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姬在上》陆千金

83、番外二

　　席泽帝君在一旁看了絲珞许久，她才缓缓醒过来。席泽帝君表示自己其实很有些佩服她的，很少有人在他这样如刀锋一般的目光之中，还能睡得这样香。

　　絲珞睡得迷迷糊糊，醒过来的时候已经全然忘记自己身处何时何地，随手将红盖头扯落扔开就道：“来人，我要喝水。”

　　回答她的是一片死寂。

　　絲珞早察觉出边上有人，只是一直以为是妖侍。等了一时见没有动静，有些恼了，转头过去：“你聋了？”

　　映入眼帘的却是一张写满复杂的面容，眉目如画，即使现下这般苦恼的模样，瞧着也是活色生香。絲珞觉着自己总算理解了，自家母后说父君的时候，为什么总要用上这个字。原来真的有男人，让你看见了就能腿脚发软。她先前从未觉得，自己是这样好男色的人。

　　席泽帝君定定望着面前这熟悉的眉目，像极了他放在记忆深处逼着自己要遗忘的人。只是面前的少女没有穿黛蓝的衣裳，而是穿了鲜红的嫁衣。他曾想过无数次，她能够以这样华丽绝美的妆容，嫁给自己。“你是谁？”只是第一眼觉得像，再看下去，却越发觉得不是华妆或者桩婳的样子。不过，得了那女人七八分真传。

　　“你又是谁？”

　　席泽帝君勾起唇角走过去，一把捏住絲珞的下颚，邪笑道：“怎么，连要嫁的人的样子都不知道，就嫁了过来？”

　　絲珞什么时候被男人这样对待过，顿时就面色绯红。只是下一刻就强迫自己清醒过来，扭头躲开了他的手。“原来你就是汤席泽！”双目明亮，咄咄逼人地看着他：“你连自己要娶的新娘子都不知道长得什么样子，你不是更可笑麽？”

　　“笑话，我自然知道冰露公主是什么模样，所以才问你是谁。”

　　“既然知道我不是那个劳什子冰露公主，你身为新郎，最先问的不该是新娘子去哪了？你这样，算是喜欢一个人吗？”絲珞无端端就觉得有些恼，却说不出这个恼是为着什么。

　　“我什么时候说过自己喜欢她？”席泽的表情倒是分外无辜，走到桌子边上坐下。倒了一杯酒推到一边：“刚才不是说口渴？”

　　走过去坐到他边上，直接将那杯酒灌进嘴里，皱眉：“怎么是苦的？”

　　“你到底是有多无知？这是合卺酒，自然是苦的。”说着，自己也倒了一杯。

　　絲珞斜睨他：“你自然很知道，很有成亲的经验。不喜欢人家，做什么娶人家。”

　　席泽听得好笑，“这跟你有什么干系？说罢，你究竟是谁？”

　　把玩着手里的酒杯，这酒杯是青花瓷的，并不像寻常成亲那样，用的是合卺酒杯，课件席泽帝君对冰露公主这位新娘子，是有多不重视。“我说我叫絲珞，你一定是不认识的。”

　　点点头：“我的确不认识。”

　　将大半个身子倚过去，凑在他耳朵边上，一副说秘密的模样：“那我告诉你，我姓的是玉，一块玉的那个玉。”

　　席泽面色大变，目光之中充满震惊。成功让他吃惊，絲珞趴在他肩头咯咯直笑：“怎么，是不是如雷贯耳？”

　　“你太看得起自己了……”

　　“什么？！”絲珞气恼，“那你知道我母后是谁吗？”

　　一把将即将掉下去的絲珞扶住，“现在知道了。你母后，现在用的是哪个壳子？”

　　絲珞的意识委实已经有些模糊，眼睛都快要睁不开，半眯着，挥手道：“什么哪个壳子，我母后是上古神族，王姬华妆。你喜欢过的祁华妆！你知道了吗？”

　　她喝醉了……

　　头疼得将手舞足蹈的絲珞拉住，席泽觉得自己有些头疼：“我现在知道了。你能不能坐好！就算你是祁华妆的女儿，来这里又是做什么？”

　　席泽一时没能拉住她，下一刻桌上的东西纷纷被扫落在地叮当作响，絲珞爬上桌子，双手叉腰，端的是豪气干云：“做什么？！我为的就是来破坏你的亲事！”煞有其事地点点头，“嗯，就是这样！当年你害得我父君母后那样久不能在一起，我今日也要破坏一次你的婚宴，这样心里才舒坦一些！”

　　席泽越听越觉得无奈，正苦笑的时候，絲珞已经一头栽了下来。好歹是华妆的女儿……这样想着，伸手双臂将她抱进了怀里。他还想再说些什么，低头一看，怀里的人却已经睡着了。席泽默然……一杯酒就醉了，这酒量究竟是随了谁？

