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帝》执酒白衣

38、旧事

　　原夫人看着面前的夫君，虽然冷峻但仍然英俊的脸，眼中不由得恍惚了一下。
　　当初她的父亲不过是正五品的小官，没什么背景，而那时的原昱已经是皇上手下的亲信了。他出身原家，又有着从龙之功，即使曾是不得宠的次子，但是因着皇上的关系，成为了原家新的家主，在朝堂上也有着不小的号召力。
　　那时他也只是刚过及冠之年，还未成亲，京中家有贵女的人家都想攀上这门亲，却没想到他最终竟选了自己。
　　原夫人不是大家闺秀，勉强能称得上小家碧玉，身世不显，长相也不出众，至于才情性格更是普通。在京中一干小姐中，她真是不起眼极了。
　　然而就是这样一个不起眼的女子，成为了人人羡慕的原夫人，原昱的妻子。
　　成婚前，她从未见过自己的未婚夫，离得最近的一次，不过是百花节的时候，远远的看了原昱的背影一眼，长身玉立，风流倜傥。那时，她也有着少女小小的幻想，只是她更有自知之明，就将自己的仰慕默默地埋在心底。
　　她没想到有一天，这份不为人知的心情竟成为了现实。她还记得当原家的聘礼送到家中的时候，父母脸上的惊讶和抑制不住的喜气。知道的几个朋友或羡或妒地向她道喜，不知是真心还是假意，只有她一致认为自己如坠梦中，觉得这一切都不真实。成亲的一整天，她都处在恍恍惚惚的状态，仿佛灵魂离了身体，在天上飘荡。直到在婚房中，被挑开了盖头，看到眼前英俊的面容，她的魂魄才回到身体里，恍然发觉这一切都是真的。
　　她成为了一品诰命夫人，被都城里的所有待字闺中的小姐羡慕嫉妒；她成婚的第二年就诞下嫡子，至此坐稳了原夫人的位置；她成为了原府中唯一的女主人，原昱除她之外再无妾室。
　　这一切都像做梦一样。不，应该说她做梦都没想过会过上这样的生活。
　　尽管夫君稍显冷淡，但是对她很好，二人相敬如宾，她也没敢有更大的奢望。然而，在一次醉酒后，她从夫君口中听到的那个名讳，她瞬间大惊。
　　她知道自己的夫君不爱自己，但是人世间的夫妻不是有爱就能生活下去的，她的父母在成亲前相互没有见过面，但也琴瑟相合了一辈子。她以为夫君不过是性格冷淡，但他从未想过原来自己的夫君早已把这份情给了另一个女人，而且是绝对不可能和他在一起的女人。
　　她在那一瞬间忽然明白了为何原昱会找她这样一个身份不显的女子成婚。
　　就是因为她的身份，就是因为她不够聪明，不够有才华，她的一切都是原昱赐予的，包括她父母如今的地位，所以即使她知道了这个秘密，也只能隐瞒下去。
　　那不过是一份痴想，她明白，原昱也明白。她把这当成一个惊天秘密，不敢说出口去。但是不知原昱是不是发觉了什么，从那以后就对她更加冷淡了。她虽伤心，但是毕竟还有儿子傍身，也不奢求更多，只是好好呆在家里相夫教子。
　　又过了几年，儿女成双，她将最后的心思也放下，想当一个慈爱的母亲。
　　她从未想过有一天会听到那样残忍的真相。
　　听说了大女儿在宫中被罚的事情，即使她知道朝堂上的事不应去管，也想去求求原昱，帮女儿这一次。结果在书房门口，竟听到了原昱和一个陌生男子的谈话。
　　她自知身份，本想离开，谁知无意中听到了小女儿被提及到。出于对女儿的担忧，她心中忐忑良久，还是留了下来。而也是因着她的这个决定，她听到了一个被隐瞒了十多年的真相。
　　不过短短的几句话，撕裂了她家庭和谐幸福的假象，露出了阴暗的内里。她一直宠着的，放在心上的小女儿竟不是自己的亲生骨肉！而凭着她对原昱的了解，她真正的女儿究竟如何也能猜出大概。
　　为了那个女人，原昱亲手杀了自己的孩子。她从小宠到大的原静姝，是那个女人的后代。
　　那个女人霸占了原昱的心，而女人的孩子霸占了她的女儿的人生。
　　那时她才发现，这二十多年来，她没有一天不在怨恨着那个女人。只是这份怨恨深深的压抑在心底，连她自己也没有发觉。然而在知道这一切真相后，这份怨恨就如同粘稠的毒液，蔓延到她的身体各处，让她克制不住这样的情绪。
　　她压下心中的恨意，静悄悄地离开，回到了自己的房间。她觉得自己已经被怨恨俘虏了，她恨那个女人抢了她的丈夫，恨原昱害死他们的孩子，骗了她这么多年，她恨原静姝占了她孩子的身份还害得她大女儿被罚。
　　仇恨冲毁了她的理智，蒙蔽了她的头脑，她立誓要让这些对不起她的人付出代价。
　　既然原静姝是那个女人的孩子，而原昱又如此重视这个贱种，那么她就要把贱种杀了，让他们痛苦。
　　她装成得了重病的样子，并让人传话给太后，果不其然，没过几天，原静姝就回了家。
　　她躺在床上，听着那个女人的孩子叫她娘亲，看着从小养大的孩子，那精致的眉眼，和记忆中的面容重叠。握紧了藏在被下的匕首，她反复思考着为何先前没有发现，那样上挑的眼眸，那样线条流畅的下颌，分明是那个狐狸精的模样。
　　刺下那一刀的时候，她全身的血液都在沸腾，就好像刺在了那个女人的身上一样，心脏大力的跳动着，仿佛也在鼓励着她。那样的兴奋，让她再也装不出一副慈母的样子，她毫不掩饰自己的厌恶，从嘴中吐出带着恶意的字眼。
　　她想杀了原静姝，只为让那些对不起她的人也尝尝心痛的感觉。至于之后的事情，她完全没有想过。
　　苍天无眼，原昱赶到了，她的计划功亏一篑。看着原昱冰冷的眼神，她第一次清楚地意识到自己的夫君，自己所爱的男人究竟是怎样的一个人。
　　他可以为了深爱的女人放弃一切，包括自己的地位，子嗣，甚至生命。但是他不爱她，他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另一个人，而不是身为他妻子的自己。
　　她大笑，笑自己的痴傻，自己为他生儿育女，陪在他身边近三十年，到最后，也抵不过那个女人的一个请求。

