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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第二章 消殒在午夜的生命(10)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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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句话一出来,就聚集了全队人员的注目。
俞任杰受宠若惊:“我说的共同点是卢冰与徐佳莹给外人的印象。虽然卢冰的父母与同事对她的评价十分正面,说是热心肠的女孩,但来自与她不熟的人的评价却不尽相同。大家说她‘有点冷’,有些‘高傲’…这就是卢冰给人的第一印象。第二位死者徐佳莹呢,人们对她的评价两极分化,这有点意思。地位高的人都说她温柔又善解人意,地位不怎么高的则说她有心计,看不起人。也就是说,在普通人眼里,两人有相似的部分,即透着傲气与冷漠。”
程斌点头:“有点意思,你继续。”
“我们都曾经怀疑过,如果犯人是个强…这么说吧,性攻击的惯犯,何为会将目标定为卢冰与徐佳莹。她们长得都挺漂亮,但罪犯选择的对象会是更年轻更容易下手的类型。卢冰年近三十,形象保守,个子又高,不会是这类案件的狩猎对象。徐佳莹穿着虽然比较…性感,但面相精明,谈吐不俗,也不是容易下手的猎物。所以我们在一开始就没有把侦查重点放在陌生人犯案及性侵上,而是关注了熟人犯案与杀人这两个关键词。但是换个角度,如果性侵不是目的,而是手段呢?”
郝晋阳跟着点头,随后茫然道:“手段?”
“我说得确实有些混乱,这是犯罪心理学的范畴,唉,当年学的都已经还给老师了。”俞任杰皱着眉头思索着:“就这么说吧,如果凶手脑海里的不是欲望,还是愤怒…他对具有某种特质的女性怀有仇恨,又认为剥夺女性的性是会让她们痛苦的…”
那么性侵只是消除愤怒的一种途径罢了。
这次郝晋阳真的懂了,拼命地点头,往笔记本上迅速写了几笔,又抬起头来:“但我们怎么能找到对女性怀有愤怒的人呢?这些愤怒又不会写在脸上。”
俞任杰提示道:“如果你是充满愤怒的凶手,你会怎么做?”
郝晋阳挠着他的平头:“大吃一顿,打个沙包,再好好睡一觉。”
“不是说你本人,要想象你是凶手。你很愤怒,及其愤怒,积累已久的怨恨在你的心里生了根,不发泄出去你会发疯,而发泄的唯一途径就是杀人。”俞任杰声情并茂地说着,眉宇间有些狰狞。
郝晋阳也跟着狰狞起来:“我会在外徘徊,等待时机,伺机行动。”
“好,你在深夜里狩猎。当你遇到合适的猎物时,你怎么行动?”
“呃…这太难了,直接搭讪很难成功,现在的女孩不是傻瓜。”
“继续进入杀手的角色,你猜半夜在街上游荡的女孩在想些什么?”
“不知道…要是我的话,会想回家。”
“嗯,想回家。晚上12点,怎么回家呢?”
“公交和地铁应该已经没有了,打的吧…从两人出发的地方到案发现场都有一定的距离,凶手一定用了车!但要让她们上我的车不太容易…哦!出租车!”
据酒店前台所述,最后见到徐佳莹时她就想打车。而卢冰离开公司的时间,从门禁记录来看,是11点23分,这时赶去最近的地铁站不一定能搭乘到最后一班地铁,晚间公交车间隔时间又较长。那天正好是个多风的夜晚,夜风很凉,她打车回家的可能性十分之大。
程斌沉思片刻道:“如果是出租车司机作案,卢冰死在她家附近就说得通了,司机知道她的住址,可能在到达目的后决意杀人。”
“那徐佳莹呢,她并没死在她家附近啊。”胖胃提醒道。
“你傻么?”程斌用指关节敲着桌子:“两起案件性质不同,第一件为冲动犯案,第二件从给徐佳莹下药就可看出,是有计划的犯罪。带着一个昏睡的人去哪里,做什么都行。”
胖胃眨了眨眼睛,慢慢道:“也是哦。”
西施想了会儿说:“司机的地位在社会上普遍不高,徐佳莹对他应该没有好脸色。如果凶手憎恨那些轻视他的人的话,徐佳莹成为牺牲品也说得过去。另外,两部苹果手机的消失也合情合理,司机认识的人多,可以流通,这份职业的薪资也不高。”
程斌点了点头,又摇头:“不,如果凶手是司机的话,每天与不同的人打交道,没理由会不知道名牌包和手表,光是取走手机不合常理。而且不能肯定是出租车,还不能排除市面上的黑车,或是有人借着搭便车下手…但都不能解释只有手机消失了这个问题。”
“是啊…没想到一个小小的手机真是难住我们了。”
会议室陷入了一片沉寂,大家都沉浸在头脑的思维中。
“取走手机除了为了贩卖,还可能是收藏,或消除某种证据…”俞任杰站起身来,在会议室的白板上写着,忽然他想起什么,转过身对小宓说:“小宓儿乖乖,把你的手机给我看看。”
“狼外婆!”小宓叫了一声,解锁手机后确认没什么见不得人的内容才将它递出:“你可别乱点哦!”
