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沪上往事》纷飞点点

2、第二章 冰块脸顾少爷

　　1936年春，上海火车站。
　　火车头等车厢的门还未打开，外头已经站了一列士兵。一色的呢料枫红色军装，戴硬壳大檐帽，缀五角形帽徽，分开两排站着，神情肃穆。这阵仗看样子是要迎接什么重要人物，让寻常百姓见了都不敢轻易靠近。只敢站在远处偷偷议论。

　　就在这头等车厢的后几截，车上下来一对年轻男女。男的一身皮衣明亮帅气，潇洒中透着风流儒雅。身边的女子则是一身当下流行的洋装裙子，年纪不大，约莫十六七岁的样子，却是那般风姿绰约，明媚动人，自带一股灵秀气质。

　　看仔细了，两人的眉眼之间倒有七八分的相似。

　　“大哥，二姐！你们到拉！”迎上他们的是一个身穿警服的青年。虽然穿着公家的服饰，可这青年的身上却还是透着一副玩世不恭的样子，他就是上海滩赵氏企业鼎鼎有名的三少爷赵磊（“警察”大概又是他的新玩意儿）。被他称为“大哥”“二姐”的正是赵家的大少爷赵自荣和二小姐赵熏熏。

　　赵熏熏从小就和这个年纪相若的弟弟不对付。如今这“小霸王”一脸莫名的笑，让她觉得肯定没什么好事。

　　“怎么是你来接我们？祥叔呢？”赵自荣温和地问赵磊道。

　　赵磊不顾大哥的问话，径自走到赵熏熏面前，脸上洋溢着莫名的得意道：“父亲送你去英国学画画，可你却擅自改念了护校，他知道这件事后，很是生气。这才嘱咐我一定要亲自来接你们回去。”

　　赵父在家中一向对他们几个子女很是严厉，若是这次让他们回来是为了这事，那回家是肯定要面对他的雷霆暴怒了。想到这儿，赵熏熏直觉得脊背一阵发寒。头脑一热便佯装想起了什么似的对赵自荣道：“哥，我好像落下了一副手套在车厢里，我上去拿一下啊。”这样说着还不忘给赵自荣使了个眼色，转头就往车厢跑，试图从车厢的另一头逃走。

　　车厢的另一头便是那截头等车厢，从上面下来一对母子。妇人端庄优雅，扶着她的青年穿着西装，大概二十出头的样子，面容清俊，棱角分明，眼神极是冷冽深邃。

　　站在士兵前，一位穿着中山装的中年男子迎上这对母子。

　　“顾夫人，顾公子，一路辛苦啦！”

　　顾公子：“诚叔，您是长辈，喊我清华便好。”

　　“诶，好。”诚叔含笑点了点头。

　　“阿诚，你如今贵为市长秘书，要你亲自来接我们，真是太劳师动众了。”顾夫人客气道。

　　那位叫“阿诚”的市长秘书被顾夫人这样一说，反而更谦虚道：“夫人别这么说，我有如今这般地位也是多亏了顾老的提拔。”

　　这边两人正在寒暄，却不料被赵熏熏这个正在“逃亡”的赵家二小姐没头没脑地从背后撞上了那位顾夫人。因为她跑得实在太急，冲力太大，那位顾夫人险些被撞倒在地。好在顾清华及时扶住了她。

　　赵二小姐可就没有那么幸运了，毫无意外地摔在地上，原本就神情紧张的士兵，遇到这般动静，几乎是处于本能地将赵熏熏包围了起来，她本来已经觉得很尴尬了，如今又加了几分狼狈。

　　“母亲，没事吧？”顾清华扶着母亲，紧张地上下仔细打量了一番。

　　“我没事。”顾夫人拍了拍儿子的手背，以示安慰。

　　确定大家都没事后，那位市长秘书——阿诚叔这才注意起了那位倒在地上的少女。他先扶起了她，等到看清楚她的脸后，才想了起来：“你是文涛兄的女儿熏熏？”

　　赵熏熏也认出了扶她的人，承认道：“诚叔。是我。”

