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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下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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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父要下山啦!”
三清山上忽然传来的一嗓子震得山间飞鸟惊恐尖叫,扑棱着翅膀四处逃窜。
但是再看,不管是扫地的,打坐的,还是练习法术的弟子,只是抬抬眼皮互相看了一眼,彼此心领神会的摇摇头,然后该干什么还干什么。
兰澄有些急,“这次是真的!绝对是真的!师父已经收拾好行李了!”
哪次不是这样?狼来了的故事上演了不下十次,师父次次都说要下山,可是现在依旧躺在仙阁里睡懒觉。
众弟子纷纷绕开兰澄,权当没看见,也没听见。
作为三清山,天真教的开山祖师爷,居然混到了如今的地步。
玄清推开仙阁的门,倚靠在门上眯起眼睛醒盹。
青白色的道袍被风吹的飘飘洒洒,挽好的发髻被铁木簪子别在头上,圆乎乎的脸上镶嵌着一个小梨涡,长长的睫毛扇动,玄清打了一个又一个的哈欠,眼神略显迷瞪。
天真教的祖师爷居然是个不老童颜。
“咳!咳!师父来了。”兰澄赶紧提醒。
这才吸引了众弟子的注意。
“我要下山去了。”玄清说,指指放在他身边的行李箱。
众弟子面面相觑,随后狂喜,立马放下手里的活计站成一排,“哐当”一声整齐划一的跪在了地上。
“弟子恭送师父下山!”
玄清额头的青筋跳了跳,怎么觉得每个人都盼着他走呢?
“师父!弟子真是担心您,自从您说要下山历劫,弟子就夜不能寐,食不知味,就怕师父过于辛苦。”兰澄说着开始抹泪。
众弟子一看,赶紧用手指蘸着唾沫星子抹在眼角,纷纷哭嚎,“弟子舍不得师父啊!”
玄清莫名感动,“要不,为师今天就不走了吧?”
“师父,还是历劫重要。”弟子们立马变了脸,“哐哐”磕头说:“弟子们恭候师父历劫归来!”
大有逼着他下山的嫌疑。
玄清无奈,“好吧。”
玄清反复食言,估计背地里没少受徒弟们的吐槽。
事到如今,玄清不得不下山。他命有一劫,须要下山历劫,今天就是最后期限。可是什么劫难,助他历劫之人是谁,怎么历劫,他一概算不出来。
冥冥之中一切自有定数,玄清也只能听天由命。
“行了,起来吧。”玄清挥挥手。
跪着的三五个徒弟,立马站直。
“山路不好走,你们送我下山。”玄清从秀着兰花的小布兜里掏出镜子,看了看自己的仪容,正了正自己的领子。
玄清抿了抿嘴巴,郁闷的看着的腮帮子。
一把年纪了的人了为什么还有婴儿肥?不威武,不霸气,玄清皱眉,不开心。
人在外,看的就是仪表,他的脸注定了会被人误解成不靠谱的毛头小孩,所以只能靠他的仙风道骨的身姿撑门面了。
玄清腰背挺得笔直,虎着个脸,一甩袍子,上了轿子。众弟子不知道师父哪里不高兴,生怕再次反悔躲进仙阁睡懒觉,一个个走的心惊胆战。
到了山脚,玄清挥挥手,“都回去吧。”
众弟子立马秒速撤退。
怎么感觉个个都很嫌弃他?
玄清更加不开心。
坐轿子坐的衣服上尽是些褶子,玄清拍拍自己的道袍,抚了抚衣服的褶皱,刚一抬头就看见一群小姑娘对着他冲了过来。
手里拿着长枪短炮,人人带着口罩,但是依旧没有遮挡的住她们激动的神情。
“哇!好帅!我不行了!”
“啊啊啊!我要被迷死了!”
……
由于身边破地发白的黑色行李箱不太符合他的颜值,玄清一把将箱子踢开,然后身子站地笔直,微仰起头,斜着眼睛看那帮马上就要跑到他身边的姑娘们。
没想到他人不在江湖已久,江湖上还流传着他的传说,肯定是山下崇拜他的道友们知道了他要下山,特意在次等候!
一想到这玄清心里就美滋滋,认为自己就算多年在山上躲懒,可是依旧挡不住他威名远扬。他刚想伸出手对着激动亢奋的姑娘们挥挥手,谁知道小姑娘们一个个尖叫着,擦着他的衣角,看都没看他一眼,就从他身边绝尘而去了。
玄清用手扇扇嘴边飞舞的烟尘,挺直的腰板也萎靡下去,就像是一颗蔫了的小白菜。
原来小姑娘们等的人不是他,崇拜的也不是他。再看那帮姑娘前呼后拥地围住一个男人,尖叫,呐喊,有人甚至晕了过去。
不矜持,玄清扁扁嘴巴,哼,他才不会嫉妒呢。
“我们这个地方居然也出现了大明星。”一个打着蒲扇的大爷站上一旁的石柱子,“哎呦,这孩子长得可真好啊。”
玄清也好奇的垫起了脚,伸长了脖子看过去,可是围着的人太多,什么都看不见。于是玄清又蹦了蹦,只看见了一个后脑勺。
“据说牢山那边在拍戏。”一旁的人开始八卦。
“牢山那个地方不安生,啧啧,指不定要什么乱子呢。”一个上了年纪的阿婆叹着气摇摇头,“真是不知死活。”
当地的人都听闻过一个传说,牢山之所以叫牢山,是因为山的地底下关押着祸害人间的恶鬼,地府之狱便在那里。但是牢山除了比别的地方阴森些也没有什么特别,这么多年平安无事,人们就权当听了个故事。
可是不管什么故事都不会无缘无故就流传开来。
玄清听见牢山两字,不由得皱了皱眉,当年很多恶鬼还是玄清关进牢山的,看来他今天必须过去一趟。
而且,百年已过,他和地底下的某位还有个百年之约。
一进牢山的地界,立马感觉冷了几度,玄清搓搓胳膊,揉揉脸,眉皱光寒地盯着山头上乌黑黑的一层云。
前边果然有人在拍戏,围观的人群被挡住,戒严了。
玄清将桃木剑背上,八卦盘也随身带着,挤进了人群。
周围的人好像没瞧见他一样,任由他一路走走停停,直接走到了拍摄现场。
周围的灯光暗红中带着几分诡异,几个摄像机对准一个大床。
床上有个男人,光着身子,也不能说是光着,红色绸子裹着重点部位,肌肉线条流畅的身体在暧昧的灯光下压在一个衣不蔽体的女人上。
玄清看的目不转睛,舔舔嘴唇,哎呦,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那啥,三,三级,片?
