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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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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熟悉里面人物的大人,过段时间我会把旧文贴出来^^)
张小俟说:“高翔,你看那个人。”
高翔顺着他视线看过去,街角有个怔怔站着的男孩,衣着朴素,拎着个大大的行李包,面相很年轻,好像还是高中生的样子。
高翔说:“没什么特别啊,怎么了?”
张小俟抓抓脑袋。
“没……总觉得哪里见过似的。”
正说着,那男孩却径直向他们走过来。带着犹豫和腼腆,他用某种试探性的声音问道:“请问……淮海路要怎么走?”手里还拿着一张地图。
张小俟笑了。
“你外地人吧?我们也来这儿不久。其实已经很近了,你过了这条街,向左转个弯就是了。”
男孩似乎松了一口气。他绷紧的脸慢慢展开来,露出一个孩子气的笑容。
“谢谢。”
向他们挥一挥手,急匆匆得走了。
高翔盯着他背影若有所思,他忽然说:“四儿,他笑起来跟你挺像的啊。”
张小俟鬼鬼得一笑:“难道他就是我失散已久的孪生弟弟?”
高翔笑起来,随手在他脑门上敲一记:“你小子,油嘴滑舌的。”
张小俟仍是嘿嘿得笑着,忽地一阵冷风掠过,他禁不住打了个寒战。高翔察觉到他身体微微的战栗,便把自己那件黑色的夹克脱下来给他披着,顺手帮他把肩上的吉他拿下来背在自己肩上。
张小俟只感到心里一热,全身都被高翔的气息包裹起来,也没有推拒,只用自己冻得通红的手指紧握住微温的袖口。
两人肩并着肩,在人潮汹涌的街头,静静逆流而上。
唐梦槐谢过那两个给他指路的友善的少年后,便一股劲儿得往前走。到了街尽头,一转弯,视野蓦得开阔起来。不知为何这条路今天分外热闹,装束前卫的少男少女们如同浮动的彩色气球。梦槐在人堆里给挤得七荤八素,很快就失掉了方向感。
这一刻他才深切体会到人生地不熟的痛苦。那些装潢得富丽堂皇的酒店宾馆,显然不能成为他今夜的住处。
况且天很凉了,他下火车时穿得太单薄,现在全身都在冒鸡皮疙瘩。
无奈,他打算先到前面一家首饰店里暖暖身子。拎着大包,他觉得身处这样一间四壁都挂满了色彩斑斓的小首饰和挤满了叽叽喳喳的女孩子的店里很不自在,挺尴尬。只好把包往别人看不到的角落塞一塞,四处看看,装作在挑首饰的样子。
他注意到店里的顾客中还有一个和他一样与周围极不相称的人。那是一个年轻男人,很英俊,看上去安静而斯文,带着一股书卷气。他站在柜台前,微微弯着腰,很专注得逐一看着那里面的一些水晶制的耳扣,表情很温柔。梦槐直觉得感到他一定在为自己的爱人挑选礼物。
真好啊,他颇有些羡慕得想,自己就没有能送礼物的人选。就算有,恐怕也买不起那些老贵的小玩意。
这时店主注意到了他,走过来问他需要什么东西,梦槐明白这算是委婉的逐客令了。的确,自己一副流浪汉的样子,会被人家怀疑也难免。
很郁闷的,梦槐走了出去。出门的一刹他注意到一个奇怪的人。那是一个面色苍白的男人,很瘦,就站在店门边,却又不肯进去,只小心掩藏起自己,直勾勾得在盯着什么。梦槐遁着他视线看去,发现他在看着的竟然是那个正在挑选首饰的男人。他心里一寒,隐隐觉得这两人间必定有什么过节,否则,那门边男人的目光又为何如此哀怨而炽烈?
