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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2、瓷 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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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国太盯着白瓷枕端详了半天,愣是没看出药的影子来。既然已经用了那样的借口,就要把谎话给说圆了。列莹不慌不忙道:“谢夫人,这是汝窑白瓷孩儿枕。汝窑白瓷名贵自不待言,这枕头的特别之处,在于它的土取自千年古刹的香灰土,得佛光照护,再掺入西域奇香,有凝神养性的功效。”
列莹说得煞有其事,谢国太听得也眉开眼笑,乐呵呵接过了孩儿枕在手里抚摸:“这枕头好,如今我正需要这样的枕头。”列莹听见,像完成一件艰险任务似的松了一口气。谢国太问:“列姑娘从何处弄来这枕头?列姑娘也是商人吗?”在谢国太的眼里,十七八岁容样的列莹如果说是一个远涉重洋的商人,未免太过年轻。
“正是如此。”有了成功的经验,列莹这次撒起谎来顺畅多了,“我自小跟着父母行商,走遍各地搜集、贩卖珍奇之物。如今年纪长大了,偶尔也离开父母自己做些交易。不过这枕头是我对夫人的一番心意,请夫人不要误会。那是因为我与桓公子、谢公子交情匪浅。”
谢夫人惊叹:“列姑娘年纪轻轻,就独立行商,真是了不起。”
“夫人谬赞。”列莹笑了一笑,却霎时不知该怎样将话接下去。自己好似只是个送礼来的客人,礼送到了,自然就该走了。谢国太好似并没有多谈的意图,列莹只好识趣地告退。尽管这份礼物谢国太收下,看上去拜访谢家的任务是圆满成功了,但列莹深知自己与谢国太并未建立桓淑要求的那种情谊。甚至而言,谢国太未必对自己有多少好印象,一出了谢宅门,列莹就懊恼地蹲在地上捶脑袋。
列莹回到家里闷闷不乐,节子见状,便怂恿沈冰去问个究竟。沈冰近日气色见好,偶尔也打开窗透透气。列莹走到卧室门边时,沈冰正屈着膝盖趴在窗口,尽管这扇窗户的外头并没有什么值得欣赏的景色。
秋阳招摇在沈冰身上,苍白的身体在强烈的光照中呈现琉璃般的透明光彩,仿佛下一刻就要消融在阳光里。“沈冰,吃药了。”列莹说着把药放在了窗边的地板。沈冰只要远离了毒害她的药,余下的便只需要好好调养身子,虽然虚弱得紧,也称不上是病了。
沈冰捧起药碗,明显能感受到里面液体过高的温度,她继续向着窗外,有一绿衣青年经过:“你看那人,像不像桓公子?”列莹走到了她身后望出去,果然那青年的身高体型与桓淑相似,头上戴的冠似乎也与桓淑是同一款式。列莹没应声,沈冰道:“列姑娘今日闷闷不乐,是不是思念桓公子?”
“嗯。”列莹顺水推舟地应承。她可懒得将自己与谢家的事从头向她交代一遍,沈冰也没有必要知道这些。
沈冰含笑看着列莹:“桓公子走了才三天呢。”
列莹茫然地坐在阳光里,抱住自己的膝盖。她亲人少、朋友少,从来都是无牵无挂,自从萧璃多了阿宝以后,对她们母子总是有些放不下,却也是放不下得多,不曾像对桓淑这样思念。她对桓淑没有什么放不下心,只是希望他赶快回到自己身边。“我也不是想他。”列莹说。蓦然发现,这是与桓淑在一起以来,第一次同他分开那么久。
可能因为昨日列莹登门造访的消息,第二天谢子孚出其不意地拜访了列莹的住所。当看见开门的节子的刹那,谢子孚的脸上掠过一丝惊疑,他差点要退出门去,仔细一想,列莹的住所是这条巷子里最偏的了,他应该不会走错。这屋子是褚衣澹的,列莹断然不会将它给了别人,难道是褚衣澹将屋子卖了?谢子孚满心疑惑地问:“请问,列莹姑娘在吗?”
