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第 29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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应情：“……”你知道我在想什么吗？我觉得你在扯淡。你又不是第一次扯淡。
瑟琳娜怎么可能是不存在的人物呢？她们在一起生活了足足六天，每一天都同吃同住，就差同睡了。她的笑容那么真实，她的体温那么真实，她全神贯注地用叉子挑面条的画面鲜明在眼，相比起来拔叔的信誉反而是更值得怀疑的好吗？
可瞬息间另一种情绪涌上她的心头——那么汹涌，又那么安静；那么沉默，又那么熟悉——他说的是真的，那个不知名的来自她自己的声音喃喃自语，这世上从来没有瑟琳娜这个人，从来没有你的瑟琳娜。
应情呆呆地看着汉尼拔，而汉尼拔也默默回视。
“哦，听起来我是个无可救药的妄想症患者，在过去的六天里一直被困在荒诞的幻觉里。”应情干巴巴地说，“我假设，昨天你没有接到来自我的预约电话？”
“没有。”汉尼拔说。
又是简洁的一个单词的回答，应情想，但他没有否认妄想症。
这个理由倒是很负责任地解释了为什么瑟琳娜没能杀死她，因为这一切都只是幻觉嘛。幻觉就是这么奇怪而且无厘头的玩意儿，说不定哪天起床后她还会发现自己和马丁①一样成为一个国王，穿着天鹅绒长袍，头顶皇冠，手执权杖。用幻觉来解释的话即使第二天起床时有飞船停留在头顶她也不会吃惊了，当然，这种幻觉还是尽可能不要出现的好。
可是真奇怪，妄想症是这么清晰而且逻辑分明的吗？瑟琳娜和这个世界就像一场梦一样，飘忽不定，亦真亦幻……不，不只是这个世界，一切都像是一场梦……一切都是那么符合她的心意，一切都如浮光掠影。
她隐隐意识到什么，却没有深想。
“不可思议，我是说，”应情想着措辞，“瑟琳娜太真实了，太生动了，我不知道怎么说，但是她的每一个细节都那么完美，包括她对现实生活的影响——如果她真的只存在于臆想，她怎么移动现实中的东西呢？”
“你可以这么简单地理解，阿比盖尔，”汉尼拔静静地说，极具权威，“你的大脑让你看见你想看见的。”
好吧，幻觉。瑟琳娜是个幻觉。应情叹了口气，微微弯起脊背，调整坐姿让自己放松了些。这听起来不太简单，可事实上真的要做到并不难。有时候这种“做好了克服艰难险阻的准备结果一路上屁事没有”的事情发生得太过频繁，会给她自己无所不能的错觉。
谁知道呢，不是错觉也说不定。
她真的放松下来了，在这个危险的食人魔面前。
她听见一连串笑声，然后是哒哒哒的一路小跑，小皮靴踩在木地板上的声音。
这些声音在接近她的时候戛然而止，而后轻轻地，试探性地，一只手臂隔着沙发背抱住她的脖子。
肩头一重，毛茸茸的短发蹭到她的耳垂。
“我好想你啊，姐姐。”有人悄悄地嬉笑着。
呼出的气流喷在她的皮肤上，先是温暖的濡湿，渐渐泛起凉意。
……卧槽卧槽卧槽。
虽然已经大概预料到了，可是真的奏效了……这火山喷发般强烈又炽热的违和感。
“你好像对此毫不惊讶，在我说瑟琳娜并不存在的时候。”汉尼拔说，对眼前发生的大变活人视若无睹。不，不能说是视若无睹，他确实什么也没看见。“我大概是跟不上年轻人的想法，要知道，这对一个心理医生来说是致命的缺点。”
应情心说我哪里不惊讶了，我简直惊讶得要爆炸了好吗？！
“大多数人在听到我说类似的话时，第一反应是否认和拒绝相信，而不是对于消息本身内容的惊讶。”汉尼拔仿佛知道她在想什么，又说，“我猜测，在这六天里发生了什么。”
“……是的，莱克特医生。是的。”
