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见欢》绿茶清清

5、第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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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虽然朱颜的念头转了千遍，可是她和林青蓝也就是互相点个头笑笑的时间。
　　林青蓝进到龙野办公室的时候，一个西装革履的年轻人正在汇报工作。似乎都习惯了青蓝的出现，她并没有影响到他们正在进行的工作。
　　“……荣源二季度的财务报表并没有什么问题。”年轻人面对龙野，头微微低着，声音里有点战战兢兢。
　　“我叫你想办法拿到他们的报表，并不是要你告诉我这个答案。我只要结果——年底之前，我要荣源在这个城市消失。”
　　“是……我明白……董事长，或者，可以通过浩哥……”
　　“阿浩不是万能药。”龙野冷声打断他的话，他的表情有一种不怒而威的震慑力，“什么都靠他的话，还要你们干吗？”
　　“是……”年轻人身体有点颤抖，“虽然他们的财务报表并没有漏洞，但是我们可以制造……”
　　龙野挥挥手，似乎有点不耐烦：“去吧，我说过了我只要看结果。”
　　年轻人这才如获大释般慢慢退了出去。
　　青蓝知道阿浩，他是龙野手里的一员大将，据说有□□背景，做事十分狠辣，凡是龙宇有什么解决不了的困难，他一出马，总能手到擒来。青蓝听过很多关于他的故事，每每总令她悚然惊怵，她也见过阿浩一面，一个看起来很儒雅俊逸的男子，和她的想像完全不一样，她不能理解这样一个人物为什么会干出那样阴狠的事情来。
　　青蓝手里紧紧抓着手提包的带子，她眉头紧皱着，心里有一些不悦的情绪。龙野总是告诉她，物竞天择，比的就是手段；这个世界没有公平。可是她还是不太喜欢这样的龙野，每当此时，她的心里总是不太舒服。
　　龙野略带嘲弄的声音从前方传来，“怎么，你是不是觉得我做事太不择手段了？”
　　青蓝摇摇头，“这个世界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生存法则。合不合理，公不公平，这些都不需要我来评说。”
　　龙野挑眉看着她。
　　“我不是一个正义感很强的人。”青蓝回视他，“我只能选择自己喜欢，或者不喜欢。”
　　“你的意思是，你很不喜欢这样？”
　　青蓝耸耸肩，“你在意吗？”
　　他笑得高深莫测，“我做任何事情从来不避你，你知道为什么吗？因为我要你见到的，是我最真实的一面——怕吗？”
　　“为什么？”
　　“因为，我们是一体的——我又怎么会避忌自己？”
　　青蓝动容。
　　龙野修长的手指从桌子上拿了一份文件，随意的翻了翻，然后优雅的扔进垃圾筒，“其实，荣源做事是不是像外界了解的那样干净，从这样一份财务报表上是看不出来的。不要用人云亦云的价值观来束缚自己的眼睛。只要对得起自己，就好。”
　　“所以，我送你的东西，不管它价值几何，那都是件礼物而已。”
　　青蓝惊讶，“你怎么知道……”
　　他的目光若有似无的盯着她的包，青蓝这才发现，她不知道在时候，已经下意识的把包打开，露出了天鹅绒的首饰盒一角。
　　青蓝沉默了，“可是我没有理由收这样的礼物。”
　　“我既然送了，你就有理由收。”龙野抿紧了唇，“要我说第二遍吗？”
　　“我也没什么机会戴……”她还在挣扎。
　　“‘真爱之光’，是不能随便送人的……”龙野俯下头来，修长的手指轻轻的划过她纤细的锁骨，灼热的气息喷在她的脖子上，带来一波极致的颤栗。
　　青蓝的话被淹没在一个深深的吻中。
　　“……青蓝，你是属于我的，只属于我。”意识迷糊中，青蓝仿佛听见龙野梦呓似的低喃。

　　××地产峰会。
　　活动的日程安排看起来似乎十分轻松。总共四天时间，一天峰会，两天参观，一天宴会。傅格是峰会的主持人，每天忙忙碌碌的，照面的机会也不少，可是从来都只是点点头，擦肩而过。这让林青蓝感觉十分放松，“三方面对面”座谈的时候，她的一些观点引起了同行的关注，甚至和业内一位十分爱作秀、名气很大的地产商当场唇枪舌剑的辩论起来——可谓出尽了风头。她当时好像在傅格的眼里看到激赏的神色，这给了她很大的鼓励。可是事后想想，却又不敢确定。再后来，她见到傅格的时候，就试图和他说几句话，可是被他冷淡的表情阻挡住了。
