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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土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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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下车的是个十八九岁的贵公子。八宝流珠冠,金丝簇锦袍,腰间一柄长长的、镶嵌无数珠宝的装饰性佩剑。
这身明显贵族打扮的模样落在张培青眼中,顿时转换成了两个字:土豪。
幽深的眼眸不动声色地划过小公子天真无邪的白嫩脸蛋,她无声笑了笑。
在张培青打量他的同时,贵公子也在打量他们。
面前这人眉宇青涩,脸因为太黑看不出原本面貌,麻杆子身体上套着件宽大的衣裳,松松垮垮,到显出几分潇洒。
视线落到她身后的奴仆上,他不由得多看了几眼。这奴仆好生健壮,赶得上他家的楼房了。注意到奴仆盯着自己如临大敌的模样,贵公子慈悲的心中忍不住升起怜悯。
傻傻的庶民,没看出自己是尊贵的贵族么。贵族都是优雅的,不会做什么有伤仪态的事情。
他正想着,那方黑脸小子率先开口,打断了他的思路。
“阁下何故挡我去路?”
贵公子对她礼貌的态度颇为满意。她的声音很温和,不似想象中的粗噶,就长相也和传闻中不大一样。
传闻中此人可是奇黑巨丑,让人看一眼就三天吃不下饭。他便是奔着这个才满怀期望来的,谁知根本就是谣传。
这张脸顶多黑,哪有到吃不下饭的地步?
“你就是那个黑丑怪?为何和传言中不太一样?”
没达到理想的见面效果,贵公子显得很是不满,白嫩包子脸不快地板起来,“我不辞艰辛跑出来,只为见你一面,你竟如此辜负我的希冀?”
看着他满含责备的眼眸,张培青竟然无言以对。
王衡真是看不下去,怎么什么奇怪的人都有?当即指着他发火:“你才是传言中的黑丑怪,看你的样子就知道是个最丑最丑的丑怪!”
傻大个向来嗓门大,直接把贵公子给震懵了。
“你羞辱我?”贵公子不可思议,大眼睛睁圆:“你知道我是谁吗?”
傻大个嫌弃:“你是谁我怎么知道。”这人比他还笨。
“你你大胆!无礼!”
长这么大哪个见他不是恭恭敬敬,第一次碰上如此野蛮不讲理的刁民,优雅的贵公子几乎气的吐血。偏偏他教养极好,什么浑话都说不出来,愣是把自己憋得脸色发青。
张培青默默地捂住抽搐的眼角,看着这两个奇葩吵架。
不过贵公子可不是好惹的,见主子被欺负,跟随他的众多护卫纷纷开始拔剑。他的随从没有十个也有七八,光看气势便知道这帮人剑术极好,要是真动起手,吃亏的肯定是自己这方。
张培青连忙走到两人中间,充当和事佬,“这位公子还请赎罪,我这护卫喜欢说反话,并没有得罪你的意思。”
她朝王衡挤挤眼睛,王衡抿唇不再吭声。
贵公子愣了愣:“你的意思是说他在夸奖我容貌漂亮?”
“呃……”你非要这么理解的话,也不是不可以。
贵公子开心地笑起来,“算你有眼光。”
心情好再看黑丑怪顿时顺眼多了,连带着那蛮横的奴仆也顺眼。
“罢了,我大度不与你们计较。不过我也不能白白出来一趟,这样吧,我请你们喝酒吃肉去。”
听罢他这神奇的逻辑思维,张培青只想跪地膜拜。看看人家这智商高的,再看看自己,她觉得自己先前那十几年简直是白活了。
大家素不相识,第一次见面,请客的人都不计较,被请客的她自然更加不会在意。
张培青当下真诚地夸赞了他一番,总结道,“那就多谢公子了。”
“无需客气。”贵公子见她如此爽快,心里更是喜欢。认识黑脸小子也算是他这次的收获,不枉他艰难逃出来。
熟门熟路地来到一家酒肆,年轻贵公子和黑脸少年面对面跪坐在蒲垫上,两人身后各自跪坐着仆人。
贵公子热情洋溢地招呼张培青,“这里我经常来,他家蒸的菜可好吃了。”
刚来邯郸的张培青对此并不熟悉,于是竖起耳朵认真地倾听贵公子的介绍。都说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果然不是虚言,光听他话中那些昂贵的玩乐享用物品,便足够普通人生活好几辈子了。
两人没吃多少东西,大部分时间都在讲话。当然,基本上都是他讲,她只是必要时候附和两句。
谈着谈着,就扯到了当下在邯郸闹得最热的、甚至蔓延到了诸国间的话题。
“司马先生真不愧是当世奇才,一举攻城计让魏国心甘情愿交出江、州两座富饶城池,这般能耐天下只有韩相国能与之并提。”短短几十日风靡邯郸,可见此事有多么火爆。
张培青心中一动:“公子所言之人,可是人称不世奇才的韩国国相百里仲华?”
