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帝》执酒白衣

41、算计

　　掷地有声的一句话，将原静姝心中的侥幸砸醒。
　　凤和帝和明敬皇后在很多百姓的心中，相比较帝后的至高无上的身份，更像是一个完美的爱情传说。
　　凤和帝一生只有皇后一个女人，甚至在当皇子的时候连个侧妃都没有，这本身就是一件很令人不可思议的事情，而更令人惊讶的事情在后面——明敬皇后是个民女。没错，就是家中没有丝毫背景，据说甚至连父母都没有的来历不明的孤女。
　　这样的一个女人，成为了雍国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皇后，成为了天下间最尊贵的女人之一。“生男勿喜，生女勿悲，独不见云氏冠天下”也成为了雍国民间流传很广的一句话。
　　那时的云皇后被誉为天下第一美人，其实见过她的人很少，但是因为她的经历，因为她的地位，众人都一致认为她定是长得极美的，否则怎么可能让凤和帝那般宠爱？
　　那才是真正的宠冠后宫，因为后宫中她连敌手都没有。顶着臣子的压力，凤和帝硬是在位期间没纳过一个妃子，没留下一个秀女。如今的烟昭容和她比起来，可是差远了。
　　据说就连年号也是因着云皇后的一句话才定下来的，而这位云皇后在凤和帝心中的地位，从“敬”一字便可看出了。
　　凤和帝在位时间并不长，不过短短五年，可没有人可以否定他的作用，他为后面的继位者留下了一个政治清明的朝堂和一干称职能干的臣子。他与明敬皇后没有子嗣，在他驾崩后，明敬皇后随即病逝，继位的是他一向看中的弟弟，这就是元和定皇帝，也就是先帝。
　　元和皇帝的原配妻子是原昱的妹妹，也就是如今的成恭太后，也因着这层关系，为了让先帝安心，在先帝即位后，原昱将手中的一部分权力交了出去。与此同时，在凤和帝在位时期被打压的叶家和江家复苏，形成了如今三足鼎立的局势。
　　事实上，凤和帝的身体一向很好，当初驾崩的消息传来的时候，朝堂上私下里就有猜测，只是元和皇帝一向受到重用，手中又有继位遗诏，是以才登上了皇位。虽然如此，却并不能阻止一些暗地里的声音，怀疑凤和帝的死亡原因。
　　而这也是雍国历史上的一大谜团。
　　凤和帝为雍国留下了一文一武两大支柱，一为原昱，另一位就是东浪公夏锦。如今原昱韬光养晦，不与江桓作对，而东浪公就单纯是不喜朝堂上这些弯弯绕绕的事了。
　　两人虽同为三朝元老，但是很多人其实都清楚，原昱真正效忠的是凤和帝，而东浪公效忠的是雍国皇室。
　　这世上能让原昱心甘情愿抚养别人孩子的人，除了凤和帝，不作他想。
　　原静姝觉得很不真实，短短一句话的功夫，她就由原氏二女成为了凤和帝的女儿，成为了雍国权力最顶端的人之一。若这是真的，她的身份竟要比如今的雍国皇上万俟笙还要尊贵。
　　她曾为自己原氏嫡女的身份而自傲，然而如今，她的父亲，原昱告诉她说，原家的女儿只配当你的替身，你真正的身份是皇族后裔。
　　这真是太荒谬了。
　　她摇着头，手撑在桌沿上，向后踉跄了一步，被凳子腿一绊，顿时坐了下来。“不，这不可能是真的。”她无论如何也接受不了自己的真实身份，明明是两个早已死了二十多年的人，她怎么可能是他们的女儿？“这不可能！”
　　原昱看着这样的原静姝，垂下了眼，“你知道，我不会说这种谎话来骗你。”
　　原静姝刷的抬起了头，“可是凤和帝没必要做这种事。”她毕竟是由原昱从小培养长大，短暂的失态也许会让她的思维停滞，但不会一直持续这种状态。
　　如果她真的是凤和帝的女儿，就代表着当初的驾崩不过是个谎言，是凤和帝想要借此让元和皇帝上位的借口，那么他又何必将自己的女儿与原昱掉包？这件事一点意义都没有，难不成就是为了让她体会一下丞相女儿的生活么？
　　想到此，她自嘲一笑。若凤和帝的目的是后者，倒是达成了呢。何止是丞相之女，她连宫女的生活都一同经历了。
　　原昱自然没有漏过原静姝脸上的自嘲，他看着面前女子熠熠的双目，终是叹了口气，“事到如今，再瞒下去也毫无意义，反正早晚都要告诉你，也不必要在等一段时间了。”
