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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杀而为你夺傲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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浣衣者,素衣无暇而貌绝代,波澜不惊而意深浓。
白子画握着衣衫,古目清肃。
身后两个白衣弟子相视皱脸,支支吾吾的有些不知所措。
舞青萝躲在背后推搡他,压低声音道,“你快去啊!快,快!”
“你去吧……”火夕苦着脸站在原地,转头看着她,“你去吧!”
“你去!你去!”舞青萝脸都皱成一团,继续推他,商量到,“要不,今天晚上我来做饭好了……”
话还没说说完。
白衣那人头也不回,便清润出声道,“可是有什么事情?”
“啊……呃……”闻得声音,两人惊得抬头,从青木之后磨磨蹭蹭的走出来,无措而又尴尬一般,“尊…尊上。”
“尊上。”舞青萝也忙跟着喊道,身后的手却拉了拉火夕的衣衫,挤眉弄眼的示意,“快说啊……”
火夕为难的皱着眉,对着他的背影开口,“尊上,您天天来这都半个多月了。这衣服,我们帮你洗吧。”
“对啊对啊。”舞青萝忙跟着点头附和,“我们来吧。”
“师兄叫你们来的?”白子画问的轻缓,丝毫没有责怪之意。
“是……”火夕话还没说完,舞青萝便抬手拍在他胳膊上,慌忙接口道,“是我们自己要来的,尊上您太辛苦了,还是让我们来吧。”
“对啊,是我们自己要来的。”火夕跟着往前走了几步,在他身后掩饰着说。
“你们师父交待的剑术可练好了?”白子画将衣袍浸在清水之中,波澜不惊的说道,“练给我看一下。”
“啊……”两人同时讶了一声,为难的对视一眼,“尊上……不要啊…”
白子画不言,两人便只好退出几步。
然后慢慢抽出剑来,苦着脸慢慢对招。
抬剑击之,横剑拦之。
白子画背对着两人,清水流出指缝,衣衫渐洁净,却听见他说,“火夕,你如此让着她,反而会害了她。”
火夕一顿,明明尊上没有回头,怎么就知道的呢……想着又觉得尊上说的有道理,于是手下渐渐加了力度,剑招虽留情,却也凌厉了起来。
舞青萝皱着脸,一一接招。
“舞青萝,莫要分心,空有招式而无剑气。”白子画说着,终于慢慢把衣衫上的水拧干,放在木盆之中。
一直高居绝处并非所谓仙,落于凡尘而守其本心不变初衷才谓之仙。
“你们还需勤加练习。”白子画起身来,手中握盆。
白衣翩然,仙姿丰艳,身起而袍落,自有风华万般。
火夕和舞青萝一脸恭崇敬意的退到一边,目不转睛的看他一步一步走远,背影清冷。
“哎……你说尊上……怎么知道我没用心呢?”舞青萝困惑不解的看着他,自言自语一般小声念着。
“他可是尊上!能有什么不知道的?”火夕带着崇意说道,回过神来,拉了拉她粉色的衣袖,“别看了,我们快练练剑吧。”
“练练练!就知道练,你忘了世尊让我们干嘛来了!”舞青萝埋怨一声,将碧剑往地上一丢,愁着脸嘟囔,“完了完了…”
“可尊上不是让我们练剑嘛。”火夕为难的哄道,“我打赌,师尊绝对不会责罚我们的!”
“我赌罚!”舞青萝白了他一眼,指着他道,“输了的洗一个月衣服!敢不敢?”
“怎么不敢!”火夕答应着,从地上捡起她的剑,递给她,“我觉得世尊一定不会罚我们,不过我看尊上说的更有道理,不如我们现在就练剑吧?”
“好吧…”舞青萝勉为其难的说道,手伸出去接剑。
指尖还未触到剑柄,一股强大的内力震开两人,剑落而跌。
“啊!”舞青萝摔得吃痛,捂着胳膊边揉边埋怨,“臭火夕,你那么用力做什么?!”
“不是……”
话还没说完,花千骨已经落地,长眉妖冶,杏目藏情,烈唇吐出冰凉一句,“东方彧卿可在这里?”
“千…千骨!”舞青萝震惊抬眼,不可置信的看着她,“你…你怎么……”
“千骨你怎么变成这幅样子了?”火夕也惊然,扶起舞青萝来,挡在她面前。
“哈哈哈……”花千骨冷笑一声,“我这幅样子不是很好吗?”却想的什么似得,忽然扬声道,“白子画没有死?他没有死!若不是云隐告诉我,我竟都不知道!”说着缓缓向前,一步一步逼近,“你们长留之人果然仁义,果然道德,果然正气凛然啊!”
堪堪质问教人心惊。
“千骨…不是你想的那样!”舞青萝从他身后着急的探出半个身子,慌忙摆手。
“对啊千骨!”