他一个道士虽然不懂情*欲,但是觉得好刺激!
玄清看的津津有味,从布兜里掏出瓜子嘎嘣嘎嘣地嗑了起来。
忽然幔帐间飘过一阵阵阴风,凌娅觉得有人猛推了她一把,“哎呦”一声就从床上滚了下去。
“怎么了?怎么了?”导演暴躁地喊了一声“卡”,刚想骂人,“啪”的一声头顶上的吊灯砸在了地上。
“啊啊啊啊!”众人吓得尖叫。
片场瞬间更加暗了几分。
工作人员赶紧开了应急灯。
周遭好像有一股气流,冷飕飕的在人群中蹿动,地上摔得稀碎的玻璃片折射着冷白的光,照在每一个忧心忡忡的脸上。
不知道是谁嘟囔了一声,“我听这里的老乡说,牢山不干净,会不会真的有鬼?”
一时之间全场死寂一般无人应答。
导演扔了手里的本子,骂道:“这是意外!懂不懂?不干活了?整天没事干就知道磨嘴皮子!”
众人赶紧打起精神。
“一天天神神叨叨的,我就不信有鬼!”李导肥硕的身子往椅子上一坐,指挥着众人各就各位。
工作人员重新布置现场。
“哎,你谁啊?”一打光的小哥推了玄清一把,“在这站着干嘛?”
导演还没说来得及什么,在床上坐着的男演员就裹着毯子窜了下来,发飙了,“李导!说好了清场,清场!你怎么什么人都让进来?”
他一招手,又吼道:“来人!赶紧把这个臭道士给我扔出去!”
众人擦汗,陆怀宁可是出了名的难伺候,等下估计又有的作了。
李导无奈对着陆怀宁赔笑,心想,要不是看在你哥的面子上,谁爱搭理你。
保安从外边跑进来,向着玄清冲了过去。
“我早就说了,要清场!一定要清场!你们是把我的话当耳旁风是吧?还有你!”陆怀宁指着玄清的鼻子骂:“道士?假的吧,你是哪家的记者?还挺会装扮,拍到什么了?来人,给我搜搜!你最好别让我发现什么,要不然我一会弄死你!”
陆怀宁拍戏一直被卡,早就在心里憋着气呢,他恶狠狠地瞪着玄清,心想:终于有机会可以发作发作泄泄火了。
保安上去按住玄清,一把抢过玄清背着的小布兜。
玄清委屈地扁扁嘴,他也想鹤发白须,苍劲老熟,可是就是长不出那个模样啊,他能有什么办法?
就在他愣神的时候,保安将玄清的布兜里的东西“哗啦”一声全倒在了地上。
东西不多,几包瓜子,符纸,以及一个八卦盘。
“陆哥,还真是道士。”其中一个长得高瘦的保安说。
“哼!”陆怀宁翻了个白眼,“一看就是假的。”
玄清从地上捡起小布兜,心疼地拍拍上边的灰尘,这是他师父曾经亲手给他做的的。虽然如此,玄清也没吭声,低着头整理东西,只是默默地在心里怪自己,哎,这年头脸很重要啊,只怪他长的不靠谱。
“既然不是记者,陆哥您也别生气了,让人出去就行了,您消消气。”李导脸上带着笑,接过一旁助理手上的杯子递过去,“来,喝点冰咖啡,天太热。”
陆怀宁指着玄清骂:“不管是今天还是以后我都不想再看见这个人了!让他滚!”
“滚滚滚!”李导立马变了脸,凶狠地对着保安挥手道:“要你们是干什么吃的!还不赶紧把他给我扔出去!”
一直都被徒弟们供着的玄清哪里受得了这样的委屈,他重新将自己的布兜子横跨在腰间背好,一挥手,“别动,我自己走。”
“可是……”玄清眼珠转转,“你们现在让我走,一会这里出了乱子,千万别来求我,你求我,我也不会救你的。”玄清瞪着圆圆的眼睛,眼睛里有些雾气,腮帮子也鼓鼓的,明显是生气了。
“我求你?你做梦吧,小爷今天就把话撂在这,我要是对你说一个求字,小爷叫你爸爸!你还真有脸了!赶紧给我滚!滚滚滚!赶紧滚!”
陆怀宁骂的唾沫横飞,光着身子披着个毯子滑稽的很,也是觉得自己丝毫没有一点气势,特别有失身份,最后不耐烦的挥了挥手。
已经迈出屋子的玄清停住脚步,歪着头想了想,“嗯,其实多个儿子也好。”
他回头看陆怀宁,神情格外认真,他一把年纪了,是时候有个儿子了。