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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9、第七十六回 大战在即凄厉送行,物是人非幻境太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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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界众仙齐齐站在南天门口,皆是十分整肃的模样。
桩婳站在最前头,面前的男子穿着银白铠甲,头发高高束起,仍旧如百年前一样,面如冠玉,意气风发。桩婳眼中有泪光,面上却非哀容。
号角声已经响起,第三遍再响起的时候,就是他要出征的时候。
终于,她轻声开口:“一百年了,终究,这一天还是要来。”
“这一百年的平静,已经算是偷来的。”玉沥澄伸手,替她将头上的青玉簪子扶正。“一百年,我的夫人,生得越发美貌。”
她也伸出手,最后为他整理装束。他今天就要离开,面对魔族和妖族的进攻。胜负难定的一场战役。“我的夫君,也依旧这样俊朗。天下无双。”
第三遍号角声响,耳边传来战士高呼的喊声。他们要出发了。沥澄将桩婳搂过来,在她额头上印下一个吻,然后转身振臂高呼:“出征!”
身后是桩婳凄厉的声音:“沥澄!我怀孕了!所以,你一定要回来!”
闻言,沥澄的脚步顿住。却没有回头,只是坚定地说了一声:“桩婳,等我。我一定会回来。”
沥澄远去,桩婳颓然失力,禁不住往后退了一步,却是铃铛站在她身后堪堪将她扶住。“天后娘娘如今有身孕,更要小心调理身子。陛下,不会有事的。”
她苦笑,“我知道他会没事,也知道他很有能耐。却仍旧,忍不住要为他担心。”转身往里头走,“凌澈帝君,还是不肯出战?”
提到这个,铃铛也委实有些担忧。“前两日陛下已经三番四次派人去催请,却仍旧没有回应。依奴婢看,想来是要绯裳公主来请,才有些用的。”
当年即位大典之后曾经天界最娇艳的小公主玉绯裳,跟了姮娥上仙回月宫。而凌澈帝君数次登月宫却始终不得见,想必是要借着这个由头,见一见玉绯裳。
桩婳摇摇头叹息:“诚然,我对从前的事情还不是很记得。但是我是很了解沥澄的。他平日里不提,我却知道,他心里一直很喜欢这个妹妹。所以他宁可孤身上战场,也不会委屈绯裳公主。”他绝对不会想要,自己如今生活平静的妹妹,再度看见那个男人。即使这代价是失了凌澈的帮助,自己九死一生。
“奴婢只是不明白,陛下怎么不请饮墨帝君出山。饮墨帝君战力虽不及凌澈帝君,却也是万里挑一的。”
她没有再接着铃铛的话往下说。铃铛不明白,她却是很明白的。为什么沥澄,不会动饮墨帝君出山的念头。他实在是,是已经算好了许多条路。甚至料到,自己万一在战场上回不来,那么好歹有着一个饮墨帝君,能够护她周全。他不愿意让她有一丝后顾之忧。
那厢有个人影匆匆跑过来,跑近了一看,却是抚弦。
抚弦快步跑到桩婳面前,急促道:“天……天后娘娘……舒帝姬来了,正在鸣越宫等娘娘去见她。”
桩婳略有些吃惊:“舒帝姬?她为什么要见我?”
铃铛头疼扶额,可怜这位天后娘娘桩婳,虽说同华妆王姬是同一个人,当年那些事情,却并不是很清楚。因小声道:“舒帝姬原先同华妆王姬一同在子棱帝君座下求学,二人是同门的师姐妹。”
她听得不由张嘴吃惊,一面招来祥云往鸣越宫里去,一面道:“这样听起来,我从前倒是很厉害的。”
不多时就回到鸣越宫,桩婳走进正殿的时候,就看见那位传说中的舒帝姬正坐在位子上吃茶。偏偏她坐也不肯好好坐着,却是侧坐在椅子上,腿斜跨在椅子的扶手上。脚上没有穿鞋子,最为勾人眼球,小巧洁白,入眼细腻。说是玉,却比玉更活色生香一些。
舒帝姬,是一位美人。
察觉到桩婳走进来,她头也不转,只将茶盏放下,轻声说:“你这里的茶,没有我无音山的好。”过了一时,见桩婳仍旧不说话,终于将脸别过来看向她:“站在那里干什么?不认识我?”
桩婳这才走过去,坐在另一侧的位置上。立时有仙婢奉茶上来,她端起尝了一口。那茶略微有些烫嘴,便又放下。“说实在的,我如今这个身子,的确不认识你。”
不动声色看了她一时:“你的事,我都听说了。这次来是想要问你,愿不愿意跟我去无音山避劫。你听好了,从前你来求过我,想要让我和子棱帮着天帝逃过这个劫难。”
挑了挑眉,“看现在这个阵势,你很辜负我当年的期望。”
舒帝姬目光暗了暗:“有些事并不是我们能做主。当年我去过魔界一回,但是并没有看见夙夜。他并不愿意见我。诚然我是很不愿意帮天帝的,但是却想帮一帮你。没奈何,却是这个结果。”
端起茶来,那茶水温温的,如今吃着最好。
见她不动声色,舒帝姬又道:“无音山的茶,比这里的好很多。”
略扯了扯唇角,却终究没能将那笑意扯出来,显得有些不伦不类。“所以呢?”
