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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真假鬼脸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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邵义仁的家是标准的“回”字形结构。分上下两层。上层除了他们夫妻二人这一间有住人,其余三间都是空置的。其中眼前的这间是用来做仓房,平日里堆了些谷子和弃置不用旧家具。另外两间中的一间拿来安放新妇的嫁妆,另一间则是邵义仁的书房。
屋子的下层则是厨房、净房、客厅以及一个小房间。贺老太太因上了年纪,再不愿上下楼那么麻烦,索性就住在楼下的小房间里,平日里干活儿也方便些。
整个宅子的中间是个镂空的天井。贺老太太的房间恰好隔着天井正对着楼上的仓房。声音就是从贺老太太那间传来的。
这时候月亮出来了,发出清冷的光。
邵氏夫妇借着月色和烛光,胆战心惊地回头一看,却见贺老太太的房门虚掩着,被晚风吹得一晃一晃,咯吱咯吱响。
“吁……”两人皆舒了口气,不约而同擦了擦额上的汗珠。
原来是虚惊一场。
“娘想必是睡熟了,忘了把房门拴好,这样也不是回事,夜风大,娘会着凉的。我去帮娘把房门关上吧。”邵义仁抱歉的对妻子说。
摇曳的烛光下,谢婉容的神色闪烁不定。在最初极度的惊恐之后,取而代之的则是满腔的愤怒。
一定是那个死老太太搞的鬼!她一定是故意的!这会儿指不定还没睡呢!
“夫君,我陪你一起去吧。”谢婉容扬起脸,温柔的说,又楚楚可怜的嗫嚅一句,“我一个人在楼上,会怕。”
邵义仁一滞,心中满是爱怜和亏欠:“连累娘子受惊了。走吧,我们一起下去。”
邵义仁温温笑着拉着妻子的手,往楼梯走去。
谢婉容的手柔嫩滑腻,却是冰凉冰凉的,不同于另一个女子,她的手似乎永远是温热的,正如她的人一般的温暖。
谢婉容静静跟在邵义仁身侧,紧了紧衣襟,感受着丈夫手心的温度,却依然觉得拔凉拔凉的。深秋的过道风吹过,仿佛一直要冷到她的心里面。
两人款款而下,简单的木梯发出单调而枯燥的咯吱咯吱声,在寂静深夜仿佛鼓槌一般,一下一下敲打着心灵。
楼下黑魆魆的。一片乌云经过,遮住了月光。
谢婉容往丈夫身边靠了靠,挨得更紧了些。
似乎感受到了妻子的紧张,邵义仁无奈地勾了勾唇。小女子啊,胆子太小了。
二人行至贺老太太房前,正欲伸手关门,烛光中陡然出现一张鸡皮鹤发、形容枯槁、状若恶鬼的老脸。
“谁?!”
“啊——鬼!!”
黑夜中爆发出一阵阵惊恐的尖叫。
“娘?!”邵义仁虽然也被突然出现的贺老太太吓了一跳,却率先反应过来。
“娘……??”谢婉容本捂紧了脸,听到丈夫的说话,悄悄开了一指缝去偷瞧:微弱的烛光中,贺老太太同样惊魂未定地看着她们二人。
可不正是那死老太婆吗?!吓死我了!谢婉容拍了拍心口,忍不住抱怨道:“娘,你怎么突然出来了?吓我们一大跳。”
“你们才吓到我了呢!”贺老太太不满的咕哝,“深更半夜的不睡觉,跑到我老婆子房门口作甚?!”
邵义仁见婆媳二人剑拔弩张,忙打圆场替媳妇辩解道:“娘,您误会了。容儿她听到声响,顺声发现娘的房门没关好,担心娘夜间风吹着凉了,特地下楼替娘关好门的。”
贺老太太张口微讶。媳妇什么时候那么好心了?今日睡前的确是忘了拴好房门,夜间被冷风吹醒才发现房门被风吹得一开一合的。
谢婉容见邵义仁扯白,也不说破,只淡淡的冷哼一声。都是这死老婆子,害得她半夜睡不好,平白的吹冷风,说不准明日就着凉了。
“阿——嚏——!”
真是想什么来什么,谢婉容烦躁地揉了揉鼻子,又拢紧了衣衫。太冷了。死老婆子这里怎么会那么冷。
邵义仁见妻子打了个大喷嚏,估摸着媳妇铁定是晚起着凉了,忙揽紧了媳妇,对母亲说:“娘,容儿大概着凉了,我们这就上楼去,你关好门窗好好睡啊。”
贺老太太见儿子如此护着媳妇,心中郁郁,不耐地挥了挥手,“去吧,去吧。”
“诶。”邵义仁一手揽着妻子的肩,正要转身,却发现妻子一动不动,眼睛直愣愣地盯着母亲,瞳孔越张越大、越张越大,瞬间整张脸惨白如雪,整个身子宛如抖筛。
“容儿,你怎么了?”邵义仁又惊又疑,关切地摇了摇妻子的肩。
“她怎么了?”贺老太太被媳妇盯得毛骨悚然,直觉媳妇的目光是透过她看向她身后的。
一股阴冷之气瞬间从脚底直冲脊梁骨。冷冷的风吹过,贺老太太惊惧得四肢僵硬,不敢动弹。
身后,似乎真的有东西!
贺老太太的身后,缓缓飘近一张披着长发的惨白的鬼脸,鬼眼如铜铃般直瞪着谢婉容,似嘲弄、似嫉恨。
鬼脸越飘越近,越飘越近,几乎快要蹭到谢婉容的鼻尖了。
“啊——啊——啊——!!!”
谢婉容终于爆发出歇斯底里的尖叫,旋即白眼一翻,向后一仰,吓晕过去。
“娘子!“邵义仁慌忙托住谢婉容绵软的身子,焦急地大叫。
与此同时,原本呆立的贺老太太竟也被媳妇突然爆发的惊叫吓出一泡黄尿,紧绷的神经再也承受不住,噗通一声晕倒在地。
“娘!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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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晚之后,贺老太太和谢婉容都病了。
邵义仁忙得焦头烂额,又要请医抓药,又要照顾病人,乱作一团。往往顾得了这个,顾不上那个,结果是两头不讨好。
一屋子的家务都压在邵义仁这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大老爷们身上,这也就罢了,偏偏母亲醒后总呵斥他有了媳妇忘了娘;妻子初醒时一直神神叨叨的喊“鬼!鬼!“,后来渐渐不喊了,反而总是哀怨地向他哭诉,说他心里只有娘没有她。两个病号,天天骂骂咧咧哭哭啼啼。邵义仁觉得自己快崩溃了。
好不容易熬到两人的病都好了,邵义仁整个人都瘦了一大圈,本就偏瘦的人越发瘦得像根麻杆儿似的。原先的衣服穿在身上空荡荡的,看着滑稽而可怜。
贺老太太眼瞧着心疼,一边少有大方地张罗了好的大补菜,偷偷塞与儿子吃,一边暗骂新媳妇装神弄鬼,明明没什么,偏偏搞出那么多乱七八糟的事,简直就是个扫把星。谢婉容更是懒得跟婆婆客套了。见了面连理都不爱理。她觉得婆婆屋里不太干净,说不准这老婆子以前做了什么缺德事招惹了什么脏东西,以后还是躲得远远的好。最好,是能与夫君单独搬出去。
自从那晚看见了那张恐怖的鬼脸,这个屋子,谢婉容是一刻都不想多呆了。她真的被吓怕了。偏偏夫君一点都不信她,着实令人烦恼。
到底是我的幻觉?还是夫君他……根本看不见那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