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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番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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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凡企图》番外--倒计时
跟正文没什么联系,可独立观看。
有人曾经告诉我,假如你爱上了一个人,有一天他却离你远去了,那么你就要用从自己爱上他的那一刻到彼此分离的三倍时间来遗忘。
这话在我看来是有些绝对的,林子之大,形形色色的鸟儿太多了,不能保证别人的想法要和你的一样,可是当我第一次听到郑军这么说起时,心里的那根弦仍是被他波动了。
郑军这个人,很世故,以往从他嘴里说出的话大部分都和钱啊、性啊的有关,他是一个决口不提爱情的男人。
郑军到了40岁时,有钱,有车,有房子,安逸平稳而又富足的生活,让身旁的一干朋友很是羡慕。
郑军的身材在他那个年龄段里算是很不错了,浑身上下几乎没有明显的赘肉,整个人看起来挺精瘦的样子,加上他脸长的又不错,所以隔三岔五的就会有年轻的小1们前来示好相约。
大概三、四年前的样子,我因工出差回到西安,白天忙完了工作上的事情后,准备晚上去郑军开的那家同志酒吧,一方面是想消遣消遣,另一方面,和郑军还有另外的几个朋友几年没见了,心里挺挂念,叙旧。
本是想着要给郑军一个惊喜的,却没想到真正被吓到的人是我自己。
眼前的郑军早已不是印象中的那个他了,全身上下时时都透着一股子疲惫,与几年前当我离开西安时来火车站送我的那个笑逐言开总是大家开心果儿的那个郑军相比,已是截然不同的另一个人了。
有些不敢置信的开口询问,眼前的人连同回答我的口气都变了,失掉了他以往那不符年龄的活泼,换来的却是与他现在的年纪更加不相称的沧桑感。
愣愣的看着郑军满头的白发,和着脸上数条深浅不一的细纹,拉不认识的人面前,说他有60没准儿都会有人相信。
几年没见,我和郑军坐在酒吧一个偏僻的角落里闲聊,其间他有一搭没一搭的漫漠态度让我不快,心中有些堵,便准备找个说辞来挤兑挤兑他。
在郑军眼前晃动着我的手,唤回他那早已放开的瞳孔,待他眼珠子重又转到我脸上时,才用手指戳戳自己的太阳穴,半开玩笑半认真的对郑军说,“这里是不是该上些油了?”
“厄……?”
郑军的脸色在这时显得很木纳,他没有理解我的话中话。
也就是这时,灰色的灯光盖住了郑军的身子,在接下来的某个瞬间里,我的脑子恍惚了,不知怎么的,就在那一刻我感觉郑军的满头白发突然鲜活了起来,颓然的印在了我的心里。那样的清晰与分明,把我之前的认知打碎了,我一直觉得那是郑军染上去的,可是那时我心中却凸生出了另一个想法,仿佛那苍白的头发就是和现在郑军心里的某处深深连接着的,由那里生了根发了芽。
所以当我和那晚在酒吧里认识的人开房时,当他告诉我说郑军的满头白发本身就是属于郑军时,我倒没有因意外而感到惊讶,也可能我不觉得那是意外吧,不知心里是怎么想的。
这次来西安办的事其实挺轻松,没几天就全部搞定了,老板一直对我的表现很满意,没有催我快快回去,睁只眼闭只眼的放纵我拿公款接着吃喝玩乐。
也是在接下来的几天之中,由于频繁出入郑军经营的那家同志酒吧,在和昔日的好友侃大山之中了解到了这几年在郑军身上所发生的故事。
我和郑军的关系很特别,我俩互相敬佩与爱慕,相互开着一些不入耳的玩笑,骂着更加那什么的脏话。可奇怪的是我俩脾气虽然都不好,但从认识到现在却没红过脸,朋友都说我俩挺合适,三番四次的给我们制造机会。