“我如何想有何意义吗?”花千骨嗤笑一声,满脸讽刺,“从始至终,谁考虑过我如何想?我花千骨万恶之源,妖神之身,该死而已……哈哈哈”
说着抬手用内力扣住火夕的脖颈,慢慢用力收紧,却抬眼问舞青萝,“你怕不怕死?或者,你怕不怕……所爱之人死?”
火夕几乎毫无挣扎之力。
“千骨!你放开他!”舞青萝急忙喊到,想要过去拉她,却被她一阵掌风狠狠的甩出去,“怎么?舍不得了?我就要你看着心爱之人一点点死去,痛苦吗?我就是要你痛苦,要你们所有人都痛苦!哈哈哈……我得不到幸福,你们凭什么得到?!”说着越发疯狂的捏紧手指。
“不要啊!”
看着地上挣扎着想要扑过来的舞青萝,终于阴戾绽出一丝笑意,猛的用力。
口中淌出血来,头慢慢垂倒。
舞青萝便看着刚才还苦着脸争谁做饭的男人软软的倒下来,竟一时失了动作,完全滞在那里。
声音轻渺,“火…夕……”
“哈哈哈……”花千骨只看了一眼,便抬步越过这人,仿佛丝毫闻不见身后撕心裂肺的哭喊声和悲怆的字字“火夕,火夕。”
我痛苦,所有人都该陪我痛苦。
竹染躲在暗处看着花千骨飞身而去的红影,只觉得过瘾,花千骨,你终于要开始杀戮了么?
哈哈哈,长留多年之恨,报仇指日可待了!
白子画步步走远,却突然从天而落去一道身影,拦住他的去路。
衣衫的红艳浓郁的似黑。
花千骨抬手打落他握着的木盆,“白子画,你究竟在做些什么?!”
“你我已非师徒,我做什么你又何必入心?”白子画平静问道,目光落在她脸上,没有半分变化。
“入心?哈哈哈……”花千骨轻轻笑起来,情绪早已不受控制,“是恨你入心还是怨你入心?”
白子画突然微微的笑了,“恨怨皆是执念,而如今,当初那个小骨已经不存在了。”
“当初那个白子画也不在了,不是么?”花千骨走近他,目光越发复杂,锦纹红靴落在跌出盆的洁净的衣衫上,笑的凄然,“若我没看错,这是东方彧卿的衣裳吧?”
“是。”白子画平静答应。
“那你作何解释?”花千骨扬眉渐恼,冷目如锋,“你说啊!”
“无论是东方彧卿还是花千骨,在我眼中,都一样。衣衫污了便该洗,天下之理,你如何不懂?这世间之事,本无复杂,人心多思而已。”白子画弯腰拾起衣服,重新放回木盆,。
“你如今,倒舍得弯腰。”出神一般,目光渐空洞。
“白莲出于泥,污流化于雪。枉我教你数年,这其中道理你又如何明白?”白子画起身,墨发倾至,面色却一尘不染,透着无上高贵。
至洁出至污,至污出至洁。
身于泥淖而不染,为洁;身居高处而不守,为污。
“白子画,我不信你能永远守得住这颗心。倘若有那一日……”
“白子画永远是白子画。”一句话说的平和却又坚定,带着不容置疑的目光。
“好!”花千骨冷笑一声,“我倒要看看你能不能做得到!”
“如今你已不是长留弟子,更不再是我白子画徒儿,这些事,便不劳费心了。”白子画淡淡的扫她一眼,握着木盆,转身便要回去,“你走吧。”
却未想到,花千骨竟说道,“好。”
然后闪身而消,嘴角带着微不可察一抹笑意。
尸体和悲伤便留给你,我真想要看你从万人敬仰的尊上变为人人唾弃的瘟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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舞青萝抱着火夕渐渐冰凉的尸体,眼神有些痴癫,“火夕……火夕……”
白子画远远回来,竟止了脚步。
“舞青萝!”白子画声线清润里添了慌促,疾疾走近,慢慢蹲下,双目之中尽是不可置信,“火夕…”
舞青萝满脸泪水,一遍一遍念着火夕的名字,闻他声音,慢慢回神般转过眼来,“尊上……”
突然又厌恶推他,声线陡然提高,“你来做什么!都是你!你害死了火夕!你害死了火夕!都是你的错!”手指颤抖着,怒不可遏的道,“你和花千骨是一样的!一样的害人!一样的该死!”说到最后,怨愤的声音变成了呜咽的哭泣,“火夕死了……他死了……我们对花千骨那么好……可她竟然杀了火夕……都是因为你!没有你她也不会变成这样…”眼神痛苦的垂落下来,看着阖目的人,“火夕……火夕…你醒醒啊,我们离开长留,我们离开这里好不好?……”
剩下的话再难入心。
白子画啊白子画,这一步步走来,是对还是错?
那,又是谁的错呢?
打破他的原则,击溃他的信仰,要他狼狈若犬,要他痛苦不堪,要他彻彻底底剥了这身傲骨,屈服于你。
花千骨,这便是你想要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