背后的重量骤然一轻，伏在她肩膀上的人松开手，绕过沙发，然后坐到她身旁。应情甚至能清晰地感觉到身侧柔软的沙发陷下，她终于看见那个人的面孔，是的，当然，她早已知晓，可当她真的看到那张脸，那张天真的，乃至于可称为蠢萌的脸，就像是一切都未曾发生，神情散漫。
她仍感到发自内心的惊叹。
是瑟琳娜。只能是瑟琳娜。
应情说，“在最后一天，瑟琳娜杀了我。”
“我没有，我没有——”瑟琳娜连连反驳，“我怎么可能杀掉姐姐呢？”
应情心说我也在想这个问题啊既然你是个妄想。
“但你还是很喜欢瑟琳娜，在她杀了你之后。”汉尼拔的嗓音沉淀在娇嫩的反驳下，两句话交错着同时奏响，“异乎寻常的宽容。”
“宽容吗？也许吧……”应情慢吞吞地说。
她只是觉得，不是什么大事儿。有什么好愤怒的呢？相比起瑟琳娜杀死她的举止，阴谋诡计更能轻易地引起她的憎恶和反感。打个不那么恰当的比方，某天你老妈在公司受了气，回来之后不分青红皂白给你一巴掌，你生不生气？肯定生气。你原不原谅她？肯定原谅。
她是那么的，那么的爱你，甘愿为你付出生命。
你怎么能因为一点小过失就不原谅她呢？
她怎么能因为一点小过失就不原谅瑟琳娜呢？
对她来说生命并不是多么重要的东西。她对所有能轻易得到的都不感兴趣，除了感情。无论如何，爱都是值得被呵护，需要被用心对待的，因为别的东西，珍宝、财富、权势，都可以偿还，可爱要怎么去偿还？
“你知道我在想什么吗？我觉得我的阅读量还是太少了，莱克特医生。这时候插入一个心灵鸡汤式的小故事是多么明智的回答啊，不用太撕心裂肺振奋人心的小故事，我只需要一点片段，温情的细枝末节。否则说别的好像都太流于庸俗。”应情说。
“但鉴于我没有找到合适的故事，所以，我只能说，其实我完全没有想到‘憎恨’、‘原谅’这样的应对。当时发生的一切都很自然，我是说，也许站在旁观者的角度，这件事莫名其妙，可是在我这里，事件的发生都是合理的，顺其自然的，甚至早有预感，就像是——就像是太阳升落，万有引力——它不是偶然，也不是必然，它是一个定理，或者说一个寓言，我一直知道，但是我一直不懂。就像一个很难的数学题，答案就印在纸上，可我花了很长时间，在自己演算的那一刻才看懂。”
在这段叙述中汉尼拔长久地凝视着她。
像个父亲，像个君王。
这样倾听的姿势，注视的目光，沉稳的姿态——实在是太要命了。即使对一个食人魔来说也一样。
也许更恰当的说法是，正是因为你知道他的本质是那么的强大、残忍、血腥，当他假扮绵羊，垂眸细听，望着你的眼神带着鼓励和安抚，你感觉自己正被舒适地掌控着，以一个恰到好处的力道和距离。你什么、什么都愿意告诉他。
应情低声说，“……但那一刻之后，我又看不懂了，莱克特医生。”
“所以，你希望我帮助你看懂它？”
长久的沉默。
不知什么时候瑟琳娜松开手站到窗前，抻长脖子四处张望。应情看过去，瑟琳娜没有回头，脑后的短毛乱蓬蓬地翘着。
“不，我不希望。”应情说。
“那么就只是对一个心理医生的树洞行为而已？”汉尼拔似笑非笑地说，“真是聪明的举措，阿比盖尔，在挑起我的好奇心后拒绝透露内部消息。”
“你一定不会因此生我的气的，是吗，莱克特医生？”
“我当然会很生气，阿比盖尔，除非你肯留下来尝尝我的厨艺。”汉尼拔说。“我保证，它会令你印象深刻。”
应情：“……”卧槽！拔叔你不留我我也会对你的厨艺印象深刻的！
然而这时候难道还有第二种选项吗。
“不胜荣幸。”她微笑着说。
两个人站起来，汉尼拔微笑着将她领向另一个房间，应情用眼角的余光看见瑟琳娜从病人专用门出去了，小皮靴踩在地上，却毫无声响。
她的背影淡去了。但应情知道，她一直都在。
作者有话说
第31章 第 29 章
，还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