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帝》执酒白衣

54、偷袭

　　既然是前往宁州赈灾，自然是越快越好，原静姝身为女子也不想被人看轻。何况，若是因着自己的原因延迟了赈粮到达的时间，朝堂上一干大臣少不得要上奏弹劾。好在她曾学过骑马，此时换上一身骑装，长发高高竖起，扎成马尾，更显英姿飒爽。
　　素缜素绾毕竟是女子，在路上不太方便，于是原静姝便留下两人看守府邸，另带了一个伶俐的小厮，便是那个前去给沈询送刀的侍从。他也是原静姝从原府中带出来的，自小便被卖进原府，原静姝见他机灵，便起了个青芜的名字。
　　这次出行实在紧急，原静姝将全副心力都放在了宁州上，至于其他方面倒是没多加要求。
　　宁州共有十座城池，每座城池周边又有小镇拱卫，所以实际上一城之主的权力还是很大的。即便杨行健身为宁州知州，但他不过是起监督作用，并在危急之时可调动宁州三成兵马而已。这次宁州大旱，就是杨行健截断了去往都城汇报的信使，导致到了如今，皇上及众位大臣才得到消息。
　　但是杨行健却并不能命令下面的城主，是以宁州虽说大乱，但实际上并没有想象中那般严重。有几位城主收敛手下臣民，城中虽说不上一派祥和，但也称得上是井井有条。
　　宁州与崇州相连的共有三座城池，分别是宛城、桐城、郾城，其中郾城城主是杨行健的人，宛城城主心思不明，只有桐城城主在宁州大旱后曾向都城报信，只是被人半路截留，连信使也不见踪迹。他便猜出了杨行健的狼子野心，顿时给手下同知下令封城，其外的一干县城也被严令封锁，禁止出入。
　　一开始百姓们大都惊慌失措，但过了一段时间，见并没发生什么，也就不放在心上了。巧的是桐城正是宁州没受到大旱影响的城池之一，是以才未发生大乱之事。
　　原静姝得知了这些事后，就下了命令，由桐城进入宁州。相比较于是敌非友和不辨敌友的郾城宛城，还是桐城更安全些。
　　也不知是那柄倭刀起了作用，还是早已知晓这般安排的用意，沈询也并未反对，当下默认了她提出的路线。
　　而当真正走在路上，原静姝才明了为何杨行健会将郾城牢牢抓在手中。
　　尽管三城都与崇州接壤，但郾城身处平原，交通发达，商业繁荣，工农业兴盛，倒是不可多得的宝地。桐城则不然，其地势较高，四面环山，虽说易守难攻，但土地较为贫瘠，并不富裕。原静姝心下想道，怪不得桐城城主封城，百姓不过乱上一阵便平静了，只怕这桐城平时也是交通不便，少有外来人的地方。
　　此时他们正走在山路上，这里的山并不陡峭，但还是拖慢了行进速度。原静姝在这方面是宁愿慢一点，也不愿出问题的。早些到或许能多救活一些百姓，但若是真有个三长两短，可是得不偿失。
　　眼见夕阳西下，原静姝见一干卫兵脸上都显出了疲态，这群人已在路上走了近十天，食宿都十分艰苦，还要提防突发事件，心力耗费。而且这群人都是出自皇家禁军，里面近半都是官宦子弟，哪里受过这样的苦？一路上竟没有一个喊累的，已经让原静姝吃惊不已了。
　　她身为主官，可以骑马代步，即便这样，大腿内侧的柔嫩肌肤也被磨破了皮，露出血肉，不得不用轻柔的布巾垫起来，忍痛前行。而这些卫兵大多都要徒步行走，只怕会更累。
　　此时快要到目的地，原静姝心中不由舒了一口气，对沈询道，“天色已晚，我们又是在山中，一到晚上必定多有不便。不如让大家先行歇息，沈大人看如何？”她自知不是统领军队的料子，也不和沈询争夺兵权，反而一遇到这种事就和对方商量。
　　沈询沉吟一下，道，“也好。”他命卫兵们先将周围布置好，即便快到桐城，夜晚也要有放哨守夜的人，将一干事务吩咐下去，他这才下了马。
　　等到帐篷安好了，原静姝才发现有多尴尬。整个队伍里只有自己一个女子，按照以往的标配，身为主官，所带的亲兵帮其守夜，同时也会有亲卫住在同一个帐篷里，贴身保护。而如今，一来她是被皇上一时兴起提拔上来的，这就代表她本身不能和那些在朝堂上混了几年甚至几十年的官员比，她并没有自己的亲卫。二来，就算她并不将男女之防看得那么重，也不能随便在军中挑几个人为自己守夜吧。
　　是以她倒是感到了许久没有的窘迫。
　　沈询自然也看到了她的情况，只是他也没什么好想法。而且他一进入这个地方，就隐隐约约有被监视的感觉，心中的警觉被提起，这是进入桐城之前的最后一晚，若是杨行健真的要动手，也只能选在今晚了。桐城不是杨行健的地方，等到他们进了桐城，杨行健再想动手就难了。原静姝不会武功，她在整个队伍中的地位重要，一定不可以有闪失。
　　想毕，他朝原静姝使了个眼色。原静姝也正想让他帮自己出个主意，一看到他示意，走了过去。两人悄声说了几句，计划达成，原静姝点了点头。

