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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重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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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九月艰难地睁开眼,眼前有些晕眩。
她坐起来缓了缓,又揉了揉眼睛,环顾了四周,只觉得似曾相识,却还是不清楚自己这是在哪里,她不是在医院吗?她不是已经死了吗?她明明看到医生对她爸妈宣告她抢救无效的啊,可是现在是怎么回事?
她打着光脚踩在地板砖上,一边走去开房间的门,一边嘴里试探着喊了两声“妈”。
一推开门,就见安正淮端着一碗面条,看见她,便竖起食指放在嘴边,示意她不要说话,待走近了之后,安正淮对她说:“月牙儿,你小声些,别吵着你妈了,你妈妈病了,要休息,刚才好不容易才睡着。”
病了?
安九月一时间没反应过来,顺口就问:“爸,我不是在医院吗?”
“昨晚上是在医院,跟着我一块儿去医院把你妈接回来的,你在半道上就睡着了,一直睡到现在才醒,你饿不饿?我刚煮了碗面条,你先吃,我再去煮一碗。”安正淮压低了声音,说着就把手里的碗塞到她手里。
安正淮转身就往回走,走了两步,就顿住了脚,回头对她说:“月牙儿,你进屋子把鞋穿上,多大了你还光着脚,你现在是大孩子了,要听话懂事,不要耍小孩儿脾气,别去扰你妈,知道了不?”
安九月愣愣地点了点头,安正淮满意地笑了笑,就钻到厨房去了。
她端着那碗面条,进屋踏着自己的棉拖鞋又出了房间,走到饭桌前坐下,看着手里冒着白气的白水面,扭头看了看窗子被外边的雾气冻得发白,她放下手里的碗,趴到窗前,用手指一笔一划地在窗子上边写了自己的名字,又连忙把手缩了回来,捧在嘴边哈气。
她这会儿才低头看了看自己小个头的身体,明明还是个在青春期的小姑娘,而且胸前还一马平川······
她又仔细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衣服,兔子睡衣,看起来还是很新的样子,她记得很清楚,这是她刚上初一那会儿,许玉岚为了奖励她如愿考上镇上的初中给她买的新睡衣,胸前左右两边一边一只兔子耳朵,肚子上有一个大大的口袋,她经常拿来把糖藏在里边,她记得后来有一次把糖藏在兜里太久,糖在里边化掉了,衣服也被弄得脏兮兮的,还被许玉岚教训了一顿,上了高中,这套睡衣就被她压在箱子底下,再没有穿过了。
难道现在是在她读初中的时候?
她从窗子边下来,走回饭桌前坐下,吃了两口面,没有一点味道,果然爸爸这会儿的厨艺还是烂的不行,就算是一碗白水面,也能煮的让她难以下咽。
她想起爸爸刚才说妈妈病了,而且看样子病的还不轻,她敲了敲脑袋,把自己上初中那会儿的事情大约想了一遍,那时候妈妈的身体很好,感冒什么的都很少,基本上没生过什么大病,难道她记错了?
不应该啊,不对,只有那次·······
肯定是的,安正淮刚才还特意嘱咐她,让她不要去扰许玉岚,不要任性。
她不禁有些愧疚起来,当年许玉岚打掉肚子里已经两个多月的孩子,有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因为自己。
因为她听邻居街坊都跟她说,等到妈妈生弟弟,就不会再喜欢自己了,会多一个人什么都会跟她争,跟她抢,她一个人作为独生子女十几年了,自私地不想多一个人出来跟她抢东西,便回去吵着闹着不要妈妈生。
现在想想,当年的自己真的是个不折不扣的自私鬼!
那次流产,许玉岚在床上养了整整一个月,她记得那一个月几乎每天都看见她躺在床上,那时候许玉岚和安正淮还是镇上小学的老师,许玉岚教语文,安正淮教数学。
安九月一个激灵,人突然从椅子上跳了起来,急匆匆地跑到电视机旁边挂着日历的地儿,凑近了看才看清,上边写着——2003年11月。
她没死,还重生到了以前,她真的回到了2003年刚上初一这会儿!
实在是太不可思议了!
她居然回到了自己十三岁的时候!