　　然而她的本性并不喜欢太引人注目的，不过是为了公司的知名度，她在这里亮相，效果无疑极好，短短三天时间，已经和几家公司达成初步的合作意向。这令她觉得很开心。
　　龙野因为工作安排的问题，直到第三天还没出现，不过他在深圳有一件事要办，刚才和他通电话的时候，他说会来出席今天晚上的餐会。不过餐会都进行到一半了，还是没看到龙野的身影，大概被什么事绊住了。
　　这种餐会虽然每天晚上都举行，但是为了巩固在这个圈子里的人脉，青蓝还是不得以要虚与委蛇的应酬一番。
　　一阵热烈的掌声传来，众人的目光都往台上看去，原来是主办方为了活跃现场气氛，特地请了一个有名的京剧班子进行现场表演。那老生、青衣在台上“咿咿呀呀”的唱着，台下就有一些爱好者开始摇头晃脑起来。青蓝虽然是外行看热闹，却也觉得别有一种情趣。眼角瞥到傅格在和几个中年人喝酒，他一直在淡淡的笑着，可是那样疏离的笑容，好像遗世独立一般，在这样俗世的热闹中显得如此格格不入。一时间这种种喧闹好像都成了背景，她的眼里只剩下了他若有所思的忧伤。
　　仿佛是回应青蓝的注视，傅格锐利的眼神一闪，堪堪从她脸上扫过，嘴角的笑容竟然略略加深，青蓝的脸霎时涨红了，然而只那么一瞬，傅格随即又垂下眼睑，低头啜了一口酒，看着别处笑起来，好像从来不曾往这边看过似的。
　　青蓝的心里有一点失落，一点难过，又有一点轻松。傅格的眼神，让她觉得压迫，这是以前从来不曾有过的。
　　以前的傅格，总是那样温暖和煦……青蓝呆呆的想着，突然听到有人叫自己的名字。
　　她一惊，随即清楚的听到台上的话筒中传出一个不怀好意的的声音，“……舞蹈可是数一数二的，是吧，林总？”
　　林青蓝顿时觉得现场几百道目光“唰”的集中到她脸上，她有点搞不清楚状况，这是演的哪一出？抬头看着台上的谢芷菲，她笑得那样得意，这摆明了是要她出丑呢！
　　谢芷菲是盛世广告的老板，自从一起竞标龙宇集团的项目开始，谢芷菲就把林青蓝当成竞争对手，处处挤兑，使阴的，下绊子……青蓝自然不肯示弱，于是，她们在各种场合明争暗斗，却也不失为一种乐趣。
　　但是现在……对于从来没跳过舞的林青蓝来说，这……难度系数太大了！
　　然而，在谢芷菲的引导下，台下有些好事者开始起哄。
　　“……林总，跳一个嘛！”
　　“别不好意思……”
　　“赏个面嘛！”
　　“……”
　　刚联系过的几个实力非常强的大企业老总也兴味盎然的笑看着她，这个时候，她绝对不能示弱！
　　青蓝咬咬牙，脸上挤出一个甜美的笑容，她大大方方走上台，从谢芷菲手里接过话筒，“谢谢各位的厚爱，如果我说我从来没跳过舞，大家一定会觉得我太小气。这样吧，我就边唱边跳，借这个舞台现丑一番，权当博大家一笑吧！”
　　台下顿时响起雷鸣般的掌声。远处傅格突然突兀的站起来，他脸上的担忧一闪而逝，是了，他们曾在一起这么久，他怎么会不知道，林青蓝不仅不通音律，甚至五音不全！可是，傅格，她今天晚上不能退缩，不管怎么样，她不再是以前那个胆小的林青蓝。她已经坚强得足以面对所有的突发状况。
　　一旁的谢芷菲一副看好戏的神情，青蓝恨恨的想，看好戏就看好戏，让你过个瘾！难道我还怕了不成！
　　她看了看自己，身上穿着一件款式复古的长裙，心里便有了计较。她走过去对乐队交代了一声，从包里翻出一条长长的薄纱丝巾，重新回到台上，一首熟悉的旋律已经响了起来。她清了清嗓子，右手挽着丝巾一角，向外甩去，脸微侧，眼波流溢，摆出一个水袖长舞的动作：
　　“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不知天上宫阙，今昔是何年。我欲乘风归去，又恐琼楼玉宇，高处不胜寒。起舞弄清影，何似在人间。”
　　歌声甫一出口，一个能容纳五百人的大厅顿时鸦雀无声。人们张着嘴，呆呆的看着台上，似乎不相信这样的歌声居然出自这个清秀灵动的女孩之口，又这样毫无遮掩的直冲耳膜。惊奇、错愕、恐怖……等等表情，毫无意外地在人们脸上交替出现。虽然是意料之中的事情，青蓝还是有点委屈，又实在十分尴尬。