　　原昱看着面前的女人，这是他选择的妻子，不聪明，不漂亮，不尊贵，性格温柔，一切都符合他的要求。
　　然而今天，他忽然发觉自己并不了解自己的妻子。他以为她胆小安分，结果她竟拿着匕首想杀了静姝。
　　看到原静姝受伤的一刻，他确实很生气，甚至恨不得让眼前的女人以命相抵，但是他毕竟在朝堂上浸淫多年，善于控制自己的脾气。所以他将原静姝遣走，询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床上的女人道，“就是你看到的那样。”语气不再是往常的小心翼翼，而是带着不顾一切的疯狂。
　　原昱沉声道，“静姝是你的女儿。”
　　原夫人冷笑，“你愿意认她当女儿是你的事，我可没同意。”
　　原昱皱眉，“你在胡说什么？”
　　原夫人道，“我说，你为了那个女人心甘情愿给人当爹，可惜，她的眼里一直都没有你，如今她和别的男人双宿双飞，而你，不过是一个胆小懦弱的可怜虫！”
　　原昱沉沉的看着她，直到她忍不住移开了视线，才问道，“前两天，是你站在书房外偷听我说话？”
　　原夫人道，“是，如果不是这样，我还一直活在你编织的谎言里。你为了给原静姝让地方，亲手杀死了我的孩子。我当傻子当了二十多年，一心一意为别人养孩子，到了如今，连自己的大女儿都没保住。静怡到了如今的田地，都是被她害的！而你，就是个亲手杀死自己孩子的杀人凶手！”
　　原昱道，“静怡的事是她自讨苦吃，至于那个孩子，”他的脸上闪过一丝不忍，继而又恢复到冷硬，“是必要的牺牲，能够为陛下的大业献力，这是她的荣耀。”
　　原夫人听着原昱话，脸上露出了不敢置信的表情，她扑倒原昱的身上，“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那是你的孩子！你就这样轻轻松松的否定了她的生命，你到底有没有心？”
　　原昱将在他身上厮打的原夫人扔到床，不答反道，“今天的事情如果让陛下看到，你以为你还有命和我叫嚣？事情早晚会传到陛下的耳朵里，若不是因为你是我的妻子，陛下一定不会放过你，你自己好自为之。”他转身走出屋子，片刻有声音传来，“你今后就在屋子里抄抄佛经，我会让清霖不要来打扰你。”

作者有话说

　　嘿嘿 亲爱的们猜出来米有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