节子点点头,还没回头喊列莹,列莹已经听见声音从里面走出来。谢子孚看见了列莹的身影,方才放下了心。列莹道:“我的朋友沈冰姑娘病了,借姐姐的屋子养病。这是伺候她的陈节子。”
节子端来了茶,列莹在客厅的后门处仔细观察了一会儿,确信节子不会来偷听,才将客厅的门拉上。谢子孚问:“能雇得起婢女的一定不是贫寒人家,何况婢女的衣着也不差,你的这位朋友是什么身份?”
列莹想了一下:“说来也是缘分,我一介山野乡民,到了东京后结交的竟都是你们所谓‘六姓’之人。她的姑母是卫家夫人,她从小养在卫家。”谢子孚沉默的反应并没有令列莹感到不妥,直到列莹抬头,看见他脸色有异,“怎么?”
谢子孚道:“我或许知道你的这位朋友,是什么样的身份了。列姑娘怎么会与她成为朋友?”
“你记得沈老板吗?”
谢子孚一声低呼:“沈老板竟是卫家的亲戚!”
“沈冰是他的亲生女儿。”列莹说道,“在明州时,沈老板曾托付我与桓淑打探他女儿的消息。我们打听着,就打听到卫家去了。”
谢子孚喝着茶,点了点头。放下茶碗又道:“方才开门的是那位婢女,我还以为衣澹将房子卖了。”
列莹一句话在嘴里绕了半天,就是找不出对褚衣澹的恰当称呼,最后只剩四个字:“他回来了?”列莹都不记得有多久不曾听到过褚衣澹的名字。一听说他回来了,想到自己如今鸠占鹊巢,列莹心里隐隐不安。
谢子孚看出了她的忧虑:“我还不曾去见过衣澹——我想他未必会有将这房子卖掉的打算,如果知道列姑娘暂居在这里,更加不会。我会择个时间去见他,并且同他说明。”
听得出来,要谢子孚去见褚衣澹,谢子孚也是十分为难。但列莹更不愿意这个为难的人变成自己,于是忙不迭地点头说:“那就谢谢姐夫了。不过如果褚衣澹真的要将屋子卖掉,姐夫也不需为难,我们可以回到卫家住。”列莹当然不会让沈冰这样回到卫家,自己更不会去借住卫家,这样说不过是拿准了褚衣澹不会卖房子,即便褚衣澹真的要将她们赶出去,谢子孚难道没有办法给她们安排一个住处吗?
谢子孚木然看着列莹,她的话语多少是故意的:“我今日来,是因为昨日母亲告诉我你去找过我。我以为列姑娘一定同桓淑去了宋国,他此行要一整个月,列姑娘怎么没有同行?”
如果说是桓淑不让她同行,未免太丢人了,列莹说:“因为沈冰的病还需要照顾,我不放心将她和节子单独留下。昨日去找你,其实、其实不是为了找你,我就是为了去见谢国太的。因为谢国太在地震中受惊不小,桓淑要好一阵子不在东京,他又牵挂国太,让我替他好好尽孝。我、我不太会孝敬老人,姐夫你要帮帮我。”列莹楚楚可怜地看着他说。
谢子孚默然看着她,这两个年轻人的关系已是不一般,想来桓淑是在为将列莹正式介绍给亲人长辈铺垫:“列姑娘做得很好,不需要我指导什么,家母也对你送来的孩儿枕赞不绝口。下个月便是桓羲大人的寿辰,算来那时桓淑已经从宋国回来,列姑娘不妨想想送件什么礼物。”
原来下个月是桓羲的寿辰,桓淑也没有同她说起:“此次桓淑去临安,一定是挑选寿礼去了。”谢子孚赞同地点头。桓淑没有同她讲明,就是没有打算让她送礼,兴许他打算两人合送一份寿礼。不过既然列莹知道了,一定要准备一份别出心裁的礼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