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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山陵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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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六山陵崩
“太子怎么样了?”
“回皇后娘娘,殿下刚喝了药,已经歇下了,太医院的刘院判说是比之前好多了。”
“那就好,那就好……”韦皇后喃喃着盯着正在燃烧的烛火。
“皇上呢?还在处理政务?”
“陛下见太子安歇之后就回了,临走前还吩咐,让娘娘您多睡会儿,晚上元宵节宴请群臣,娘娘您也要宴请群臣夫人,担心您劳累了。”
“陛下……有心了。”
\"额,听小顺子说,之后皇上去了淑妃娘娘宫中……\"
冬日里,暮色总比平日里来得早,只是即便灯火处处辉煌,韦皇后还是感受到了深沉的凉意,那凉意就像冬日里的冰水一般,缓慢而又坚定的渗人心脏,冷的吓人,就像悬在头上的利刃一般,心总是提的。
韦皇后一直认为,自己比历史上大多数皇后来的幸福的,后宫没有宠妃,皇帝爱重。宫中唯一的男嗣便是自己的儿,儿子也是早早便封上了太子。
一个宫中女人所能追求的一切,她都有了,可偏偏,她的儿子没有了健康。
韦皇后着魔的抓起手中的秀帕,那杏黄的颜色多像自家孩儿刚出生时候所用的襁褓颜色。那时候的韦皇后还有当今陛下是怀着多么期待的心情,期待这个小生灵的降生啊。
谁又能想到,这位太子殿下,自从一出生就饱受病痛苦恼,稍微见个风,便能缠绵病榻数月呢?
为了太子的身体,韦皇后求过神,拜过佛,自从太子殿下三岁起就开始如素。后宫在她的管理下向来节俭。但是在医药和祈福这事上,向来花费不浅,这一切都是为了韦皇后的命根子——太子殿下。
可惜的是,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来,太子殿下眼见的一天一天衰弱下去了。就像风中的烛火一般,也许是下一阵风,也许是下下一阵,便会只剩下青烟袅袅,消失不见了。
比起太子病重的事情,更让人担忧的是,陛下的态度。
陛下最近经常往那些妃嫔宫中去了,韦皇后知道他的意思,不过再想生个皇儿罢了。
尽管他这行为可能危害到韦皇后的地位,尽管他这可能给太子带来更大的危险。
他还是做了……
韦皇后定了定神,将哀色收入眼眸深处。晚上还要宴请群臣夫人,韦皇后自然保持威严庄重。
哪怕现在的太子在病中也一样。
大周朝人向来是很喜欢花灯的。朝廷体贴的将元宵节的休假延长到将近一旬,也就是十天之久。
高门大户还是升斗小民,都会在元宵节这天,在门前换上花灯,将这个元宵节点缀的分外美丽。
广场上甚至还会有花灯做成鳌山,高楼一般的架子上挂满了花灯,因为形状类似鳌,所以叫鳌山,往往这几日,便是玉树琼花不夜天,灯火处处,恍若白昼了。
皇宫自然也不例外,自高祖起便有在止心殿宴请群臣的习惯,今个儿自然也是如此。睿宗时期,甚至有臣子因为怜惜母亲在元宵节孤单一人,因而将母亲带到这宴席上。
当然那时候的睿宗还不是后来那个,因为自己年老体弱,看谁都觉得在觊觎自己权利的睿宗,就如同晚年的狮王,看谁都是挑战者。那时候的他英明睿智,而又狡诈。大大嘉奖了把母亲带来的官员,赏赐了些东西。睿宗仁慈的名声却传了出去。
不过今年的止心殿,现任的皇帝陛下,却并没有在元宵节玩乐的心思。
太子病了,病的很重。
而当今陛下只有太子一个子嗣。
他别无选择。
有时候今上也会想,自己是幸运还是不幸,若说幸运,自己不费丝毫之力,既不用长陵太子之类的皇子争锋,也不用呕心沥血只在父皇面前讨的一份喜欢,只是因为自己活的够长,所以皇位便落在了自己手中。
这个皇位是他熬过来的。
他是如此的幸运的得到了皇位,却偏偏拿不出一个健康的继承人来,继承他的皇位。
他甚至有过一个可怕的念头,那念头隐隐藏在他一层一层的思绪下面,他甚至不敢细想,因为他很有可能也会熬过自己的儿子,现在的太子。
兴宗皇帝是今上的哥哥,因为没有子嗣,皇帝的位置才传到了今上手中。
但,他可一点都不想重复他哥哥的经历。
皇帝用手撑住额头,脸上微微漏出疲倦之色。
“仙师的金丹送来了吗?”
站在皇帝身后的太监,应了一声,便从桌上拿起来一个红木盒子,打开盒子,里面有一颗被绸缎包裹的的圆润丸子。
另外一位太监,已经机灵的拿来一盏茶水,这水也是有讲究的,乃是去承露台所接的露水,也就春秋有那么一点,就算宫内有的也并不多。
用这样的水来送服这所谓的金丹,皇帝皱了皱眉头,忍着略带点硫磺味道的气味,努力将所谓的金丹咽下去了。
他的年纪大了,也开始力不从心了,更别说在房事上了。
为了继承人,他必须这么做。
努力咽下所谓的金丹,皇帝甚至感觉脸色都有些红润,像是诡异的窃取了年轻的时间一样,四肢也变得有力的。
“来福?你看看朕面色如何?”皇帝站在穿衣镜面前,一边打量着自己,一边发问道。
“陛下龙马精神,这面色自然也是好的。”站在皇帝身边的福公公应道。
皇帝满意的打量了下自己的脸色道:\"仙师自然是要赏的,也亏的来福你将仙师荐到朕面前。\"
听到这话,福公公连忙道:“奴婢不过一心想给陛下分忧,这是奴婢的分内事,也是天见的陛下苦恼,才借奴婢这微末之躯,让陛下寻得良药,奴婢又有什么功劳呢?”
