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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0、凶 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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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以为已将事情都交代妥帖的列莹美美地睡了一觉,自从踏上去往端州的路途,接连遇到梁家的悲剧、朱雀的陷阱,她的脑子一直处于紧张状态。在敖尨的轻舟上,借助敖尨的法术睡了异常漫长的一觉,但列莹竟不觉得轻松,兴许是她心中有有所牵挂的缘故。现在,终于能安下这颗心来。次日上午她醒得不算早,屋外的太阳已经照得整个东京城里的人和动物都懒洋洋的了,列莹不情不愿地爬起来,舔了舔爪子,摇身一变向卫宅出发。
今日天气甚好,东京比起三清山最大的优点便是冬暖夏凉,四季不甚分明。列莹步行到了卫宅,卫宅所处偏僻,素日少人,不知是否列莹的错觉,觉得今天的卫宅好像要更冷清一些。列莹向门房的家仆道明来意,家仆告知沈冰正在府中,便入内通报去了。
进入卫宅后,列莹判断之前的感受并不是自己的错觉,主人们人影寥寥,也嗅不到他们的气息。不知道是不是都赶去参加桓羲寿宴的盛事了,毕竟桓羲现在是东京炙手可热的大红人。
沈冰比分别之时面色红润了许多,一见到列莹先为自己的不辞而别道歉,继而给出解释:“列姑娘走后不久,有一名陌生男子来访,自称是房子的主人,问我为何会住在那房子里。我便将原委同他说明了,是列姑娘容留我在那里养病。”
果真是褚衣澹回来了,看来沈冰并不知道他的真实身份。那样也好,省得她多费口舌列莹颔首:“我也是鸠占鹊巢,那是我、我姐姐的朋友。他是个好人,应当没有令你感到不自在吧?”
“没有,没有。”沈冰忙道,“那男子倒是好说话,说既然是列姑娘的朋友,好好在那里养病便好。但是既然是别人的房子,列姑娘又不在,我实在、实在不好意思鸠占鹊巢。列姑娘,是何时回来的?”
“昨日。”
“今天是桓羲大人的寿辰,卫家阖府上下,都去赴宴。列姑娘怎么不去呢?”沈冰询问得小心翼翼,列莹和桓淑的关系非同一般,此等要事不应缺席才对。
列莹听出她话中的探询气息,颇觉好笑,仍然认真回答:“桓淑还不知道我回来了。不请自到不太好,今天何等重要的场合,我还是不要去给他添乱了。”自问最不擅长人情世故的列莹,要她去面对桓淑的那些七大姑八大姨,才真真教她为难。沈冰才理解地点下头,列莹又问:“卫绪——也去了吗?”
沈冰颔首。二人一面聊着一面走着,不知不觉已经离开沈冰的寝室甚远,在一道拱形门前,沈冰忽然停下脚步,伸手挡在了列莹身前。卫宅此时虽然冷清,那拱形门分隔出的院落里持续传出嬉笑之声。列莹发觉沈冰的脸色极不自然,心中已经猜到了几分,沈冰小声道:“前面是室主的住所,我们不便去打扰。”说完,沈冰转身朝过来的方向走回去。
之前被颍川室主折腾得险些丢了性命,沈冰难免对颍川室主心存畏惧。虽然观察沈冰的神色,此次返家后应当没有受到过多刁难,列莹仍旧关怀地问:“你回来后,室主有没有为难你?”
沈冰眼神复杂地看了列莹一眼,微笑着摇头。这个难以描述的动作,却令列莹不能断定到底是有,还是没有。列莹劝道:“我还是希望你去明州找沈老板。他是你爹,他不会像卫绪那样虐待你。”
“他就是沈老板,是梁祯,是你爹,也是沈老板。”
葛薇的声音蓦然响起在列莹脑海里。沈老板是她父亲的转世,纵然列莹知道人一旦转世,无论是精神还是□□都与从前彻底割裂了,却还是无法将沈老板当作平常路人看待。那么沈冰——算不算自己的妹妹?原本不想干预沈冰私事的列莹,忽然有些动摇起来。
过了午时,赴宴的卫家众人仍未回来,可见寿宴正进行得热闹。但列莹一心想着桓淑会去找自己,不敢在沈冰处逗留。虽然自己做菜不大好吃,桓淑却很喜欢自己下厨,列莹便买了一些食材,万一桓淑没吃饱,可不能让他饿着。
天色渐暗的时候,四菜一汤逐一上了桌,从腾腾冒着热气到慢慢变凉,列莹的心也一点一点凉下来。等待的时间太长,动摇了信念。她现在不是很确定,桓淑今天会不会来。可是昨日谢子孚已经那样说好,桓淑没有理由还不知道她回来了。
看着盛汤的碗上的最后一丝热气在黄昏的暮光中消失,列莹离开家门。
杏林,东京最大的酒楼,桓羲的寿宴正是在那里举行的。列莹走到了杏林外头,虽然已经逼近结业的时辰,杏林内外熙熙攘攘满是人头,看起来直到宵禁这些人也不会散尽。列莹内心感慨,桓羲的寿宴,排场果然不一般,想必桓淑正忙得焦头烂额。
然而走近杏林之后,列莹明显感觉到气氛的诡异,有女人的哭声,也有男人的叫骂。这断然不是寿宴该有的氛围,难道有人在桓羲的寿宴上闹事?这可难办,她不知道自己应不应出手制止。
出于好奇,列莹还是挤进了人群。杏林门窗大敞,围观的人群从大街一直挤到大堂,列莹在人群中钻来钻去,始终进不到里层。这时大街上忽然有人高喊:“让开、让开,室主来了!”室主?尽管东京有多位室主,列莹脑海里迅速出现的,是颍川室主的称号。人群很快分开,列莹看见一顶华丽精巧的小轿子落在街上,从轿子里急急忙忙钻出来一个满头珠翠的年轻女子,神色慌张地奔向大堂。
列莹见过颍川室主,虽然印象不太深刻,却觉得这女子断然就是她。随着颍川室主奔入酒楼里,人群为她分开两旁,列莹才看清大堂的地面躺着个人。卫绪,令颍川室主如此慌张的,列莹想不到别人。再一看在那躺着的人旁边站的,果然都是卫家的人。列莹忽然感到毛骨悚然,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了不得的事?
颍川室主一言不发扑在卫绪身上痛哭出声,她一哭,方才停歇下来的哭声又起,楼里卫家的、或是别家的女人哭声连成一片,也不乏抹泪的男人。列莹抓住旁边的人的手臂,吞吞吐吐地问:“这是、这是怎么了?”
那人皱着脸摇了摇头:“那是当今驸马、卫家的卫绪公子,失足从楼上掉下来,摔死了。”
与她的猜测相去不远,但列莹心里还是像被什么重重撞击了一下:卫绪死了,沈冰怎么办?她马上晃了晃脑袋,卫绪的死,对沈冰而言难道不是解脱吗?可是,列莹竟然能想象得到,沈冰会如何的伤心欲绝。
如果她现在出面,给卫绪渡几缕元气,卫绪不会死也说不定。然而——
列莹并不是怕被熟识的人发现她,只是有点不想救他。虽然沈冰会伤心,很多人会伤心,但若卫绪不死,沈冰的痛苦就会一直延续。列莹悄然退出了人群,她不想救他,但若在那里站下去,她或许、或许无法就那样眼睁睁地看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