　　“听你父亲说你留洋去了，怎么这就学成归来了？”

　　经他这一提醒，赵熏熏这才想起身后还有父亲派来的赵家三少爷在穷追不舍，“额！诚叔，那个什么……我还有事，先不跟你叙旧了。”她迫不及待地想要挣脱这位诚叔的手。可是不料诚叔的手是挣脱了，手腕上却又搭上了另一只手，这只手指节分明，而且还特别的有力！

　　顺着手指往上看，赵熏熏对上了这“手”主人的脸。那是一张极英俊的脸，留洋这两年，她是真的没有见过这么好看的中国男人。可这会儿他面无表情的冷着这张俊脸是几个意思？

　　“这位小姐撞了人，是否应该道个歉再走？”“冰块脸”顾清华冷冷地问道。

　　明白了顾清华的意思，赵熏熏一边看看后面一边对着顾夫人心不在焉道：“这位太太，对不起！我不是故意撞您的。您住在哪里，我改日登门再向您道个歉好么！”她刚道完歉远远地就看到赵三少爷急急地往这边赶过来的身影。想逃，无奈顾清华仍旧抓着她，好像还不愿意放开她的意思。

　　赵熏熏急得直跳脚：“我都道了歉了，还想怎么样？你没念过书么？男女授受不亲！你懂不懂？这样光天化日的抓着姑娘的手不放算怎么回事？”

　　顾清华冷冷地看着她，自己撞了人，道歉又道的那样不诚恳，还是他的错了？原本倒是不想跟她计较，可是看她这样着急的样子，心里不知怎么的，反而不愿撒手了。

　　顾夫人见眼前的姑娘也就十六七岁的样子，模样却是生的那样灵秀可爱，又这么伶牙俐齿的，倒是生出一丝不忍来，“好了，清华，放开这位小姐吧。我看她也不是故意的。”

　　见顾夫人求情，赵熏熏更是倔强地看着“冰块脸”顾清华，眼里似乎在说，你母亲都开口了，还不乖乖听话放手。

　　眼前的这位小姐倔强、冒失、无理。顾清华忍不住回了她一个轻蔑地笑，正准备放手，背后却传来一串呼声：“别放开他！对！前面那个穿西装的兄弟！别放开那个姑娘！”

　　眼见赵磊就快到眼前了，赵熏熏几乎使出了“吃奶”的劲儿想要挣脱顾清华的“钳制”。可不料对方在这时突然松了手，她一个踉跄的功夫，赵磊已经到了面前。

　　赵熏熏病急乱投医，躲在诚叔身后求救道：“诚叔，快帮帮我。”

　　诚叔既好笑又无奈地眯着眼道：“你这刚回来，又惹什么事了？”

　　顾清华闻言好整以暇地看着眼前的这一幕，呵，原来是个闯祸精！

　　赵熏熏急道：“才没有……我！”哎，解释不清楚。

　　“二姐，”赵磊看着诚叔身后的赵熏熏道，“你跑什么？父亲叫我来接你回去，只是想让你好好解释一下你在国外做得那些糊涂事。又不是要吃了你。”

　　“我不回去，我又没有做错什么事，解释什么？”

　　赵磊好笑道：“既然二姐没做错事，还怕回去见父亲么？况且你这都回来了，不回家，能去哪里？”

　　赵熏熏心里认同了赵磊的话，可她很清楚，这样回去，一顿“家法处置”是免不了的。于是仍旧可怜兮兮地扒着诚叔，眼里不断的打着“求救”信号。

　　“这……”诚叔也是十分为难，赵父在上海滩商界的地位数一数二，虽然平时两人称兄道弟的，可他的家事却并不是那么好管的。

　　看了一阵“好戏”的顾清华此时站了出来，他把赵熏熏从诚叔身边拉开，彼时他看着她是一副十分温和，人畜无害的样子，可他接下来说的话，却让赵熏熏差点吐出一口血来。

　　顾清华对诚叔道：“诚叔，我念过的书里有一句话叫做‘清官难断家务事’。这位小姐的家事，您怕是不好管吧。”