　　乐队似乎都忘了伴奏，静悄悄的大厅里只听见林青蓝荒板走调的歌声，和毫不协调的舞蹈。青蓝越来越小，几乎要唱不下去，她不敢往台下看，虽然早就想好要豁出去了，可是面对那些熟悉的脸，……还是有点不寒而栗。
　　“啪、啪、啪……”一个清脆而单调的拍击声合着她的节奏响起来，青蓝闻声望去，只见到傅格含笑的眼睛。她的脸顿时变得绯红，但是勇气也立即鼓胀起来。这时候，乐队和其他人似乎也清醒过来，音乐又响起来，人们脸上充满了赞赏和惊叹——这个姑娘的勇气多么令人感动啊！他们都象傅格一样，随着她的节奏拍起手掌。甚至还有几个年轻人合着她的调子高声的唱起来，一时间，现场的气氛达到了高潮。
　　青蓝的眼睛亮闪闪的，声音也格外响亮：
　　“转朱阁，低绮户，照无眠。不应有恨，何事长向别时圆。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此事古难全。
　　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
　　一曲罢了，现场轰然叫好，掌声雷动。人们都站起来，纷纷走上前来和林青蓝握手，她就象一个载誉归来的英雄，脸颊在灯光的映射下，红艳艳的娇嫩欲滴。
　　在人群的包围中，青蓝四处搜寻着傅格的身影，可是他已经被淹没在人群之外。她黯然的垂下眼睑，他对她，总是不能释怀……
　　热情过去，台上又开始上演着一些风花雪月的故事，林青蓝默默的啜着果酒，心情却变得惆怅起来。
　　这时，一个低沉而略带慵懒的嗓音在身后想起，“怎么？刚才那种风光无限的情况都抗过去了，这会儿却情绪低落了？还是，为了某个人伤神？”
　　青蓝猛的回头，“你刚才在场？”
　　龙野嘴角勾起一个讽刺的笑容，“怎么？你很不希望我在场？”
　　“我……没……”林青蓝略显诧异，为什么他今天看起来很不高兴？
　　借助椅背和龙野高大的身子的阻挡，龙野的手抚上青蓝不盈一握的腰肢，并伸进衣服里轻轻抚弄着。
　　“以后……不准在别人面前跳这种舞……”他眼睛微眯着，语气里带着不容置疑的霸道。
　　青蓝尴尬的想躲开他的手，却被他猛的拉近身边。青蓝环顾四周，他们似乎靠得太近了，已经引起了别人的注意。
　　她低呼，“龙野，你放开我，会被别人看到的！”
　　他不理她的抗议，手惩罚性的在她的腰侧用力的捏了捏，在她耳边低语，“这么雪白柔软的腰肢……只有我才能看到……”
　　他危险的气息笼罩着林青蓝，可是青蓝还来不及回答他，又一个意外状况出现了。
　　万源的总经理刘华强醉醺醺的端着一杯酒走过来。这已经是他今天晚上敬的第N杯酒了。青蓝厌恶的撇撇嘴，把脑袋扭到一旁，可人家似乎不太接受她的暗示，还是一脸媚笑的露出大黄板牙。
　　“林总，我……我再敬你一……一杯……”他满脸通红，舌头打结，“林总是我见过的最聪……明，最……最漂亮的女……女人，我，我……我觉得和你一，一……一见如……如故。林……林总要不……不干了这杯……酒，就是……看不起……我。”
　　他一口酒气喷到林青蓝脸上，林青蓝侧了侧身子，勉强站起来，“谢谢刘总厚爱，青蓝只怕有点醉了，我陪刘总喝最后一杯酒。”说完一饮而尽，就要坐下。
　　可是人家却不打算放过她。青蓝感觉手猛的一紧，“林……总，不给面……子哦，什么叫……叫最……最后一杯……”他拉了青蓝的手，却似不想放了，青蓝心里恼怒，但是碍着满堂宾客和正在接洽的项目，她还在犹豫着要不要撕破了脸皮。
　　正拉扯间，刘华强似乎以为青蓝心里畏惧，另一只手居然老实不客气的摸上她的脸来。青蓝手一扬，一个耳刮子就上了刘华强的脸。她惊叫着，“啊，刘总，你脸上有只好大的飞蛾子！”
　　这一声叫引来了全场的目光，刘华强脸涨得通红，一时呆若木鸡。
　　这时，龙野懒洋洋的站起身来，打破了这尴尬的沉默，“刘总，林总不胜酒力，还是我来陪你喝一杯吧。”
　　他在笑着，仿佛刘华强是一个十分熟稔的朋友，可是他的眼底却结满寒冰。他不动声色的拉过林青蓝，护在自己身后，低声对她说，“瞅空出去吧。”
　　青蓝于是就势假装醉了，眼神迷离地朝众人一笑，脚步微虚的往外走去。刘华强还想过来拉她，却被龙野凌厉的眼神阻住。