她呆愣楞地坐在椅子上,看着墙上的时钟滴答滴答地不知道走了多久,突然有人敲了两下她面前的桌子,她回头一看,安正淮端着碗坐在了她旁边,拿着筷子就挑了面条吃了一口,回头看了看她面前的碗,说:“月牙儿,你怎么还没吃完?面都驼了。”
“爸爸,我想问你个问题。”安九月犹豫了好一会儿,还是不想就这样憋着。
“什么问题?”安正淮放下了手上的筷子,一副要专心替她解答的样子。
“妈、妈她、是不是没有生病,是、是肚子里的弟弟、没有了?”安九月有些心虚地试探地问。
安正淮长长地叹了一口气,一手用手肘撑在桌子上,侧着身体对她说:“月牙儿,我和你妈妈是老师,国家是不允许生两个孩子的,本来要是生了弟弟,我和你妈妈估计再过个一二十年都调不到县城里工作。”
这算是宽慰人的话。
“可是你妈妈还是坚持想要这个孩子,说一个我们月牙儿要是多个弟弟,以后不会觉得孤单,什么事儿都还有人撑腰,要独自生活了的时候,也有人跟你相互扶持,本来你妈她还想着你会高兴的,可是你一回到家,知道了这事儿就跟你妈闹了起来,你娘儿俩都是个倔脾气,你妈她一气之下就到医院去做了手术,闺女呀,你这次、真的是伤了你妈妈的心。”
“爸,对不起。”
安正淮看了一眼安九月的表情,撘拢着脑袋,也不再说话,自己的闺女他自己知道,平时在家里脾气大了点,可是心地不坏,这件事儿也不是她的本意,本来许玉岚在学校为了这事儿受到了不小的压力,回到家里边也得不到自己闺女欢喜,所以冲动之下就做了这样的决定,可是木已成舟,事情已经是这样了。
安正淮用左手摸了摸她的发顶,笑着说:“月牙儿,过去了就过去了,你妈耳根子软,你这两天多哄哄她就好了,我们闺女也算是长大了,知道对错是非了。”
下午,因为刚好是周六,安正淮没有课要上,安九月也放假,安正淮说要出去买菜和一些日用品,临走前嘱咐安九月到:“月牙儿,你记得把门锁好,一般这个时间没人会来家里,要是有人敲门你看清是谁,认识的才开门,不认识的千万别给人开门。”
他们住在镇上的后街,最近都不怎么太平,有好几家都被小偷登堂入室,小偷狡猾厉害得很,有一次甚至小偷都被主人家追着跑到了大街上,街坊邻居都帮忙去抓,都还让人跑掉了,据说被偷的最多的人家丢了好几百块,现在这个物价和十几年后的大不一样,几百块钱对一个镇上普通家庭来说都是一笔不少的钱。
安九月记得当年他们家虽然不富裕,但还是有一些存款的,所以整整一年,无论是安正淮,还是许玉岚出门多必然再三嘱咐她,要锁好门,有人敲门要先从门缝看清是谁才开门,这样的情况一直持续到第二年过完春节,春节最后一天,也就是过元宵的时候,他们家对面的街坊还是被偷了,听说丢了一千多块钱,因为住的近,所以后来他们家一直处于很紧张的状态,一出了春节,就连忙搬到学校分的教师宿舍去住了。
安正淮一走,安九月就捣鼓着要做点什么东西,跑到厨房里翻箱倒柜,不过也没费什么功夫,因为厨房的东西放的地方大多跟她记忆里的一样,没几分钟她就把鸡蛋和红糖找了出来,幸亏前一天家里买了些甜酒,正好可以做个红糖醪糟鸡蛋。她以前生理期的时候,痛的翻天覆地,但是她一个人在外地读书,没人照顾她,她便渐渐学会每次自己给自己煮红糖水来喝。
安九月打开了煤气灶,接了开水在锅里烧着。上一世,她在读大学之前几乎没怎么做过饭,在家里因为是独生女的原因,虽然是生活在农村,许玉岚也尽可能不让她做什么家务事,倒是和杨遇在一起之后,学着做了不少,想起以前最开始她晚上披着杨遇的衣服回寝室,必然会把衣服洗干净了之后再还给他,当初为了讨他欢心,还跑去他们男生寝室给他们寝室做过卫生,当时杨遇的室友们还调侃她,说她是“二十四孝女友”、“标准的中国好女友”。
这会儿想起来不由觉得苦涩。
醪糟鸡蛋做起来很快,大概五六分钟,安九月就把煮好的鸡蛋和红糖水盛在了碗里,小心翼翼地端进了许玉岚的房间,轻手轻脚地放在了床头,正想转身出去的时候,不经意间瞧见一滴眼泪从许玉岚的眼角滑落下去,她心里突然一抽搐地疼,刚才还刻意不发出声音的手脚就像是泄了气的皮球一样,她像犯了错的小孩一样,低着头坐在了床边。
“妈,你醒了?我煮了醪糟鸡蛋,你要不要吃一点?”
许玉岚背对着她,听到自己闺女说的话,艰难地撑起了身体,安九月扶着她靠在床头,连忙把床头的醪糟鸡蛋端到她面前,提醒到:“刚煮的,应该会有点烫。”
许玉岚看了她一眼,接过碗,用勺子舀了一勺红糖水,放在嘴边吹了吹才喝下去,喝了几口之后,便把碗放在了一边,说:“我一会儿再吃,现在胸口有点闷,吃不下去。”
安九月记得从今年开始,许玉岚的身体就一年不如一年了,大病没有,小病小痛不断,她从没像现在这样恨过自己的无能,为什么她重生就不能早一天两天时间呢?为什么非要在许玉岚做了手术之后呢?明明就差一点,她就能阻止这件事情的发生了,明明就差一点,就差一点点而已!
上一世,许玉岚到了四十多岁的时候,因为当年小产之后没有休养好,那时候便开始出现大大小小的毛病来,刮风下雨就腰腿疼,眼睛也因为当年哭的多了,越来越看不清,记性也越来越不好了。
她一想到这一切都是因为自己,眼眶就红了起来,眼泪啪嗒啪嗒就掉了下来,她连忙用手去擦,带着哽咽的声音说:“妈,我错了·····”
许玉岚从没见到自己闺女这幅样子,自己的闺女从小就骄纵惯了,什么时候只要倔强起来,就算是打落了牙齿,她也和着牙齿一块儿吞下去,都不会低头认错的。
毕竟是自己的闺女,都已经到自己面前认错了,她还能怎么办,肚子里的孩子没了就没了,闺女毕竟也是自己养了十几年的孩子,她身体前倾,抱住了安九月,说:“月牙儿,你以后别再伤妈的心了,妈别的什么都不怕,就怕自己的自己千辛万苦养大的闺女口口声声地说恨我。”
“妈——”安九月几乎是嘶喊着哭出了声音来。
她上一世自认谁都不亏欠,最亏欠只有她爸妈,可是老天给了她从新活过一次的机会,她就要把上辈子亏欠父母的一块儿补偿回来,在以后的日子里,好好孝敬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