　　他从前记得，华妆她好歹，还是能喝上三四杯的。

　　无奈叹了口气，将已经昏睡过去的絲珞抱起来放到床上，还细细盖上了被子。席泽越发想念从前沙发果决的自己……

　　确听见门外响起一阵嘈杂，正中央传过来的，正是凝瑶妖姬的声音。

　　“帝君在里头？”

　　“正是呢，奴婢方才听见里头有响动声，想必帝君同新妖后相谈甚欢。”

　　听了这话，凝瑶妖姬着实恨得牙痒痒：“相谈甚欢？让开！”嘭得一声将门推开，凝瑶妖姬的表情狠辣得像是要将那个所谓的妖后，掰扯开来，炒成肉丝。“我不过去了天界一趟，你就娶了妖后？你是不是故意将我支出去？”

　　席泽支起身子，站在床前正好将絲珞挡住。“蘅芜帝君看得起你，要将你带到天界去做事，着其实是很好的一件事情……”

　　“你不要说这些！我如今同你说的是你娶冰露公主的事！那家子究竟给你灌了什么迷魂汤，你将我送过去给别人亵玩不够，还要娶他的妹妹！尊上，我说过，你想要娶谁，其实我并不会嫉妒。但是一切都要你自己欢喜高兴才是！”十分痛心疾首，“但是你现在分明心里还喜欢的是……”

　　“够了！”席泽蓦然出声打断她，“凝瑶，人总要往前看，谁都不能永远陷在回忆里。”笑意十分苦涩，看得出是硬生生挤出来。“我现在算是想明白了，不是你的终究不是你的，就算是我伤心痛苦绝望到死，她都不会回一下头。便是回头看一看我，也只是当做看哥哥。”

　　凝瑶妖姬望着他的目光十分伤悲：“帝君想要跳脱从前，也不是没什么道理。只是我还在这里，帝君为什么要娶别人？帝君，我不行吗？”

　　“不行。”他的回答分外斩钉截铁，“我要的，是同从前一刀两断不是藕断丝连。所以凝瑶，你不行。”

　　“那她就行吗？”凝瑶妖姬冲上前一把将絲珞身上盖着的被子掀开。余下的话统统咽入腹中，在说不出一个字来。被子下的少女睡得很熟，方才那样激烈的争吵都没有唤醒她。许是喝了酒，小脸蛋红扑扑的，看着很诱人。凝瑶妖姬却看得几乎崩溃，这是让她噩梦的一张脸。

　　“她是谁？她不是冰露公主！”

　　一言落，外头就有妖侍匆匆跑进来，定睛一看，正是席泽帝君身旁伺候着的十三。十三满头大汗，噗通跪倒在席泽面前：“帝君！大事不好了！蘅芜帝君传话过来，说是迎亲队路路上遇见了一个少女，将冰露公主打昏扔在路边。今日抬进来的，并不是冰露公主啊。”

　　十三原以为席泽听见了是要勃然大怒的，却没料到他竟然只是随意挥了挥手，“天意如此，看来我与冰露公主没有这个缘分。罢了，你下去。此事我自会与蘅芜帝君说。”

　　十三听了，如闻大赦，慌忙起身往外跑，恨不得脚上再踩上两个风火轮。

　　凝瑶妖姬看着他跑得匆促的背影，这其实是很可笑的一个场面，却无端端看得她心酸。抬头看向不动声色的席泽，“你竟然……是不是因为她和那个女人长了那样像的一张脸，所以，你什么都能原谅？”

　　“我本来就不是很喜欢冰露公主。”

　　她崩溃：“帝君，你不觉得自己很前后矛盾吗？”

　　他避而不谈，只转身背对她：“我累了，你先下去。”

　　“你累了？”他想要逃避，凝瑶却偏偏要绕到他前面，质问：“你以为我不累吗？帝君，你眼睛里面永远都只有不喜欢你的人，一直不肯往后看一看，我是这样喜欢你。”

　　“这样的喜欢没什么用处。”

　　“是啊，我的喜欢对你是没什么用处。”

　　“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你是什么意思？！”声音很大，听得殿外的妖侍皆是一颤。这一句后，她的声音反倒低下来，更多了几分无奈的悲哀：“无论是什么意思，都同我没什么干系了。”一步步往后退：“说到底，这些事情原本都同我没有什么干系。你想要我离开这里，好。左右也没有我立足的地方。帝君你……保重……”已经退到殿门口，猛然转身，往外奔去。背影决然，只余下一抹绛红色的倩影。

　　席泽叹息了一声，转头看向床上仍旧睡得天昏地暗的絲珞，越发想要叹息了。

　　仍旧替她将被子盖好，兀自走到床边，忍不住磨牙，低声咒骂：“玉沥澄祁华妆，我上辈子欠了你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