怀里的男人挣扎了一下。

　　“干什么？”钟凌皱眉，“让我抱一会儿。”

　　颜真脸红了红。但是有件事情是他必须和钟凌说的。“少爷，我有话和你说。”

　　“什么？”钟凌漫不经心地听颜真讲话，一边使劲地嗅着他身上的清新气味。

　　“我，我今天和素姨打扫……爸的房间，发现了一个盒子。”

　　“哦……”钟凌依旧不以为意。

　　“那里面有一封信，信上说，我不是爸的儿子。就是说，我和你……不是兄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