　　原静姝最后也没让别人进她的帐篷，只在外面留了几个守夜的侍卫。沈询这几天耗费了许多精力，天色一晚，吃过晚膳就回帐篷睡觉了。至于其他人，尽管留有守夜的人，但是十几天的路途颠簸加上就要到达目的地的欣喜，一时都将心放下，轻松起来。
　　夜半时分，四周只有风吹树叶的沙沙声，今晚本有一轮明月，却被乌云遮住大半，整片营地只余十数个火堆能照见人影，其他地方都伸手不见五指。
　　这样的黑暗不但适合沉睡，也适合暗杀。
　　有几个敏感的侍卫感觉到空气中不同寻常的气氛，他们虽暗自提高了警惕，但良久没发生什么让他们渐渐松懈下来。
　　黑夜中让人感到不同寻常的安静。
　　危险一触即发。
　　只一瞬间，夜色掩映着从树林中飞出的无数箭矢，悄无声息的收割着这群护卫的生命。
　　鲜血从身体中迸发，染成一地血色。
　　顿时整个营地乱了起来。
　　那一阵箭雨所射杀的人毕竟是少数，这些侍卫身着卫甲，起了遮挡的作用，大多不过是受了伤而已，但他们大半一直在都城里当值，毕竟没经历过这等事，一时间慌了手脚，被人打了个措手不及。
　　这时便看出对方的整齐了。这群人看行动便知训练有素，他们中数人向最中间的两顶帐篷略去，其余人等一面拖延着这群侍卫，另有一批人直冲赈粮而去。
　　侍卫们也知南下所为何事，若真是没保护好赈粮，即使回了都城，只怕也要重重责罚，一时竟都同仇敌忾起来，抵挡住了这群黑衣人。
　　那几个冲向帐篷的人早就得到了消息，知道这次出行的主副官是何人。按理来说，只要这两人一死，这次赈灾只能不了了之。擒贼先擒王，至于其他人，看了两人的下场，哪里还能将任务继续下去？同时又能震慑朝堂内外，正是一箭双雕的好计。
　　沈询虽说会武功，但他一直是侍卫司的人，到底武功如何，众人并不知道，按照平时情况想来，在江湖上最多是三流水准。至于原静姝就更别提了，本身是个女子，而且不通武艺，又没有亲卫在身边保护，想杀她可是简单得多。何况这次来的几位都是从江湖上雇佣的杀手，怎么着也会将两人斩于手下。
　　暗中的人如是打算着。
　　只可惜，事情并没按他所想发展。
　　当先一人两招便将营前守卫劈翻，闯了进去。他早已知道自己的目标是一位女子，在黑暗中摸至大概的位置，一刀便向床上砍去。想象中的血流迸溅未出现，他依靠手感就知这一刀并没砍刀人体上。
　　心中警铃大作，他立时就要向后退去，只可惜背后之人比他快速，又占了偷袭的先手，一剑直取首级！
　　直到临死他也没能见到杀了自己的人的模样，只记得眼角余光那冰冷银白的剑光。
　　沈询内劲延腕传至剑上，轻轻一抖，剑上的血液便滴入地面，剑身恢复了原本的光泽。尽管在前一瞬杀了一个人，他脸上的表情却没什么变化，甚至眼中还泛着冷漠残酷的神色。
　　原静姝站在距离床不远的位置。她不通武艺，在黑暗中视线模糊，并没看清方才两人的招式，但从倒地声来看，来人应是已被沈询解决了。
　　早先沈询将她叫过去，便和她说了自己的看法，她也认为晚上很可能遇到刺杀。因为先前都没碰到，而今晚是最好的机会。她猜测派来杀自己的人定要比沈询少，毕竟自己不会武功是众人皆知的事。沈询武功不俗，派去的杀手也会是顶尖的，原静姝并不确定沈询能否抵挡下来，考虑片刻还是定在了自己的帐篷。
　　如今，便是收网的时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