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好遇上你》岭南春

6、第六章

　　他喂她吃，如此简单的动作，却非常温暖。
　　不想，上楼的万敏撞了个正着，她站在门口看着两人，眼神阴郁，万青明明知道她来了，却未停止手中的动作。
　　林媗吃完饭，万青收拾碗筷下去。被万青拉下去的万敏，忽然上了楼。
　　“想不到我弟这么入迷，从来没有见到他这副模样。”万敏且说且走，转眼来到林媗身侧，不请自坐。
　　她重重的叹了口气，“姑娘，你是哪里人？”
　　“南方人，A省A市。”
　　“那边经济地区，城市开发的不错，你怎么愿意来这儿？”
　　林媗未语。
　　万敏打量了她两眼，“我弟的性格倔气，是个死心眼，认定了的事情，就算天踏下来也不会改变。”“我不知道你有什么意图，但我弟人很老实，希望你别骗他，他吃了不少苦，不想他受伤害。”
　　键盘上的手指停了下来。
　　“我们挨着城市边沿，沾了福气，这里要开发新城北区，不久汽车北站便建在这儿，所以我们的田地都被征收了，各家各户建起了新房子。”
　　“我家兄弟姐妹众多，四弟又是一个老实的，父母把征地的钱建了大房子，没两年大哥二哥结婚，房子不够分，四弟被挤了出来。”
　　“他脾气很倔，独自一人四处寻活计，前年在这儿买了一块地建了房子，又买了一个二手车，干起了货运。”
　　“一家人住村头，他一个人住村尾，路程不到一里，平日却不通往来，逢年过节给父母一点钱，吃个团圆饭，不太爱说话。”
　　“四弟也是有本事的，辛苦了这些年，婚姻也耽误了，我不希望他被人骗，最后人财两空。”

　　万敏没有留下来吃饭，就匆匆走了。
　　林媗坐在阁楼的窗台上抽烟，透过玻璃窗户，看到太阳下忙碌的人们。

　　万敏的到来，没有影响二人世界的甜蜜。万青早出晚归做活计，但凡有时间，就跟林媗腻在一起。两人做的最多的一件事，就是万青喂饭给她吃，林媗喜欢上了这个小游戏，以至于，他不回来她便不吃饭。
　　林媗没有瘦却反而胖了。

　　这天万青开着面包车出去拉货，林媗慢悠悠的起了床，她边伸懒腰边下楼来，半眯的眼睛寻找餐桌的方向，那个上面总是压着一张字条，写明他的去向，以及返回的时间。
　　可就在她看向餐桌的时候，却发现屋中站着一人，这么一惊吓，她睡意全无。

　　一位老妇人，满头白发，眼神却很精神，身材瘦小却还算结实。她上下打量着林媗，林媗的脸色黑了黑，这间房子还有没有一点独立空间，三天两天跑出一个亲人来。
　　老人是万青的妈，看到林媗直摇头，“老四真傻，这样的人居然看不出来，活该要被骗。”

　　若说先前林媗看在万青的份上，或许会有个好颜色，如今听到她的话后，更不想多待一分钟，直接上了楼。
　　那妇人没想到她会是这么个态度，被气得骂出几句脏话。

　　林媗正在电脑前打字，隐若间听到楼下喧哗的声音，她站起身来，推开窗户往下望去。
　　屋外的水泥坪上站了不少村民，被围在中间的妇人就是万青的妈，此时正说的口沫飞溅，各种评理声四起。早就好奇、不停偷窥的村民终于找到了共鸣，七嘴八舌讨论起来。

　　都是地方腔，林媗虽然听不懂，却也能猜出几分，她就这么的靠在窗台上，抽起了烟，懒懒的看着底下的人。
　　不知几时有人抬头间，正好撞上了她的目光，脸色刷的一变，倒退了两步，哗的止了声，其余人错愕的看着她。
　　“她在上面。”话音刚落，大家齐刷刷的向上张望。

　　接着又是一连串的啧啧声，地方话。
　　“……啧啧啧，就是这个样子呢，你们家阿青肯定要被骗了……”
　　“不知哪里来的人，我家那位说，等汽车站开通，村尾这片可能成了商业街，比村头好呢，阿青那么能干，怎么就这么不识好歹呢……”
　　“……就是奔着钱来的，还不知道是个什么样的人，前两天就看到两人在屋前那个那个，也不知害臊，一个黄花大闺女，这么随便……”
　　“这样的话，我看你还真得管管阿青，免得到时候人财两空，这几年的功夫都白费了，他大哥二哥的媳妇就实在的多，要娶就得像他两个哥哥一样，找地方人，知根知底……”

