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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3、孤注一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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猎豹抖了抖耳朵,抬头看向兰修筠。
兰修筠偏了下头,手臂微微抬起。
两只猎豹像是得了什么命令一样,站起身朝他这边走过来。
阙祤看到郁子珩抿紧了双唇,似在极力压抑着什么,想了想,走到他身侧低声道:“这两只豹子看上去很年轻,不可能是当初……”
“我知道,”不等他说完,郁子珩便打断了他,“我知道。”
可知道是一回事,会不会受影响却是另外一回事。阙祤无奈暗叹了一口气,道:“你也去运功逼毒吧,我在这里顶着。”
郁子珩没再应声。
随着猎豹的靠近,拉车的马匹变得不安了起来,开始向旁躲避。马车被拖动,因为马匹动作大,车身晃动便也有些大。
兰修筠一手按在马车上,回头狠瞪了那两只猎豹一眼。
猎豹不知哪里做错了,喉咙里发出呜呜声,又退开了些,可怜巴巴地看着他。
马匹重新被单耽安抚了下来,兰修筠的表情才又柔和了几分,伸出右手搭在车门上,轻轻拍了两下。
隔着这么远的距离,旁人或许看不清也不会留意,郁子珩却是瞧得真切。兰修筠右手的小指指尾到手腕根部,有一片狰狞的烧伤疤痕。
阙祤感觉到他身体僵了僵,顺着他的视线看去,看到兰修筠手上的伤疤时,简直想要骂人。他的动作那么刻意,分明是故意引郁子珩去看,然而即使郁子珩明白他是有意为之,还是做不到视而不见。
这人真是清楚郁子珩最脆弱的伤口在哪里,玩得一手攻心好手段。
林当走上前来,将郁子珩挡在身后,“兰老弟别来无恙吧?”
“无恙……”兰修筠细细品着这两个字,而后笑了起来,笑声极为古怪,“你觉得我无恙?”
阙祤被他笑得汗毛都要竖起来了,十分不想再看他那张扭曲的脸,又不能不防备,只好留了一半的注意给他,剩下的那一半都放在了郁子珩身上。
郁子珩自己没什么知觉,全然不知道他那副惨白得叫人看不出生气的脸有多吓人。
“兰老弟,我们都以为你亡故了,没想到你尚在人世,”林当解释道,“你该早些派人告诉我们的,那样大家又怎会闹到今日的地步?你是教主的义父,都是一家人,非要兵戎相见才行么?”
兰修筠却不再理他,只看着郁子珩道:“子珩,你长大了,很好。”
这话说得没头没脑的,郁子珩也不计较,笑了笑道:“义父,现下你总可以告诉我,你到底是为了什么一定要杀我了吧?”
听到这句话时,兰修筠眼底滑过冷光,“凡是他记在心里放不下的人,都该死。”
这人的言语和行动都无法预知,眼见又生起气来,阙祤生怕他会突施偷袭,忙倾身掩住郁子珩半个身体。
郁子珩正被他那句话闹得莫名其妙,留心到阙祤的动作,眉眼略微舒展开来,轻声道:“我应付得来,你自己当心便是。”
兰修筠视线在他二人身上扫了一眼,神色又缓下来,“子珩,我没想到你还能站着出来迎接我,你那博元修脉真有这么神?”
郁子珩大言不惭地道:“功夫神不神,那要看练的人是谁。”
“神不神都无所谓了,”兰修筠抱臂道,“任谁都看得出,我就算放着你不管,你也活不过今日了。”
郁子珩低下头,片刻后看向阙祤,“我瞧着很糟糕?”
阙祤张了张嘴,却不知该怎么说。
郁子珩心里便有了数,反倒安慰起他来,“放心,我不会有事。不过是还没熬过毒发,又流了点血,过一阵就好了。”
阙祤可没他这么乐观,看不见郁子珩的时候他还能努力做到不去想,看见了之后实在是一种煎熬。
“不知道这药能帮我撑多久,”郁子珩忽然凑近,贴着他的耳朵快速道,“我们速战速决。”
阙祤看着说完了这句话便迅速退开的郁子珩,不知他是想要自己做什么,正思忖着该如何询问,便觉半边身子一麻,无力地往旁边歪去。
郁子珩探臂将他揽进自己怀里,“我还是怕你会趁乱逃走。”
阙祤不敢置信地瞪大眼睛,怎么也想不到这个时候他居然还在惦记着这件事,且还给自己点了穴。恼怒混杂着说不出的悲意在心头打着转,有那么一刻,阙祤甚至想替兰修筠收拾了他这混账义子。
然而他到底没多说一个字,只是失望到近乎绝望地闭上了眼睛。
郁子珩在他额头上轻轻亲了一下,将人抱到一颗树下让他靠着树干坐好,自己又走回来,对兰修筠道:“义父口中的‘他’,指的是何人?”