　　青蓝打了一个寒噤，这样的龙野，实在是非常可怕的！
　　可是来不及多想，她已经转出大厅。突然感到腰上一热，一双大手挽过来，她刚要惊叫，回头却对上傅格复杂的眼神。一时不知道如何应对，只好继续装醉，“傅格？！嘻嘻，你怎么来了？”
　　傅格紧抿双唇，不发一言。
　　青蓝被他拥着走上了天台，晚风凉凉的，吹在身上很是舒服，一时两人都无话。
　　青蓝半靠在傅格身上，鼻子里呼出来的酒气热热的弥散在空气中，有点暧昧的味道，青蓝想，这样坐坐也好，只是不知道傅格拉了她来，想要说些什么。她偏过头去看了看他，那张熟悉的脸庞，已经脱去了大学时代的稚气，变得深沉。
　　“喂，你这么拉了我来，难道不想说点什么吗？”她戳了戳他的手臂。
　　他眼睛依然望着天空，有点阴沉沉的，看不到几颗星子，“看来，明天可能会下雨。”一句没头没尾的话。
　　青蓝一楞，也随他抬头看天，又听他继续说，“你很久没有这么温柔的靠着我了。”
　　青蓝顿时觉得脸色微微发红，她想直起身子，却被傅格伸手一拉，生生跌进他的怀抱。虽然隔着一层衣服，青蓝还是清晰地感觉到他滚烫的体温。他俯首看着她，感受着怀中温软的身子轻颤着，如此久违的气息！
　　青蓝没有挣扎，就放纵一次吧！她听到心底有个小小的声音在说。身体滑过熟悉的颤栗，她是那样想他！！她心里叹息，一直以来刻意隐藏的心思，在午夜梦回时候突然抱臂的寒冷，看到年轻情侣相互依偎时候的酸涩，忽然间就在这个熟悉的怀抱里消融。
　　……
　　夜那么黑。
　　心却那么暖。
　　……
　　有一个黑色的身影斜倚在走廊的石柱上，是——龙野。他轻轻摇着手里的红酒，鲜红的液体在透明的高脚杯里晃动，旋出一圈圈整齐的旋涡，黑色的长发在夜风中高高飞扬，他冷冷的注视着夜色中相拥的两个人，清冷的月光撒在他俊美的脸上，平添了一种深不见底的邪魅。

　　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回到房间的。青蓝醒来的时候，正好好的躺在酒店房间的床上。对于昨晚的记忆已经有点模糊，她只记得，自己似乎和傅格静静的依偎着，很久很久没有说话，后来她好象睡着了，这一觉那么香甜！她好久不曾睡得那么深沉。
　　是傅格把她送回房间的吗？她怔怔的想着，经过昨晚，她心底那些隐藏着的情绪被撩拨起来。该怎么面对傅格？缠绵的吻，温柔的声音，还有那句——你很久没有这么温柔的靠着我了——他，是什么意思呢？
　　青蓝甩甩头，也许，或者，大概，昨晚发生的事情，只是因为酒精的麻醉？
　　这么想着，心里要好受一些，虽然她不曾否定在她的心里对他们的关系有丝隐隐的期待，但是如果要重温过去，那会是很痛很痛的过程吧？骄傲如傅格，应该是不会再要她了吧？那么，就让过去的过去吧，如果欺骗自己能过得开心点，为什么不呢？
　　青蓝走到洗手间里，镜子里的女人眼圈乌青，头发蓬乱，脸上还有酒醉后的浮肿，看起来真是糟糕！突然想起上午九点约了客户在会议室谈合作事宜，青蓝看了看表，八点半，得赶快了！
　　刚走到会议室门外，便听到一个娇脆的女声在大声说着什么，顺着声音望过去，只见一个穿着玫红色吊带上衣，米色阔腿长裤的少女双手摇着傅格的手臂，她软声哀求着，“……傅格，你就陪陪我嘛！我好不容易才说服老爸让我过来，你就陪我去出海嘛，游艇我都准备好了，小珂、麦琦、西门他们都在等着你呢……”
　　青蓝有点尴尬，犹豫着要不要进去——居然在这里又碰见他！
　　傅格似乎经不住她的哀求，严肃的表情软化下来，无奈的说，“我只有两个小时时间，中午我必须回来。”
　　“好，好，我保证中午之前让你安全上岸！”少女语气里掩饰不住的喜悦，她拉着傅格转过身来，精致的小脸上化着淡妆，显得明艳照人。
　　少女的脸似曾相识，青蓝努力回想着，到底是在哪里见过？她敲敲脑袋，恍然忆起某一天晚宴，那个集娇宠于一身的小公主——徐冬漪。
　　正想着，眼睛瞥见傅格和徐冬漪已经相携着往她这边的门口走来。青蓝急忙闪身一躲，心里有一点酸酸苦苦的滋味泛滥开来。
　　她咬咬唇，林青蓝，傅格已经不是你的傅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