他忽然想起父亲嘱咐自己的话——别人的事情莫去理会。赶紧拎着包走开了。
眼见着天都黑了,他仍旧是没找到低于二百的宾馆。更加不幸得是,路痴的他七拐八绕得进了一条没有路牌也没公车站的小街。两边只是林立的形形色色的酒吧。街上人不多,只一些形迹可疑的男子在街边走来走去,不时用眼角的余光瞄着偶尔经过的路人,有的索性直接上去搭讪。他们似乎注意到了梦槐,不时得向他这边看着。有一个甚至就向他走过来。
梦槐吓坏了。虽然眼下没有什么迹象显示那些人是“坏人”,但这么深的夜里,这么僻静的街,难以保证不会发生什么危险。
他转身就走。
却听见身后有人喊着:“嘿!你跑什么哪?!”,追了上来。
梦槐更是吓得魂都没了,暗想完了,碰到打劫的了!头皮一紧,已经跑起来。
无奈手中的行李包实在太重,成了拖累,他却又舍不得丢掉,跑得踉踉跄跄,只觉后面那人已经追至身后,一只手扳住了他的肩——
梦槐杀猪一般大叫:“我没有钱!!我是来找——”
却感到一个凉凉的东西抵住了自己的脖子,身后那人沉声道:
“你东西掉了。”
……
于飞蓦得张开眼来。天已经大亮了。他坐起身,揉揉头发,觉得脑袋晕晕乎乎的,还有一些乱七八糟的影像残留在脑海里。
这时梅清走过来,把一条毛巾扔在他身上。
“你醒啦?赶紧洗把脸去。”
于飞坐在被单里没动,眼神发直。
“怎么啦?”梅清在他脑门上轻拍一下。
“没……”他狠劲儿得揉了揉太阳穴,“刚做了一个乱七八糟的梦,里头有好多不认识的人,竟然还有我自个儿。我帮一男的捡他从包里掉了的walkman,他居然以为我打劫。真他妈滑稽。”
他忽然意识到什么。
“老板……你怎么在我家里?”
梅清说:“你以为我乐意啊?你昨晚喝得烂醉,在吧里撒酒疯,把客人都吓走了,我只好把你运回来,收拾烂摊子。”
于飞说:“你看到我诱人的裸体就没产生什么邪念?”
梅清说:“你诱人的裸体被你吐得臭气熏天,要不是看在你好歹也是我的员工,早放你一个人发臭去了。”
于飞嘿嘿一笑:“老板,给你添麻烦了哈。”
梅清挥一挥手。
“别假客气了,帮你买了早饭放在桌上,我还有事先走了。记得晚上洗干净再来上班。”
走到门口,他好像又想起什么,转过身来说:
“你昨晚一直在喊一个叫景什么的人,你是不是又做什么亏心事了?”
于飞一愣,表情忽然有些尴尬。
“没什么,”他说:“是以前的一个熟人。”
晚上到了吧里的时候,阿月他们都在,连最近不常露面的安森也来了。阿月那小子一如既往对他这个中途加入的“流动成员”态度冷淡,见他过来,只冷冷扫他一眼,亦不打招呼,带着挑衅意味得冲他喷一口烟。
安森今天带了一个人来,似乎是个新手,缩在酒吧角落的暗影里迟迟不肯过来。安森在他耳边说了些什么,他才犹豫着走出,暴露在酒吧桔色的灯光下面。
于飞惊讶得瞪圆了眼睛。
这不就是昨晚梦里那个以为他打劫的男孩么?!