似乎是过于了解彼此了,我和郑军都知道,对方不是自己心里的那个人,并且我俩有句共同的座右铭:没有永恒的爱恋,只有不断的换床垫。
呵呵,当时我俩都是没文化的穷酸小子,又想卖弄卖弄所谓的文采,结果这话听起来到是有些压韵,孰不知却是白的不能再白的废话。
废话的意思就是没有任何用处的话,这是我在后来才明白的,因为后来我遇到了那个让我想握在心坎儿里再也不放手的人。
那时年少,虽然憧憬着爱情,却又跟着那些只讲性不提爱的人们花天酒地,自以为潇洒不羁,自以为青春就是拿来挥霍放荡的。
记得当我栽进爱情的土地里时,郑军还在一个劲儿的挖苦我,笑嘻嘻的没有个正形的讽刺我说,“常在路边走啊~哪有不失鞋呀~”
我那时哪还有时间理他啊,撂了句,“你别笑我,你也有这一天。”然后就挂了电话去伺候我们家那位了。
现在想来,郑军那时的口气还隐藏着几分羡慕。
酒吧里有个打杂的,聊了几次之后我就知道他对郑军的感觉不一般,多半关于郑军的事儿我都是从他那打听到的。
看的出来,他真的很喜欢郑军,要不换了别人谁有那闲工夫死守着一破小酒吧一干就是好几年啊,我后来仔细瞅了瞅,那打杂的长的还真不错,换我早另某高就了。
郑军这人以前别看是个马大哈,心里却明镜似的比谁都清楚身边的人和事,今次再见面时,我仍然对他有信心,他不是没有心,只是把心埋在了别人看不到的地方,不肯拿出来再用了。
去参见郑军葬礼那天,天空正下着细细的毛毛雨,不大不小的雨点一下就是一整天,当时整个天际都环绕着散不去的阴霾,把人心头压的死死的,不留余地的那种,使得我连连吸了好几口深气,却还是觉得心头发闷,憋的很难受。
不自觉的把手指放到鼻子尖上,本是有些痒的,却不料,刮一下,酸一下,遂赶紧停止了动作,再这么下去非得把眼泪给逼出来不可。
郑军从来不在我们面前提自己的家人,就连我都不知郑军的老家在哪里。
郑军的葬礼是几个朋友帮着共同操办的,还记得我临走前的那晚接到的那通电话,电话里打杂的那个人口气虚飘的对我说着郑军自杀的消息时,我的身体在接下来就跟着他的声音一起虚飘了起来。
丧报来的太突然,我的身体负荷不了,脑子更加承受不住,只能呆在原地动弹不得。
来参加葬礼的人很多,都是郑军生平认识的人,也有不认识慕名而来的,这些我都无限及顾,耳朵里反复回响的是郑军在自杀的前一天对我幽幽的说的那句话,“我俩本来说好的,假如我40岁生日时他和我都没有找到伴儿的话,彼此也就将就凑合了……”
说到这里时之前一直在放的刘德华的那首《练习》正好唱到,“爱是一万公顷的森林,迷了路的却是我和你,不是说好一起闯出去,怎能剩我一人回去,回去……”
紧接着郑军低下了头去,单薄的肩膀不停的在抖动。
三、四年前,郑军40岁生日那天,我撒下了他葬礼序曲的第一把土,旁边的人想要接下去,却被我拦住了,他们询问的眼神被我所不明了的液体给模糊了,可是手腕上表盘中的秒针却逐渐清晰起来。
现在开始倒计时。
我在心里骂,“郑军你个混蛋,怎么什么事都精打细算,没见过谁把自己的生日精确到分秒必争的地步,你这究竟是为了什么?你以前不是还笑我么?谁在那边唱啊唱着常在路边走,哪有不失鞋的?怎么样,这回你也栽了吧?而且我看你还是栽大了!那个叫邓云峰的下子还真有本事啊!死了都得拉着你一起进阎王殿,得,你俩在下面恩恩爱爱的好好做一对儿模范鬼夫妻,我在这里……我……我在这里……”
“郑军!你小子给我听好了,我在这里祝福你俩在下面幸福美满!好好的给哥们安安稳稳的过日子!甭让我们再操心了!”随着我鼓起全身力气的一声呐喊,随之紧接着一道闪电划破了天际,声音响彻云霄,敲开了天幕尽头那许久不散的阴沉。
一场蓄意已久的漂泊大雨如约而至,我拿手背抹了把眼泪,再看向手表时,倒计时已过。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