“无音山的桃花酿,也是你从前最喜欢的。”
“舒帝姬有话就说,毕竟我现在不比从前,理解力并不大好。”说白了就是现在的智商有些不够用。
足尖往上一挑,两条腿快速在湖青素裙下打了个圈,舒帝姬便快速站了起来,走到桩婳面前。“所以我要带你走,这次的灾祸很大。”
她望了舒帝姬一时,这次终于笑出来,却显得有些决绝。“灾祸算什么?我既然嫁给沥澄了,就没想着自己躲避,反而要他一个人面对。”
舒帝姬面色冰冷:“你还不明白。”
淡笑道:“该明白的,我都明白。”
“都明白?我看不见的。你知道为什么妖族不出兵麽?你真以为席泽帝君那样不可一世的男人,遇到这样下不来台的事情,会肯回到妖族,不理世事吗?桩婳,你是装天真,还是真天真?”
“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桩婳有些慌乱,随手将茶盏放在桌上,茶盏盖歪了,里头温热的茶水溅在她手上。铃铛上前来要替她擦手,却被她格开。“我累了,我要去休息了。”说着就快步往前走,竟然是避之不及的模样。
“汤桩婳!”舒帝姬在背后高声叫住她,“汤席泽已经成魔!”
猛然回首辩驳:“你说谎!”
“我犯不着骗你!玉沥澄瞒着你一百年,是不想你知道了难过。但是我不相信你一丁点都察觉不到,谁能装聋作哑一辈子?更何况,我从来不相信你是愚笨的人。”
桩婳眼中有层层伤悲蔓延开来,是的,她早就知道了,却一直骗着自己说不知道。但是……“你究竟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你到底想怎么样!”
“我不想怎么样!我只是想来救你,也顺便救一救这天下苍生。”
“我不相信你。”缓步往后退,一字一句地道:“天下苍生都是天帝的臣民,天下苍生,有沥澄。”
“要是玉沥澄现在还会顾及天下苍生,我怎么会来?”舒帝姬痛心疾首,一步步接近她。“你现在还不明白,汤桩婳,你就是六界的劫难!你就是那个劫!就是因为你,原本温润宽和的天帝沥澄,才会置六界众生于不顾,也要护你周全!就是因为你,原本自在潇洒的席泽帝君,才会一时愤而入魔!”
“你骗人!”
“我没有骗你!”桩婳已经退到门口,退无可退,她却愈发走近。在桩婳眼里,她现在的模样,就像是鬼界来索命的恶鬼。“你知不知道沥澄为什么不让你的魂魄归位?因为祁华妆是六界的劫难!六界亡,则灾破!到时候最先死的就是你!可笑他竟然以为,让你待在汤桩婳这个壳子里面能改变什么。一向聪明的天帝陛下啊,他是知道却偏偏要犯这个错误,那个劫难,可以叫祁华妆,也可以叫汤桩婳!因为你就是劫难!”
你就是劫难。
这句话在桩婳脑海之中不断回旋,不断轰鸣。她捂着耳朵想要将那些话隔在外面,却一点用都没有。舒帝姬的字字句句,还是顺着指缝,一字不差地落到耳朵里。
她不由自主地摇头:“沥澄……沥澄……”一声呼唤出,泪水已涟涟。“如果我真的是劫难,沥澄早就应该杀了我。我听人说的,当年沥澄那么爱我,还不是欺骗我,把我放在天下苍生后头……”
闻言,舒帝姬面上终不免显出悲哀:“因为他爱你,所以不想再失去你一次。”
泪水肆意汹涌,她甚至无法思考,只能拽着舒帝姬的袖子诘问:“他为什么不告诉我?”
舒帝姬的目光越发悲哀:“因为他爱你,所以不愿意让你知道了,难过。他很怕你会因为这个,离开他。”
放开她的袖子,桩婳跌坐在地上,以袖掩面,状若疯癫。“沥澄!你总是喜欢说我傻,但是你我之间,究竟傻的人是谁?”
缓慢蹲下,伸手擦她脸上的眼泪。“你们两个,都很傻。桩婳,其实我并不喜欢当救世主,因为这世界上糊涂人太多了,真正明白事理的反而不多。我最想要救的,其实是你。跟我走。太虚幻境的入口处在无音山,你父君和母后交代我,带你去太虚幻境避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