兰修筠的脸又沉了下来,声音里隐有怒意,“你问得太多了。”
“行吧,那就不问。”郁子珩的那对黑眸在他过于苍白的脸色映衬下显得尤为明亮,“义父今日来此,想必不是与我闲话家常的,不如早早动手,也好赶得及用晚膳。”
兰修筠沉默着看了他一阵,慢慢将手放在了索魂剑的剑柄上。
单耽便如那得了号令的猎豹一样,纵身跃到郁子珩面前,半空中便使出杀招来。
可他的招式到底没能成功招呼到郁子珩身上,而是半路被冯宇威给截住了。
雪儿带着兰花杀手冲过来,顾文晖和苏桥又和这群人战作了一团。
郁子珩斜了一眼远远躲在一旁运功逼毒的郑耀扬等长宁宫弟子,问林当道:“林长老觉得孟尧当不当得您的对手?”
林当声如洪钟道:“教主放心!”
“杀人的时候,不用手软。”郁子珩这样说着,穿过打斗的人群一步一步向兰修筠走去。
他不是不想和自己的义父坐下来心平气和地把事情说开,只是清楚对方不是抱着那样的心思来的,那便只能忍着万千疑问和锥心之痛,甚至顾不上要背负骂名的后果和长辈动手。绝心丹能维持多久的效用谁也说不准,此时自己若再把时间浪费在毫无意义的争论上,说不定便要害了整个寻教的人。
郁子珩也知道,自己不是他的对手,能做的便只有拼出性命,在绝境中抓住那一点点细微的机会,找出一条血路来。
往后一步便是万丈深渊,阙祤陪自己一起站在深渊边上,所以退不起。
兰修筠先动了手。
在两人相距还有七八步远的时候,他抡起索魂剑,毫不留情地向郁子珩削来。
索魂剑又大又重,一般人莫说是舞剑,单是将剑拿起都会显得吃力。然而这样一把重剑在兰修筠手里,却似乎与寻常宝剑没什么区别。他举重若轻,剑招快得让人难以用双眼看清,走的是一路大开大合的招法,全然不顾自己的要害都暴露了出去,简直是笃定了对手无法突破他那凌厉的剑气。
郁子珩果然只能左闪右躲,半天也寻不到还手的空当。
索魂剑剑身两侧还有不少银钩,端地是锋利无比。郁子珩吃过那玩意儿的亏,虽然没感觉到疼痛,却也知道它的厉害,不敢贸然让其沾到皮肉。可这么重的一柄剑,就算不被剑锋伤到,单是被剑脊扫上那么一下,也着实够受的了。
郁子珩没理会腰间被刮的那么一记,反正也没什么感觉,这是他这会儿最大的优势。他忽然不合时宜地庆幸起自己不用武器的这一点来,不然什么样的武器在索魂剑面前都要黯然失色,可能还要成为累赘。
好在他所长是内力,且极为霸道,身法则偏轻巧一路,一时半刻倒还不至于被索魂剑削成片。
浑厚的内力配上绝妙的掌法,郁子珩渐渐打得顺了手,从一开始的只能防守,到现在防个十几二十来招便能寻到空当反守为攻那么一两招,已经是巨大的进步。
可是仍然毫无取胜的可能。
郁子珩想,若是这里地方再宽一些,够他充分施展开手上的剑,自己大概早就死在他的剑下了。
他想到这里又是一怔,一不留神差点被削掉半边肩膀,险险躲过的同时,不由又看了那架马车一眼。
这里明明施展不开,他为什么绝不肯离开那马车超过三步?
“教主,暗器上的确有毒,”尹梵的声音从后头响起,“虽说时日久远已无大碍,还是快快逼出来好。”
祝文杰也赶来帮顾文晖和苏桥对付单耽等人,“教主,程岳说逼这毒不可误了时候,一定要在两三个时辰内。”
先不说郁子珩是否有逼毒的想法,反正兰修筠是不会轻易放他离开的。他心里自然明白这一点,便也不浪费力气去回那两个人的话,只分出一部分心神思考,以二人功力相差之悬殊,自己为什么还没落败。郁子珩说不清为什么,只是直觉这也和旁边的这架马车有关。
利器破空之声便在这时响起,直指那架郁子珩还没能琢磨透的马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