听到这话,皇帝笑骂道:“你这个老滑头!走!去止心殿,朕要大宴群臣。”
这上元节的节宴,崔行简这样年纪又小,品级也不高的官员是不能去的,当然,若是圣上说了请翰林院的诸贤以诗唱和节宴,那么崔行简可能在宴请名单之中,当然要是真发生这种事的话,崔行简可能并不想来。
只是正在跟姬玄他们看花灯的崔行简,打死也不会想到陛下居然在节宴上去了。
“小叔叔!河灯看完了,我们去猜灯谜?”
怔怔的盯着光屏上的字样,崔行简并没有应声。
“小叔叔?”崔瑜坐在抱砚怀里,伸手去拉崔行简的手。一边的抱砚也疑惑的喊了一句少爷。
崔行简回过神来,便见到姬玄正疑惑的看着自己,“无事!”崔行简摆摆手,见姬玄面上露出放心的神色,便收拢好自己的表情,捏了捏小胖墩的鼻子,“好,我们去看花灯。“
止心殿里面,文武大臣们已经乱成一团了。
明明欣赏着歌舞,歌姬们唱着:“泱泱我大周,四夷皆臣服……”
君臣举杯共贺大周的时候,陛下倒下了……
毫无征兆的,像是被人按了暂停键,明明皇帝脸上还是带着笑容的,那笑容就僵硬在脸上了,如同一幅画,将时光永久的定格在那一刹那。
接着皇帝一头从座位上栽了下去,四肢不停地颤动着,如同被砍掉脑袋后,无力挣扎的蛇身,激烈而又无用般的挣扎着。
“陛下!”“陛下怎么了!”“太医!!”“快去请太医!!!”
原本和乐的气氛消失不见,太监们聚集到皇帝身前,大臣们面前的杯碟也大多都被震惊的群臣扫落在地。
顾不得其他,福公公直接将皇帝抱起来,直接到了偏殿,将皇帝放榻上。
而在他身后的赵首辅以及一干群臣也跟着到了偏殿。没过多久,太医先到了。韦皇后接到赵首辅给她的传信也跟着到了。
“陛下究竟是怎么了?”韦皇后震怒。
“陛下……似乎是不大好了。”
太医抖得跟筛糠一样,但是并不敢说皇帝病重原因。反倒是一直侍候在皇帝身边的福公公,如同烂泥一般的躺倒在榻前。
他知道,他完了……
赵首辅知机,留下几位朝廷重臣,有勋贵,也有皇亲,剩下的百官就让他们在另外的临渊阁歇息。
“究竟是怎么一回事?陛下向来身体不错,怎么会无缘无故倒下?“韦皇后怒道。
“回皇后娘娘……陛下,似乎是中了丹毒……”太医看了一眼福公公,接着又道:“微臣已经尽力祛除毒素了,只是陛下似乎毒素积压很多,微臣也并无把握……”太医想了想还是没把最后一句,让娘娘节哀顺变的话,说出来。
“把福公公拖下去!”韦皇后面无表情道。
旁边内侍见福公公似乎还想说什么,直接上去堵了他的嘴,将他拖下去了。
太医身子一颤,虽然很害怕,但还是硬着头皮道:“陛下若是熬不过今晚……那就……便是熬过今晚,恐怕陛下的身子以后也会不大爽利……”
剩下的话,太医没有说出来,但是周围人都明白。
韦皇后处置了福公公之后,便守在皇帝面前。
看了皇帝有些泛青的面庞,韦皇后有些恍惚,同床共枕二十多年到现在。韦皇后对皇帝有过少女一样的欢喜,也有过怨恨,在他纳了小妾,在他一年一年往宫中不断的拉人。
但韦皇后也清楚的知道,皇帝对自己有几分敬重,宫中除了自己是皇后之外,唯一位分高的便是淑妃了,这还是淑妃怀了两胎之后封的,可惜淑妃两胎都是女儿。
剩下的妃嫔,不过大猫小猫两三只,皇帝贪新鲜,韦皇后也清楚,对于陛下,韦皇后也不清楚她对他究竟是什么样的感情。
而现在皇帝在病床上苟延残喘……
韦皇后闭了闭眼睛,无论是陛下熬过去,身体却坏了也罢,还是陛下熬不过去……也罢。
作为唯一的皇嗣的母亲,韦皇后总是得利的。
韦皇后终究是以母亲的身份……坐在了皇帝的身边,焦急的等着皇帝的身体是否安康。
临渊阁里群臣乱糟糟的说着话,今天群臣本来是开开心心来赴宴的,谁会料到居然有这样的事出现呢?
众人现在在殿内焦急的等待着消息,一边盘算着以后的大周朝究竟会如何……哪怕是最傻的人都明白,这大周朝的天要变了。
“陛下山陵崩了!!”
明明整个京城都沉浸在元宵节欢乐的气氛里面,可惜的是,皇宫已经开始满目素缟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