“然也。百里仲华年纪轻轻便能支撑起整个韩国,韩国要是没了他,那么个小国,早被别人吞并了。”
贵公子接着感慨:“司马先生这计谋实在高超,既白白得了魏国两座城,又叫魏国人感激。大王为了表彰司马先生的贡献,提他为左大夫,赐千金封百户。”
擢升左大夫,赐千金,封百户,名扬天下,这是多大的光勋和赏赐。
张培青笑了笑,没说话。
后头的王衡同样在听他的话,听见他将司马佐和百里什么什么相提并论,听见他夸赞司马佐是当世奇才。每听一句,俊脸便黑上一分,到最后阴沉的几乎能滴出水。
如果不是先生在旁边,他真想在对面那人脸上砸个坑。瞎扯蛋。
贵公子大概从来没有说的这么随心所欲,一时间畅快淋漓,高兴之处还用筷子敲击酒杯哼上一曲。
酒过三巡,他醉眼迷蒙,白嫩脸蛋上泛上胭脂红。
张培青也差不多了解他的身份底细了。
“平日在家没几个人听我说话,张兄你真是我的知音,相谈甚欢,相谈甚欢。”贵公子慨然长叹,感慨良多。
张培青失笑。实际上她说的话不超过十句。
“家父不日便要过寿,我和张兄你如此投缘,想邀请你一同参加。”
他醉醺醺地说着,把腰带上的玉佩解下来递给张培青,露出调皮的小虎牙笑的开心:“要是有人阻拦,你就亮出这个。”
那玉佩是个古朴的腾云鱼,透亮中流动着光泽,隐约可见内里玻璃碴子般一闪一闪的明亮金丝,漂亮的惊心动魄。
傻大个看的口水直流。
眼见他要塞到自己怀里,张培青连忙拒绝:“如此贵重的东西,我不能收。”万一他酒醒追究自己怎么办。
“拿着拿着,不收你怎么进得去。”贵公子呵斥着,强行将玉佩甩到张培青身上,“我有些困,要回去睡觉,咱们改天再叙。”
他说完径直起身,摇摇晃晃地带着仆人们走了。
莫名其妙被送了一块宝玉,张培青望望他潇洒的背影,只能将东西收起来。
“先生,这个看上去很值钱。”王衡吞吞口水,“那小子不懂真相胡说八道,正好给先生你作赔礼金。”
“你心眼还不少。”张培青弹了他一脑壳嘣子。
傻大个不满地哼哼唧唧,“本来就是。”他望着张培青,心里又憋屈起来,闷闷到:“先生,您受苦了。”
没料到傻子会说出这样的话,张培青心头温暖,“苦不苦不是由别人决定的。”
心若不动,风又奈何?
“乖。”张先生给自家可爱的狼犬顺顺毛:“以后你要是发达了,好好补偿先生便是。”
王衡立马嘿嘿傻笑起来:“行。”
顿了顿,他神秘兮兮道:“先生,上次的钱咱们留着买母猪和地,这块宝贝卖了刚好买个大宅子。”
她眼皮子跳了跳。傻蛋这是准备随时跑路吗,资产都估算好了。
自己的钱财有多少张培青从来没算过,她的钱都交给了王衡保管,看来管家婆还蛮敬业。不过这块和田碧玉……
“这个东西可卖不得,它是货真价值的宝物,不但值钱,还值权。”
指尖摩挲着上头滑腻温凉的腾云鱼,张培青笑的意味深长:“很快我们就能用上了。”
——
“大王寿宴,张先生请一同前往。”不等那黑脸少年开口,大将军白期昌继续道:“这是大王的旨意。”
屋子里坐着三个人。
胡子花白的老头紧张地看看白期昌,再看看那边端坐的黑脸少年,张了张嘴不知道该不该说话。
少年对此并没有异议,好脾气到:“是。”
白胡子老头和大将军同时松了一口气。
他们还真怕张培青不同意,虽说大王的旨意不能违背,但是据他们两人对此人的了解,别看她总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真要是发狠弄个拒旨不受,谁也拿她没办法。
归根结底是赵国需要她,有求于她,杀人是不可能的,打了更有可能离心。唯一的政策只有怀柔。
幸好她同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