　　就在这个时候万青回来了，林媗掐灭烟屁股，随意的甩了下去，正中一人头顶顶心。“砰”的一声关了窗户，两个世界，一个安静致极，一个争吵不休。

　　两个小时后，万青上了楼，他推开门，看到书桌前坐得端正的背影，白衫衬、牛仔短裤，如此简洁，印入他的记忆深处。
　　与之刚才的混乱、好事者的嘴脸，这里便是天堂，她是静的，空气是静的，这个房间都是静的，明明就在眼前，万青却抬不起脚步，他伸出的手停在半空，透过指缝间，看到那个白色身影，很近也很远。

　　“我们还是散了吧！”林媗忽然开口，她没有动，动的是空气，传入万青的耳膜，他有些错觉，这是他出现了幻觉吗？
　　“我们还是散了吧！我不属于这里，我只是……我只是玩玩而以，你别当真。”
　　这个高高低低的频率就这样直击万青的耳膜，他的手没有放下，“明知人间情难长，却不想来得这么快。”万青自言自语。
　　林媗回头看他，“你刚才说什么？”
　　万青没有回答她，健步如飞的来到林媗身边，双眸炯炯有神的看住她，问道：“你再说一遍。”
　　这个时候的林媗心情有些复杂，她的心颤了颤，抬眸与他对视，神情冷冷，“还有什么好说的，成人的游戏，不合适，好聚好散。”

　　万青忽然伸手，抵住林媗身后的墙壁，两人就这样对视着，万青重复问道：“你再说一遍。”
　　林媗一把推开他，万青没注意，身子晃了晃，双手却纹风不动。林媗的心情已经到了零界点，她抱胸冷冷的看住他，就像两只发怒的狮子。

　　“你是说真的？”万青沉痛的问。
　　“我明日即走。”林媗说。
　　万青听到这句话后，脑子忽然一片空白，她明日就走？她要走去哪儿？她是哪里人？他什么都不知道，她就是个妖精，想来便来，想走便走，一切都在她的掌握之中。
　　也许是发狠了，也许是疯了，毫无征兆的情况下，万青忽然俯身，伏上她的唇，铜墙铁壁般的双手紧紧的抱住了她。
　　没有了以往的温柔，只有一味的索取，索取心头上缺失的安全感。
　　如此激烈的碰撞，是爱之深还是恨之切。

　　吻是不够的，不知几时林媗已被万青抱到了床上，即便是强取豪夺的索取，也止不住那心头上的恐惧。
　　辗转缠绵，两人在床上折腾了一天，最后林媗是什么时候睡着的都不知道，半夜时分，林媗醒来，全身酸痛，连翻身的力气都没有了。一双温暖的手臂环抱住她，很紧很结实，事实上她自己也无法动弹，起伏的胸口贴在她的脸上，砰砰的心跳声强而有力，男人均匀的呼吸声拂过她的头顶。
　　静静的夜，两个拥抱的身体，温暖而安全。

　　凌晨四点多的时候，万青做了个噩梦醒了，月光透过玻璃窗照在这个温馨的房间，他看着怀里的人，朦胧的轮廓，依旧能看出她的娇美，浅浅的呼吸声吹在他的脖颈处，软软的、痒痒的。
　　“你若是离开我，我绝不会放过你。”万青自言自语，他叹了口气，“我是前世欠你的，明明知道你是一个无情的人，明明知道你就是一杯毒酒，可是我还是较了真。”

　　他望着窗外的月亮，想起刚才那个噩梦，梦中他再也找不到林媗了，就那样轻轻的走了，亦如她轻轻的来。他恐惧，二十七年来第一次恐惧。
　　如果这一切都成了真，万青紧紧了双臂，“即便你走到天涯海角……”
　　林媗闭着双眸，静静的听着，男人低沉而执着的声音一遍又一遍的说着。

　　俩人和好如初，林媗却更沉默了。
　　这几天万青有意或无意的时常呆在家中，即便出个门，也是早早的回来了，林媗的一日三餐终于走上正轨。
　　后山的菜园换了一批新种，又一季的菜田开始长成，她可以天天吃到新鲜的蔬菜。最喜欢的是黄昏，俩人牵手走在夕阳下的山间小路上，爬上山顶还能听到远处唱着山歌的放牛人。
　　啊哟哟喂
　　啊喂
　　哟哟喂
　　放牛哟
　　环绕的山头回荡着嘹亮的歌声，细细凝望，才发现是一个小老头儿，神态自若的穿过山间，后面的大黄牛偶尔抬头鸣上一声，回应他的歌喉。

　　林媗靠在万青的怀中，迎着清风，看着太阳一点一点的落下去。
　　“这里其实很美的，小时候，放学归来，我都要走过这个山头，山里处处都是宝，每个季节都有不一样的野果，比超市里的果子好吃多了。有些果子即使有钱也买不到，只可惜这儿即将要开发了，或许再过几年后，连着这片山头也不曾有了吧。”
　　林媗静静地听着，时代在进步社会在发展，生活不断发生变化，相对的，有很多以前珍贵的东西也在不知不觉中失去。
　　“或许到下辈的孩子，再也记不得这片山头的美好，掩埋在历史的长河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