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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鼯鼠先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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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塔大姨玛~”
在我推开门的同时,一块抹布类似物如离弦之箭般无比精准的糊在了我的脸上。
我撒开手里拎着的袋子,拽着尾巴把扒在脸上“叽叽叽叽”叫的欢实的家伙拖了下来。
“说人话!干人事儿!”
耷拉在手上的抹布眨着又圆又大的黑眼睛,水灵灵的瞳孔里映出我被拖了一下巴口红的脸。
吧唧,抹布被我松手丢在地上闪出一星白光,变成了个赤身果体古铜色皮肤的银发青年。
“闫妍妍,今天好晚啊。”
青年爬起来盘腿坐着眯眼看我,他的鼻子抽动几下,胳膊向被撇再地上的袋子伸过去。
“等会儿,还没洗呢。”
“给我我去我去……”
他笑眯眯的用手腕去夹塑料袋的提手,却被我抢先一步把袋子提到空中。
“去,先把内裤穿上。”
我叫闫妍妍,是野生动物保护中心的一名兽医,半年前有人在山林里捡到一只被严重冻伤的鼯鼠送来中心,那只鼯鼠体型稍大,一身罕见的银白色皮毛让我们一时走眼以为他是某些稀有品种而接受了他,走眼的结果就是治疗结束后没有一家动物园愿意接受这只又平凡又伤残的复齿鼯鼠,对走眼付主要责任的我只好把他带回了家。
反正又吃不了多少,就当养个小玩意呗。
当时我是这么想的,然而事实证明这个想法实在太幼稚了。
幼稚到推门看到一只咬着桃子擦地板的陌生青年居然还能在脑子里噼噼啪啪闪上一片弹幕。
说起来厨房的水果坚果都莫名其妙失踪的无比迅速呢……
说起来房间最近异常一尘不染窗明几净井井有条呢……
原来我养了只……鼯鼠先生?
等等,我为什么这么轻易的判定眼前这货是我养了三个月的小萌物而不是精神病院逃出来的私闯民宅暴露癖?
是因为他的银头发?大眼睛?还是肢体末端同样缺失的手脚?
“夭寿啦!今天怎么回来这么早!”
留着两个牙印的桃子咕噜噜的滚开,白光乍起,一团银白色的毛皮连滚带爬的缩进地板和抹布中间,只露出一条蓬松油亮的大尾巴。
……
……
“妖妖妖妖妖怪啊!!!!!!”
我后退两步伸手在鞋柜上瞎摸一气抄起一把剪刀指向地板上鼓鼓囊囊哆哆嗦嗦的抹布。
不对,一只鼯鼠妖怪我怕什么,再妖怪鼯鼠能翻出什么天来。
丢了剪刀扑过去掀开抹布,我揪着那条尾巴奔向阳台,手里的家伙见我一手拉开窗户,吱的尖叫一声转头咬住我的手腕。
“嗷!!!”
我惨叫一声,鼯鼠小小的身子奋力纠缠着我玩命狂甩的右手,白光一闪,我被突如其来的重量坠了个趔趄,用光秃秃的手腕抱着我胳膊的银发青年眨着一双水汪汪的大黑眼睛惊恐万状的看着我。
“别把我扔出去!我会被车压成一张鼠皮的!”
“你还知道车?”
“趴你肩上看你上网的时候知道的……”
“……你会说话?”
“嗯……保护中心吴医生的普通话最标准了,学的她的……”
“妈蛋……”
岔出半分脑力反省了自个的口音,我叹了口气,然后猛的抽了胳膊把身上的狗皮膏药一把掀翻在地。
“限你三秒之内变回鼯鼠否则我踹也要给你踹马路上去!我包儿呢!我手机呢!你等着我这就联系林业厅二狗子让你打哪来回哪去!”
“不行!”
他的斩钉截铁瞬间又变成凄凉哭腔。
“我吃的少,变回原型长的也小……你……你就养了我吧……”
“好意思说你吃的少?”
我一把掀开冰箱门,冷藏室里空空如也的塑料袋飘飘忽忽的落在了地上。
“我昨天才买的三斤桃子喂狗了?”
“我会干活!”
妖怪支支吾吾的用光手腕挠了半天脑袋,又猛的抬头,巴巴的凑了上来。
“就算在树林里好吃懒做也会遭报应,我给你擦地!洗碗!浇花!叠被子!洗衣服!”