俞任杰翻动着她的手机,按了一会儿后抬起头:“原来是这样,竟然是这样啊。”
小宓紧张道:“什么这样?”
俞任杰说:“打车软件的打车记录是不能删除的。”
小宓愣了一下,张开嘴巴发出 “啊”的一声。
如果是使用了打车软件的话,汽车司机可能会为了销毁手机中的打车记录而收走死者的手机——这或许也是记载了凶手与死者之间交集的唯一证据了。另不少专车司机与拼车司机会为乘客提供免费饮料作为一种增值服务,如果是这样的话,徐佳莹放松警惕喝下含有安眠药的饮料也不无可能。
程斌朝俞任杰看了一眼,转头对小宓说:“我没用过打车软件,有个问题要向你确认——打车软件下单后,司机和乘客会通电话么?两名死者的通话记录里都没有找到任何可疑记录。”
小宓说:“一般而言,乘客下单后会立刻收到司机的电话,双方的手机号码是相互显示的,此外还会显示车辆信息。司机急着打电话是怕订单被别人抢走,时间就是金钱嘛。但大晚上的打车,应该没什么司机抢单,不打电话给乘客也有可能。另外最近新出来的几个打车软件都自带了聊天功能,不仅能打字聊天,还能语音聊天,方便得很,确实不需要打电话了。”
“也就是说,所有的记录都保存在打车软件里?”
“嗯,可以这么说吧。”
程斌深吸口气道:“西施,你去查案发两日的监控,确认是否有同一辆车出现在卢冰公司和酒店附近的监控里,还有第二起案子案发前两天的录像,看看有没有什么可疑车辆。如果是凶手的车,可能会在差不多的时间段在附近徘徊。”
“俞任杰,郝晋阳,你们辛苦点,去室内各大出租公司一趟,拉一下案发当日的行车记录,看看有没有我们寻找的出租车。”
“小宓,你去联系市面上的打车软件公司,查看死者是否有其账户。”
“胖胃,我们的两名受害人都是单身,你去查下她们是否有报名过交友网站,也可能是交友网站上认识的人开车载她们。顺便去相亲站报个名,解决一下个人问题。”
信息行业发展迅速的今天,某些app也能将城市里毫无交集的两人拉在一起。
大家分头行动,没过多久就有了重大发现,小宓兴匆匆地回来报告。
在打车软件的全盛时期,市面上共有三十多款功能不同的打车软件,经过激烈的市场竞争,仅剩下十几家公司还在盈利。根据死者朋友提供的消息,很快就锁定了两人使用的软件,是近来新推出市面的产品,集打车,专车,拼车功能于一身,新增在线语音沟通功能,并在网上推出了众多优惠措施,成功吸引了大批新用户。
而卢冰与徐佳莹恰好于案发当晚使用了该软件打车,而且搭乘的是同一辆车!
车牌号:BV247;车型:别克商务。
登记驾驶员姓名:王秋生。
警方很快就根据该姓名及登记的身份证找到了嫌疑人的相关信息。
王秋生,外来务工人口,在一家人数不到三十人的私人企业中担任司机。程斌和俞任杰找到他的时候,他还在休息室里打牌。
那天程斌穿着一身笔挺的西装,俞任杰仍是邋里邋遢的,还叫人以为他们是老板和杂工的组合。俞任杰依在门边,对休息室里问了一句:“哪个是王秋生?”