他下意识得就冲上去,一把拉住他胳膊,仔细看他的脸。
没错,虽然梦里的场景和面孔已经有些模糊,但他仍可以确定昨天梦里的就是眼前这个人。
那男孩似乎被他的举动吓坏了,一个劲往后缩,拼命得要把自己手臂抽出来。安森站出来挡开于飞,说:“你作什么?”口气已经相当不悦。
于飞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失态,松开男孩,讪讪得一笑:“没……真邪门了……”
到了十一点左右,于飞习惯性的走到酒吧外的街边上去,漫不经心打量着路人,从他们的动作和神色中判断着谁可以成为他今晚的主顾。他向来不喜欢在吧里面找客人,因为他们势必会在不久之后找上门去,梅清肯收容他他已经很感激,不想再给他增添麻烦。而且他早已经习惯了,习惯了一个人的行动。
今天的街道上比较冷清,很久也没有生意。夜里寒气重,于飞不停得跺着脚,也没能让自己的身体暖和一点。
又过了一会儿,他终于打算放弃了,想今晚还是好好得睡一觉。
正待要回去,他却忽然注意到一个看起来像是白领的男人,正远远得在街对面往这边看着,似乎想要过来又想要离开,踌躇不定。
于飞心里暗暗一笑,吹着口哨走上去。
进门的时候那个男人似乎有些犹豫,开了锁之后迟迟没有推门,仿佛还在下决心。于飞从门缝迅速往里一瞥,乐开了花。
——这可真是一尾大鱼。
不过这次他多了个心眼,留意到男人并没有将门反锁,才放心得进去。
按老规矩,一进门于飞就开始不规矩了,频频作出引诱性的暧昧举动。
往常的时候,一般这种时候那些“鱼”们早已经□□焚身不顾一切了。可今天的这条鱼有些不同寻常,他似乎有些……心不在焉。
他看着于飞的眼神一直掺杂着矛盾、羞愧……甚至畏惧。于飞纳闷的想,这该不是个直的吧,怎么这别扭呢?暗自抱怨着倒霉。跟这种人的耗下去一般占不到什么便宜,还浪费时间。他于是开始寻思着要怎么找借口溜了。
那男人却终于开始动作了。他先是试探性的,用手捧住于飞的脸,手指轻轻在他皮肤上抚摩着,于飞甚至能感觉到他指尖轻微的战栗。他没有像其他人一样一开始就直奔主题,而是颤抖着——吻住了他的嘴。
于飞眉头一皱,感到十分不习惯,可男人的动作实在太过温柔,温柔得他没有拒绝的理由。
这温柔令他想起一个人。
于飞开始烦躁起来。他隐隐察觉到自己开始有欲望了。自己的嘴唇和身体在不由自主得迎合着男人的动作。恍惚间他听到男人沙哑的声音在轻唤着:“红车……”
移动的嘴唇却渐渐停住了。
男人轻轻推开他,从外套口袋里掏出钱包拿出几张大额的钞票,塞在他手里,闷声说:“你走吧。”然后便一屁股坐在身后的床上,面色颓唐。
于飞如坠五里雾里。
这是他第一次这么顺利得拿到钱,还没来得及耍他那些手段。虽然他从未真正得出卖身体,但一直以来都还是对自己的色相颇有自信的,想不到这唯一的一次自己也有了感觉,却是被对方拒绝。
这感觉还真是……受打击。
却不好再说什么。他于是把钱往口袋里一塞,走出去了。
重新回到冬天的街道上,他被一阵阵的冷风吹得一个劲往衣领里缩。经过一条小巷的时候,迎面走来一个用风衣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的男人,他们擦肩而过的一刹于飞嗅到一股淡淡的,檀香的香气,他禁不住一回头,那人也正回头看他,暗淡的月色中他只看到一双摄人心魄的眼睛。于飞不知不觉愣在原地,那人却回过头,匆匆走了,不一会儿,便消失在小巷的尽头。
那一晚他随便找了一间小旅馆住下了。
天蒙蒙亮的时候,于飞从旅馆出来,发现附近没有任何餐馆,只有一间二十四小时便利店,他觉得肚子很饿,懒得再走远,便走了进去。
值班的店员正趴在收银台上打盹,这么早,店里也没什么人。
于飞随便转了一圈,没找到什么想吃的东西。几张簇新的老人头攥在手里,心里却空落落的。
到卖水果的陈列架那里,他忽然留意到一堆金灿灿的小东西。他下意识得走过去,拿起一个在鼻子下面嗅着。
一股淡淡的,甜丝丝的味道。但于飞知道它们其实很酸。
他抬起头,面前的镜子里映出一张面色疲倦的脸。他累了吗?也许真有一点累了。
自嘲得笑一下,他随手扯了一个袋子,开始往里面装金橘。
再抬头的时候,镜子里映出身后另一个人的脸,那张再熟悉不过的脸上,百感交集——
“于飞——”
他脸色顿时变了。
于是梦槐醒了。
唐梦槐抓抓脑袋,皱着眉头暗想自己怎么做了这么奇怪的一个梦。自己在别人的梦里,而那个人又在自己的梦里。
他推开裹在身上的棉被,出神得望着窗外一碧如洗的蓝天。他回想起刚才的梦,回想起那一张张或幸福或温柔,或困惑或挣扎的脸,忽然心里无比平静。
整理好自己的行李,他准备出发了。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