　　沉吟片刻，他缓缓道，“当初的凤和帝还没有成为九五之尊，而是楚王，而明敬皇后进入楚王府的时候已经怀有身孕。她身怀六甲之时，楚王终于称帝。十月怀胎，明敬皇后生下一名男婴，然而令人诧异的是，明明宠爱皇后至深的凤和帝却没有册封这名男婴为太子，甚至连封号都没有。这件事，你应该知道吧。”
　　原静姝犹豫了一下，点头，“正史虽未记载，但是凤和朝的事情毕竟据如今不过数十年，零星还是有一些传言留下来。”至于传言是什么，无非就是凤和帝也不过是装出来被美色所迷的样子，实际上并不宠爱皇后，更有甚者说凤和帝仗势霸占他人妻子，明敬皇后肚子里生的根本不是皇家的种，否则，凤和帝怎么会连封号都不册封一个？
　　这般想法虽说大不敬，但是从凤和帝的举动来看，还是有它的道理。
　　“呵，”原昱轻嗤一声，道，“那些庸碌之人也就只会有些乱七八糟的想法，当初凤和帝之所以不册封那名男婴，不过是因着答应了明敬皇后的话罢了。他曾保证过，有生之年定要让她‘平安喜乐，一世悠然’，于是凤和帝在位了五年之后，就将担子交给了先帝，带着妻子离开了。”
　　原静姝听了原昱的话却是怔了一下，她也曾有过很多猜想，却从未想过竟是这样一个理由。在凤和帝的眼中，费尽手段得到的皇位难道还没有一句承诺重要么？抑或许正是因得到了皇位，先前未做到的承诺才显得更加重要？
　　无论是哪一种，都阻碍不了原静姝心中升起的对于明敬皇后的羡慕之情，有生之年可以遇见这般男子，何其有幸？
　　只是这一丝羡慕并不能打动她，让她忘记先前的质问，她道，“这也只能说明凤和帝对先帝的信任，和对明敬皇后的深情，与我方才的问题并无联系。”
　　原昱看了她一眼，道，“既然我已经决定要将一切都告诉你，自然要将前因后果都讲清楚。”见原静姝闭口不言，他接着先前说的话道，“先帝实际上论智慧并不如他的兄长，但也正是因此，他有着自知之明，不会对自己不擅长的事情指手画脚，而是善于听取群臣的意见。这本是一件好事，只可惜，这同时也暴露了他的缺点——优柔寡断。”
　　优柔寡断，此为为帝者致命的弊端。
　　他忽然转而向原静姝问道，“先帝共有多少子女你可清楚？”
　　原静姝一怔，继而谨慎答道，“先帝共留下了六子一女，除嘉宁长公主外，其他皇子均由后宫嫔妃所出。其中长子母妃为陈昭容，三子母妃叶贵妃，六子也就是当今圣上，母妃为刘美人。”她所说的三位皇子都是参与了夺位之争的。陈昭荣算是最早跟在先皇身边的人，比先皇还大上两岁，很受先皇尊敬，生的儿子又占了皇长子的名头；叶贵妃就是出自叶家的人了，性格外貌都是极佳的，深受先皇宠爱，也是因着她才让叶家重新恢复了原先的地位；至于刘美人，除了生下了一位皇子，倒真是没什么印象，而且她去世也早，在后宫中毫无存在感，然而正是这个女人的儿子，最终登上了皇位。其他的几位皇子母妃身份不显，又不受先皇宠爱，实在没有竞争力，到最后体弱多病的五皇子病逝，剩下两个也被封王，打发的远远的。
　　原静姝嘴上说着，心中想着，却感到有一丝不对。
　　她忽然反应过来一件事，当初原家之所以会支持万俟笙登位，一个重要原因就在于万俟笙身后没有世家的存在，这样就方便原家操纵一个傀儡皇帝。但是如今想来，明明二皇子和四皇子也是背景弱势，为何没有挑上这两人，而要选择从未给人留下过深刻印象的六皇子呢？
　　而且江家和叶家向来交好，在这件事上理应同叶家站在一起，支持三皇子上位，但当时的情况好像是江家保持了中立，最后才使得三皇子失利，叶家也栽了个跟头，直到如今地位与原江两家比还是有所不如，这其中究竟有何变故？
　　她眼中的疑惑被原昱看在眼里，原昱脸上露出了一丝满意，道，“那你可知万俟笙的生母刘美人是何人？”他竟是连皇上都不叫了，直呼其名。
　　原静姝答道，“据传，刘美人曾是江府中一名歌姬，一日先帝去江府中做客，见到了刘美人，就将她带回宫中。”只可惜，先帝不过是一时兴起，过两天就将刘美人忘在脑后。刘美人之所以早早病逝，也是因为生产后没有好好调养。
　　原昱道，“先帝并不好女色，何况从之后来看也并不喜欢刘美人，你说他为何会将大臣府中的歌姬带回宫中？”
　　原静姝皱眉思考，须臾，脑中忽然灵光一现，她惊呼出声，“先帝是被算计了？！”

作者有话说

　　又一个炸弹投下来了 亲们要接好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