王秋生以为他们是来蹭车的客户,这样的客户他每天都要送上好几批,也不见公司的业绩有什么上升,他有些怠慢,抖着腿说:“等我这局赢了,马上好。”
程斌过早地掏出了他的警|官证,在满是烟圈的空气里招摇地一晃:“警察!请你配合调查。”
一桌打牌的人都转过脸来,惊诧地看向门外,王秋生从凳子上弹了起来,张着嘴,纸牌掉了一地。他脸部的肌肉颤抖着,呸地一声吐了嘴里的烟,忽然抄起屁股底下的小板凳向门边扔去。与此同时他冲向窗边,从开着的一扇窗户翻身跃了出去。
随着一条向下的抛物线,小板凳飞向了俞任杰与程斌的面门。俞任杰迅速地躲进程斌背后,程斌则如他所希望地,侧身踢出一脚,击中了凳子。砰地一声,凳子转向砸中了墙壁,随后碎成几块,散落在地上。
程斌转头看了俞任杰一眼,带着些担忧,又带着些责备。见他无事,他立刻扑向窗边。王秋生竟还站在窗外不远的地方,隔着一扇窗,伸着头朝里看热闹。
休息室在一楼,他们仅仅隔着一面墙。程斌跑向窗边的时候,王秋生折了回来,将他跳出去的那扇窗给合上了。这是一扇移窗,程斌在室内开窗的时候,王秋生就在室外关窗。两人的手掌贴在透明的玻璃上,蹲着马步,青筋爆出,和武侠剧里的武林高手在比拼内力似的。
若是单比力气,王秋生怎么比得上一个训练有素的警察呢,但王秋生的牌友在那儿阻挠,有推着窗用反力的,有挠程斌痒痒的,还有说我来帮忙抱着程斌的腰往后拉的…在他们心里,警察才是滥用职权,没事找事的国家害虫。
程斌无计可施,又气又急,大叫着俞任杰的名字,一转头却发现,俞任杰不见了,再一看,俞任杰出现在了他的对面,窗户的外头。而他刚出现,窗户上的作用力就小了,王秋生转身而逃,接着俞任杰的背影越来越小,追着王秋生去了。
原来趁程斌和王秋生隔着一扇玻璃窗僵持之际,俞任杰从公司大门大摇大摆地走了出去,绕过来抓人了。
王秋生的牌友不再去管那扇窗了,而是和树懒一样挂在程斌的身上,不停地说着:“是不是有误会啊?”,“和哥们说说到底有啥事儿?”之类的屁话。程斌费了一些劲才把他们甩开。
等程斌跃出窗外时,他听到俞任杰断断续续的声音从前方传来:“别跑了,别跑了,你腿那么短,能跑去哪里啊!”
王秋生身高不足一米六五,身材圆润,两腿又短又粗,根本不是跑步的料子。但俞任杰连小区里的老奶奶都跑不过,所以王秋生还在逃跑。
程斌追了上去,在俞任杰摇摇晃晃倒地之前拦住了他。俞任杰停了下来,程斌继续追赶,他们来不及说话,只是程斌的脚步声从后方传来,俞任杰听到了,程斌拍了他的肩膀,俞任杰感觉到了。
俞任杰的喉咙像是着了火,仿佛被关在了一个压力锅里,周遭的空气越来越稀薄。而程斌那一拍的重量像是从肩膀传递下来一般,瞬间身体也变得沉重起来,但他的心也随之安定下来,喘了几下,他松垮垮地坐在地上,望着远方的人影移动。
程斌奔跑的时候,如同一头矫健的豹子,不消片刻就把王秋生逼到了墙角。王秋生狗急跳墙,对警察发动了攻击,而程斌像是就在等这一刻一般,轻轻避开,立刻施展了一记漂亮的回旋踢,直中王秋生的脑门,咯嘣一声,王秋生倒地不起,如同一团超重的棉花。
程斌折回时,王秋生成了他肩膀的一个胖麻袋,他伸出另一只空余的手,将地上的俞任杰给拉了起来。“你也真没用!”他说:“下次有这种情况,你还是在边上看热闹吧。”
俞任杰喘了几句,并未回嘴,他的脸色至今还是白的。于是程斌积了点口德:“我是说,你的方法是好的,我们一个在里面,一个在外面,里应外合。但是,你要知道自己的能力在哪儿…我不是怪你,今天是我的错,应该带别人来的。”
俞任杰一言不发,脸色白得厉害,程斌有些心慌:“你没事吧?要不要先送你去医院?”
俞任杰摇了摇头,蹲在地上缓了一会儿,脸色终于红润了些,他站了起来,咳了两声,抓着程斌的肩膀,还有些喘:“你打晕…死胖子…会有麻烦么?”
胖子从程斌的肩膀上滑了下来,和一滩软泥似的瘫在地上,程斌用力地抓住了俞任杰的胳膊,深吸了几口气,眼神浮动着:“不要紧,他袭警,我算正当防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