他如只丐帮吉祥物般环着胳膊腿儿把自己串在我的腿上,脑袋一抬,瞳孔大的出奇的圆眼睛蒙着一层水光,眨巴眨巴的几乎要哭出来了。
“我没有爪子了抓不住树枝也摘不到果子,在树林里就是等死,我已经回不去了……”
“有话好好说……一啮齿类别跟考拉似的……”
惊诧与暴怒带来的肾上腺素渐渐在血管里消退,我脱力的踢了踢腿,想摆脱光脚背上温热而柔软的……肉感……
“你踏玛赶紧去给老娘找条裤子穿上!”
也许是因为吃了门夹的核桃脑子坏了,或是没料到自己的内心并没外表那般凶恶,总之,莫名其妙的,他就这样以一种自愿无偿包身工的身份,在我家里留下来了。
自从有了妖怪不辞劳苦的整理打扫,家里便进入了前所未有的闪亮状态,处处纤尘不染,地上连根我常年阴魂不散的头发丝都找不到,每天回来看着他跪着辛勤劳作的身影,我掂着手里半价处理的三瓜俩枣,觉得自己活像个压榨长工的地主婆。
厨房里哗哗的水声停了,妖怪抱着我磕缺了角的塑料果盘挪到客厅,双腕捧出一个果型尚好的梨认真的搁在我摊开的掌心上。我四仰八叉的躺在沙发上举着手机,网速渣到人神共愤,百无聊赖之下,我歪头看了眼坐在地上啃香瓜啃的超然忘我的妖怪。
“那什么,唱支歌听听呗。”
妖怪被香瓜汁呛的咳了两声。
“我不唱歌。”
“嗯?”
听见妖怪前所未有的拒绝,我转了头,一脸意外的看着他。
“别让我唱歌就行……要不我……给你讲个故事吧。”
他咽下嘴里的香瓜,怯生生的眼神让我也不忍心再刁难他。
“在荒无人烟的山林里,阳光明媚,鸟儿欢快地歌唱,辛勤的劳动。其中有一只寒号鸟,这种鸟与众鸟不同,它长着四只脚,两只光秃秃的肉翅膀,不会像一般的鸟那样飞行。寒号鸟有一身漂亮的毛,歌声也十分嘹亮好听。他到处卖弄自己的羽毛和嗓子,看到别人辛勤劳动,反而嘲笑不已,好心的鸟儿提醒它说;“快垒个窝吧!不然冬天来了怎么过呢”。
寒号鸟轻蔑的说:“冬天还早呢,着什么急!趁着今天大好时光,尽情地玩吧!”
就这让,日复一日,冬天眨眼就到了。鸟儿们晚上躲在自己暖和的窝里安乐的休息,而寒号鸟却在寒风里,冻得发抖,用美丽的歌喉悔恨过去,哀叫未来:“抖落落,寒风冻死我,明天就垒窝。”
第二天,太阳出来了,万物苏醒了。沐浴在阳光中,寒号鸟好不得意,完全忘记了昨天的痛苦,又快乐的歌唱起来。
鸟儿劝他,“快垒个窝吧,不然晚上又要发抖了。”
寒号鸟嘲笑地说:“不会享受的家伙。”
晚上又来临了,寒号鸟又重复着昨天晚上一样的故事。就这样重复了几个晚上,大雪突然降临,鸟儿们奇怪寒号鸟怎么不发出叫声了呢,
太阳一出来,大家寻找一看,寒号鸟早已被冻死了……”
妖怪声情并茂的讲述在我听来越发不对,手随心动,我又划开了手机屏幕点开一只橘黄色的小松鼠。
百度百科:复齿鼯鼠,又名飞鼠、催生子,因其生性怕寒冷,日夜不停嚎叫,而俗称寒号鸟。鼯鼠的粪和尿是我国传统的名贵中药材――五灵脂,具有很高的药用价值。其皮毛蓬松柔软,可加工制裘。发展鼯鼠的人工养殖,既可缓解五灵脂供为应求的矛盾,又可获得较高的经济效益。
嘴角不由得抽搐几下,我缓缓回头,一脸黑线的看着沙发旁泄愤似的将香瓜咬得嚓嚓响的妖怪。
“话说……你不是没冻死么?”
最后一块香瓜也被吞下肚去,妖怪伸出舌头舔舔断腕上微微干掉的汁水,眼神有些黯然。
“再回不去林子,我的同类们老见不到我,就会当我是死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