　　诚叔尴尬地笑了笑，一副被说中心思的样子。

　　“熏熏，别怕，哥陪你回去。”说话的是刚才一直被落在后面的赵家大少爷赵自荣。他自然地把赵熏熏的手从顾清华那里接过来，并极有礼貌地道了声“谢谢”。

　　赵熏熏感动的看着自家大哥，他平时待人极是温文儒雅，态度谦和，一副任人搓扁揉圆的书生气。唯独在需要保护她的时候，才会变得这般强硬。父亲面前若有他的保护，对于她来说简直就是面前竖了一块“保护盾”。心里一旦安定，便也就随着赵磊回去了。可她仍旧不忘回头对着那个讨厌的“冰块脸”吐了个舌头，做了个鬼脸，极是挑衅。

　　顾宅原是坐落在福煦路上的一座老式别墅，后来因为顾家举家迁往南京而空置了下来。这回顾氏母子回来省亲，诚叔为了迎接他们而派人重新打扫了一番，这座冷清的园子这才有了生气。

　　安顿好顾氏母子，诚叔准备告辞离开，却被顾夫人喊住：“阿诚，我送送你吧。”

　　诚叔见顾夫人这样说，料想她定是有什么话要对自己讲，便也没有推辞。

　　顾宅正厅往大门口还有那么一段小路，顾夫人与诚叔一面走一面交谈起来。

　　顾夫人：“这个星期六，我想在这别墅里办一个酒会，刚才的那位小姐蛮有意思的。你能不能帮我邀请一下。”

　　诚叔有点意外，但还是很快抓到了顾夫人话里的意思，又不好意思明说，只能试探地问道：“夫人看上那家姑娘了？想帮你家公子……”

　　顾夫人叹了口气道：“清华是顾家独子，可他的心思却和他父亲一样，全部放在国家大事上。早些年他去国外军校，我管不上他。这趟回来，我只盼他早日把这婚事给办了。如今这局势日趋紧张，男儿保家卫国固是重要，可这先修身齐家才能治国平天下呀，你说是不是。”

　　诚叔点头称“是”。顾家传到这代就这么个独子，也难怪顾夫人这么紧张。

　　顾夫人继续道：“南京的大家闺秀我是托人给他介绍了个遍，可他就是没有一个看的上眼的……”

　　诚叔了然地笑道：“夫人，我明白了，赵家小姐那儿我一会儿亲自去一趟。这事儿您就放心的交给我吧。”

　　“好的。”

　　送走诚叔后，顾夫人一人慢慢踱步往回走。

　　此刻，顾清华也已是换上了一身长衫，这样旧时的着装倒是衬得他十分儒雅颀长，对于他来说，在家穿成这样才是最舒服的。他站在正厅门口迎上自己的母亲，伸手扶着她进了门。

　　顾夫人道：“这个星期六，家里会办一个酒会，你那天要是没什么事，就别出门了。”

　　顾清华了然的道了一声“好”。可唇边还是忍不住牵出一丝无奈，想要把“家”“国”平衡好，还真是不容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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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所以他们的第一次见面，就是这样Big Bung”菲利普声情并茂的用双手做了一个夸张的“爆炸”手势。

　　赵小草忍不住掩唇轻笑。

　　“好了，今晚就讲到这里吧。”菲利普看了看手表，又对小草指了指她身边已经昏昏欲睡的陈莹。

　　“好的。”小草不好意思又有点不舍的合上了笔记本。说实话，菲利普讲故事时的样子简直魅力爆表。迷人的外貌加上低沉的声线，粤语里不时夹杂几个简单的英语单词，即便对方是个GAY，小草也愿意听他说上三天三夜。只是身边的小伙伴这会儿已经坚持不住了。对于完全不懂粤语的陈莹来说，听“天书”确实是一种折磨。

　　从咖啡馆出来，菲利普坚持送两位女孩到达地铁站，并再三确认小草回到家之后会给他讯息才肯离开。

　　赵小草站在地铁口，看着菲利普的背影走在上海街头的夜色里，她突然开始对这份助理工作有了憧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